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家的卖鱼夫郎(164)
陶杏顿时宛若天塌了似的,在屋里好生发泄了一通。
陶家二爷爷坐在院外顾着他手上的背篓, 听到声音眼里闪过厌烦。
黄氏送走闻家的人回来, 陶有地沉了沉眸子。
黄氏骂骂咧咧坐到他身边, 脸色阴沉。“杏哥儿现在没用了,攀不上闻家倒还贴钱出去治病,明儿我给他送回他爹那儿。”
陶有地张了张嘴。
黄氏以为他不许,打断道:“如今他什么也做不成, 养着也是吃白饭。甚至一不小心家里人都得染病!”
陶有地:“他毕竟是亲的。”
黄氏气冲冲道:“亲的又如何,染了这脏病,家里有多少钱去治!”
陶有地闭眼叹气, 道:“依你吧。”
黄氏闷哼一声, 转身就回去收拾闻家送来的大包小包的赔礼。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村里又是些喜欢打听的碎嘴婆子夫郎, 没多久,陶杏这事儿就在村子里传遍了。
众人这一下看陶有地家的眼神就变了。
甚至见他家人来了还躲得远远的, 就怕染上了自己。
黄氏跟陶有地两个老的一商量, 干脆直接用闻家送来的银子在县里买了一宅子。
谁也没想到, 最无可能在县里买宅子的陶老二家居然先一步住上了大宅子。
如今除开被病痛折磨的陶杏, 还有生他的爹,家里其他人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
春日晴好, 初春那股凉意散尽。
春色满园,绿意盎然。方家小院里的葡萄牵了藤,光裸的杆子上已经被嫩绿的葡萄叶完全覆盖。
夏日若到这葡萄藤底下乘凉,还能看到上头挂着的晶莹葡萄串。
陶青鱼这会儿正给葡萄掐去徒长的枝,院儿里祁薄荷随意坐在院中石桌边,悠悠哉哉吃着点心。
忽然听到门被拍得急响,祁薄荷扶着腰起身。
陶青鱼瞧着他那已经显怀的肚子,叫人坐下,自个儿匆匆拉开了门。
见地上蹲着的人,陶青鱼眸光一颤。
“陶杏。”
“小鱼哥哥!小鱼哥哥,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祁薄荷听声儿过去,被陶青鱼拽住往身后一拉。
“你离远一点。”陶青鱼蹙着眉道。
祁薄荷隔着缝隙往下,却见一个宛若被吸干了的人跪在地上。
他瘦得只剩下骨头和外面一层皮,双颊凹陷,露出来的皮肤上斑斑点点,人不人鬼不鬼的。
祁薄荷心中惊骇,忙用帕子捂住口鼻。
“他怎么来了?”
陶青鱼往后摆摆手,垂眸道:“我帮不了你什么,要活命,自己去求你大夫。”
“不!”陶杏眼看着陶青鱼要关门,忙伸手来抓。
祁薄荷就见他那露出来的胳膊上,已经烂了。
他胆寒,忙转了身回去不敢再看。
陶杏虚弱地哭求着:“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借我点银子,借我银子看病。”
陶杏这么一闹,隔壁都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
陶青鱼平心静气道:“据我所知,你家在县里买了房子,用的是闻家给的赔礼,应当也不缺银子。”
“且……你惹了我,我凭什么还要帮你,没收拾你就是好的。”
“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说话,你快点走。若不然,这里可没你奶奶能帮你。”
陶杏颤颤巍巍抬头,却见陶青鱼眼神里的杀意吓得惊惧。
他瑟缩着痛苦哭泣,双手紧紧握拳,指节苍白。
“我错了,求求你……帮帮我吧。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我奶奶不要我,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求求……”
陶青鱼闭眼,烦躁着冷下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求我也无用!”
陶青鱼将门一关,背对着门听外面的人嚎啕大哭。
祁薄荷担忧地看着他。
陶青鱼摇头:“竹子哥儿说过,这病治不好。”单看闻家之前都把周令宜祖父都请过去了,现在不也放弃让他等死。
“若他还有点用,就该自己立起来。”
算起来,陶青鱼跟陶杏交集不多,除了之前他勾引男人和背后说他坏话的事儿,两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但他落得这般境地,也怪不了别人。
自作自受罢了。
外面哭了一会儿,声音就没了。
陶青鱼知道陶杏走了。
看家里还有这么个孕夫郎,他到底是回去换了身衣服再走到他对面坐下。
“我以为你要帮忙呢。”祁薄荷看着桌子上酸酸甜甜的点心,现在是一点也吃不下了。
甚至想着刚刚所见,胃里隐隐翻滚。
陶青鱼轻叹。
“若我没猜错的话,他过来,应该有他奶奶的唆使。”
黄氏贪婪,杏哥儿都这样了,但也不妨碍要求他过来给他家添个堵。若能得些治病的银子,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陶杏口中的家里人将他赶出来……
五分可信。
他二爷爷看着虽懦弱,但却是个极其注重面子的人。要真是赶出来的,只需要去门口一闹,他二爷爷必定让黄氏将人领进去。
陶青鱼到底是被搅扰得生出烦了。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怎么说?”祁薄荷一身青绿,手撑着养得圆润的下巴好奇看他。
阿修着实将他养得好,如今白白嫩嫩的,眉眼灵动又温柔。装起无辜来,没人比得上他。
陶青鱼喃喃:“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他们兄弟三个娶妻难。尤其是不会说话的二爷爷,不愿意娶哥儿,非要姑娘。”
“所以就有了我那个一家都看不上的二奶奶。”
黄氏当姑娘时风评就不好,偏偏勾得他二爷爷非娶不可。娶妻娶贤,反之,现在的二爷爷家就是结果。
这事儿还是他小爹爹跟他说的,陶青鱼吃听了一二。
反正他俩是成亲前就勾搭上了。
如此想来,陶杏正好继承了他二爷爷家的传统。
也无甚好说的。
祁薄荷生在小庙村,后又一个哥儿独自拉扯弟妹,见到的恶事儿多了,听听也没觉得稀奇。
“那你就不担心他又跑到铺子里去闹?”
“他不敢,我爹他们在。”陶青鱼笃定道。
他爹是他们那一辈的老大,威信挺重,又长得人高马大的,陶杏自小也怕他。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恶心事儿?”
“主君,夫郎!外头掉东西了。”
陶青鱼一惊。
祁薄荷担心阿修,忙捂着肚子过去。
陶青鱼一把拉开门,看着地上。
“相公!”祁薄荷踉跄。
阿修一个提步托着他的后腰往自己怀里带,低头看人的眼神饱含担忧:“你慢点。”
“没碰吧?”祁薄荷也盯着地上的东西问。
阿修道:“没有,是谁来过了?”
祁薄荷:“陶杏。”
阿修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闻言脸色一变,又搂紧了怀中人几分。
祁薄荷安分趴他身上,乖得不行。“没事,我没出去。”
阿修顺着他微散的长发,道:“主君坐着,我把这拿去烧了。”
陶青鱼早已习惯他俩这么黏糊,只当看不见。
他此时注意力都在地上。
门前落着一块帕子,湿乎乎的,细看上头还沾了血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陶青鱼皱眉,点头离开。
阿修过来帮忙做饭,陶青鱼又和祁薄荷说了会儿话,再去打理他的葡萄。
吃完饭等阿修将人接回去,陶青鱼立马关了门去铺子。
虽说心里觉得陶杏应该没胆子去,但是看到门外那乱糟糟的帕子,陶青鱼还是打算去一趟。
毕竟人心险恶。
万一二爷爷家那些个脑子不好的记恨上了自家,想让陶杏跟自家来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