夫子家的卖鱼夫郎(32)
星星点点,蔓延了半个院子。
他从未有一次觉得这红色刺眼得很。
“鱼哥儿!快,把这些银子都拿去。去县里,你小爹爹手里的怕是不够。”宋欢忙道。
陶青鱼抢了银子转身就跑。
没事,肯定没事的。
第24章
从家里到县里,几十公里,陶青鱼把自己当驴子使。一路上不敢有半点停歇。
他脑子空得厉害,只想着要送银子。
到了县城,直奔周氏医馆。
他小爹爹呆呆地坐在外面。陶青鱼缓慢走上去,在他面前蹲下。
“小爹爹……”
陶青鱼看到他已经包扎好的手,声音沙哑。
方雾无神的眼睛机械一转,好半晌,手轻轻抚摸哥儿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小爹爹。”陶青鱼紧紧抓住他的手,再也蹲不住,膝盖磕到地板。
他声音极轻:“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鱼哥儿,万一、万一你爹……”
陶青鱼将他小爹爹紧紧抱住。“不会的,一定了不会有事的。”
虽是这样说,但陶青鱼还是怕。
泪珠后知后觉砸下来几颗,怕方雾跟着难过,他又立马抹了去。
“没事,没事的啊。”
父子这样僵硬地抱了许久。方雾哭累了,靠在陶青鱼身上又开始望着那紧闭的门发呆。
又是好一会儿,门轻轻一响。
父子俩立马看去。
先出来的是周令宜,他一见到陶青鱼,冲他苦笑了笑。“命是保住了。”
陶青鱼扯了扯脸皮也扯不出来一个笑。
“然后呢……”
他紧紧撑着自己小爹爹,又像撑住了自己。
一双圆眼期盼极了地看着周令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只希望从那嘴里说出的话好一点,再好一点……
“病人伤得很重,你们要做好他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的准备。”
“呜!相公……”方雾瞬间崩溃。
陶青鱼踉跄,死命抱紧方雾。
他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呢,明明他身体那么好的。”
“你们送来得还算及时,能保住命已经是很不错了。”这下开口的是周令宜的爷爷周起鸿。
方雾肩膀颤抖,根本难以接受。
明明前日才跟他说过哥儿要嫁了舍不得的人,现在就安安静静躺在了床上。明明早上走之前还鲜活的人,现在不肯跟他说一句话。
明明……
明明好好的啊!
陶青鱼抱着一丝期盼,仓皇问:“那有没有可能……醒过来呢?”
“有是有,不过希望很渺小。”
“他现在不适合移动,就先住在医馆里。你们……准备准备东西,留人在这里照顾他。”
说完,周令宜也是一脸愁色。
这下好了,老丈人出了事儿,兄弟的婚事说不准又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杨鹊放好了马车也过来了,听到陶大郎的情况,没说什么话。
他走过去,替代陶青鱼安抚方雾。
陶青鱼则去把诊金付了。
带来的银子一下子没了,陶青鱼咬住腮帮子,一动不动。
“小鱼老板,好了。”
“那边药抓完了煎好,你们去取一下给人灌下去。”
陶青鱼呆呆道:“好。”
陶青鱼脑中恍惚,情绪高度起伏让他此时思考不了半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见天都要黑了。
方雾已经去了房里,呆呆坐在他爹床边。
“小三叔,你带上里正家的马车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家里……”
“爷奶那边暂时不要说实话,就说……就说磕破了脑袋流血过多,没什么大碍。大夫说要躺几日才回来。”
一旁,正好来拿驱蛇药的妇人脚下微微停顿。
眼珠子一转,侧身避开人。拿了药就走。
杨鹊只得点头。
“今晚你跟你小爹爹先随便吃点,明儿我带饭来。”
“好,麻烦小三叔了。”陶青鱼笑得难看。
杨鹊看他这样心里不得劲儿,只能道:“咱是一家人,不说那话。”
杨鹊走了,医馆还有病人来往。陶青鱼去守着药,等好了再端过去。
近了一瞧,他小爹爹睁着个眼睛看着他爹,泪珠还在掉。
他印象中的小爹爹从来都是温柔爱笑,或是彪悍坚强。何时看他这般哭过。
陶青鱼看着眼眶微红。
又瞥见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的陶兴永,心脏像被重重捶了一下,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匆匆别开头,定神安抚跟前情绪最不稳的人。
“别哭了,再哭爹心疼。”
方雾吸了吸鼻子,肩膀又轻轻抖动起来。
陶青鱼将碗一放,又倾身将他小爹爹抱住。
“大夫说了,爹有可能会醒过来的。爹肯定舍不得你伤心,不会一辈子躺着,我们要相信他。”
“不哭了好不好。”陶青鱼声音微颤。
喉头哽咽,他紧抿住唇,才将那股酸涩藏住了。
“好,不哭。”
“不哭……”
*
陶家。
杨鹊将马车送回了秦家,回家后见自家男人坐在屋檐下。两个老人在堂屋里也干坐着,眼神不停地往外面看。
一见到他,人立马迎出来。
“可有事儿!”
“没大事儿。就是流血多了人晕了,大夫说会好,只不过要多躺躺。”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老太太身子微晃,好在边上的宋欢扶住了。
“你二哥呢?”杨鹊问陶三叔。
“伤了腿,骨头接上了还得养养。”陶三郎沉声道。
他先是送了大哥回来,后头回去接二哥的时候才发现他也伤了。好在伤得不重,村里猎户给接回去了。
“那还不做饭?一家人干等着饿不饿?”杨鹊匆匆说到。随后就转到厨房去了。
宋欢将两个老的送进屋。
“你俩安心,明儿我也去县里看看。毕竟是为着老三……”
“他们兄弟好是福气,不要说这些。”
“我知道。”
宋欢怕两个老人多想,招呼几个小的过来陪着爷奶。自个儿则转去了灶房。
她看了眼杨鹊,一眼知道他刚刚撒谎。
“到底……”
杨鹊轻轻摇头。
宋欢手一抖,脚下慌张地走来走去,嘴上反复念着:“怪老二,都怪老二逞强!”
“行了,你别说了。”
“明日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欢紧紧扣住手,好歹是控制自己停下来。
“银子……银子可够。”
杨鹊叹:“家里也没剩了,你那点就留下来当家用吧。”
宋欢没话说,只能点头。
这一日过得兵荒马乱,直到晚上,都没人睡着过。
*
次日一早。
一家人眼下乌青,囫囵解决了早饭。
宋欢想着去县上看看,陶三郎也要跟着。
准备好了送去的饭菜,几人刚走到院里就看到隔壁那户人家回来了。
秦梨花一脸同情站在院儿里道:“哟!去看陶大郎吧。你说人就是料不到啊,明明还好好的一个人……”
杨鹊立马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瞬间冲过去。
“你敢!”他咬牙切齿,不敢大声。
秦梨花见势不对,直接跑了,边跑边喊:“好好一个人,大夫怎么就说要瘫了一辈子了啊!”
“秦梨花,我打死你!”杨鹊目眦尽裂。
“还不让说了,陶兴永瘫了,这辈子就废了!”
“废了!”
砰的一声,她家门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