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 上(78)
“夺舍重生之人,往往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你倒好,随随便便说了出来。”师夷光说到这个,语气仍然轻描淡写,仿佛夺舍重生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一样。
穆星河看了看钟子津, 听闻穆星河是夺舍之人, 钟子津的神色还是一如往常,感受到穆星河在看他,他还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你那么有钱,原来是可能活得比我长。”
穆星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说得好像他活得长久一定会有很多钱一样,也不看自己是怎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卖出去的。他心情忽然有些愉快起来,同师夷光说道:“来到这个世界, 并不是我的选择, 进入别人的肉体生存,我也并不愿意, 这件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而我在这个世界这些时日, 从来没有亏欠过任何人,也没有做过对不住自己的事情,我爱说就说,这又有什么不对的?”
师夷光定定看着他,过了一会却又移开了目光,不再看向他,却是对钟子津说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穆星河先前与师夷光对峙,即便师夷光总不按常理出牌,出乎他的预料,他也能一直很从容,此刻听到师夷光的话,心里却一个咯噔——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难道是玩游戏上瘾了吗?
然而师夷光并没有去和他玩猜题游戏,而是说:“你与他感情很好,那不如玩个友情游戏吧。”
他手掌微抬,却是又出现了一个石凳,示意钟子津坐下。
钟子津顺从地坐下,眼神还不住瞄着穆星河那慢慢消失的腿,那个大能态度不善,他竭力不让感情表现出来,却依旧是忍不住透露出几丝担忧来。
“万物有衡,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得失去什么东西,”师夷光看着钟子津说道,“那我问你,你想不想以某种代价换他出来?”
“想。”钟子津答得斩钉截铁,十分坚定。
穆星河抬起眼睛看了师夷光一眼,没有说话。
师夷光却没有再提出什么为难人的条件,只是微微笑了笑:“不过先前我刁难过他,那就不再刁难你了,这次我给你的是,一个大便宜。”
钟子津听到便宜,神色却是更加警惕。
师夷光没有理他,只说道:“方才我追溯因果,知道你的一个师兄被我收走了,以你这个朋友交换,我可以把他放出来,你选谁?——我不一定要取你这朋友性命,只不过有时候缺一个药童什么的,帮我打打下手而已。”
穆星河是听明白了,这个大仙是想要以各种条件为砝码,称量他在钟子津心里的价值。可能他出尔反尔压根不会换,只不过钟子津是不知道他做过这种事的。
而师夷光提出的条件,不可以说是不诱惑的,夏胜衣是陪伴钟子津多年的师兄,穆星河认识钟子津大约只有一个月。而且穆星河在这里待着当大能的药童,或许机遇还比在云浮当个没有师父的弟子要好得多。
世上从不缺“为你好”而为别人决定的人。
然而钟子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我选他。”
师夷光却未曾放弃,他手在虚空之中、石桌之上一抚,一把剑随着他的动作在石桌上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把利剑。
剑刃锋利,清光湛然,有浓郁的灵气氤氲在剑身之中,它没有什么花俏的装饰,只在夕阳照射之下,呈现出一种薄凉的杀意来。
未被驱使已然是剑气纵横,是一把快剑,一把好剑!
“这剑虽算不上稀世神兵,却也是上品灵宝,世间难寻,以它来交换他,”师夷光缓缓道,“你觉得如何?”
钟子津却想也不想,摇头道:“剑客一生一剑足矣。”
师夷光两次被拒,竟然不恼,只是低头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钟子津的固执,还是笑钟子津的天真。
两人静默了片刻,师夷光终于开口,缓缓道:“好吧,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情,我看见你们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穆星河知道他的恶劣脾性,因此这个人说高兴的时候,穆星河并没有觉得有半点高兴。
“你们都是天赋极好的人,机遇气运上虽然一般,但有些超出常人的才能,就已经是修真这条道上极大的幸运了,”师夷光淡淡道,“不过人皆以为天赋是极大的好处,却不知道背负天赋而生的人,以后的道路比旁人要难走得多。我自小便是个寻常人,天赋一般,费尽心思才进了一个大宗门,后来又因离经叛道被宗门逐出,世上无人容我,我只好独自修行。我自以为我的道路坎坷无比,放眼整个修真界没人比我更可怜,后来却见到那些自小就是天才的人们,不是修行止步不前,就是陷入心魔自我毁灭,他们经历种种九死一生的劫难,难有生还,反倒是我这个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地修行,普普通通的进阶,却是将境界追上去了。”
穆星河与钟子津对视一眼——他能听出师夷光语气里的惋惜,又忽然想到钟子津许久不曾突破的事情来。
“从那之后我明白,天赋是上天给予的礼物,亦是不能摆脱之枷锁,天道在上,没有谁能白白占便宜,”师夷光眼神落在他们身上,轻轻一点,又很快移开,“你们两个实在般配得很,个个聪明颖悟,是那种境界能够一日千里的天才,偏偏身上背负着命运,未来定然劫数重重,非但可能有一天进境裹足不前,一个不慎还容易身死他方,实在是大快人心。”
钟子津听到这段话,神色忽地有些暗淡下来。
穆星河想要拉拉他叫他定下神来,略一思忖,却又放弃了。他清楚师夷光说这个自然不是光为了吓他们,更重要的应当还在后面。
师夷光此刻在看着钟子津,他眼眸幽深,仿佛玉泉深处那些布满煞气的寒水:“以我道行,我能窥破一些命运,也能从命运手中拉你一把,我非是以剑入道,不过剑术之道我略通一二,稍作指点,你就可突破好几道关窍,你本就有十分天赋,只需一些时日修炼,你就可以成为一代剑神。——以你的命运,来换他,如何?”
钟子津沉默了。
穆星河也沉默着。他开始捡起桌面上掉落的小花,聚到一处来,摆成了方的,又过一会将棱角去掉摆成圆形,玩了一会他似乎觉得十分无趣,全数打散,望着天空。
不知何时,黄昏之时已经接近结束了,苍茫的天幕拉了下来,四野都笼罩在暗色之中。林中有野兽走动,擦过低矮的灌木从,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后丨庭院门口的石灯笼忽然无火自燃,有微弱的光无声蔓延过来,勾出了师夷光的轮廓,却把钟子津浸泡在这微弱的温暖之中。
钟子津忽然笑了,他缓缓道:“还是他。”
穆星河霍然放松下来,用他那还未消失的手重重击打了一下钟子津的肩膀:“好钟子津!”
钟子津冲他笑着,神色里毫无放弃了重要东西的阴霾,只是带着一些对他的担忧。
穆星河懒洋洋靠在他的身上,慢悠悠地说:“钟子津啊,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你错过了唯一一次不选我我也能原谅你的机会——毕竟这一次的死是我作的,你不选我我也毫无怨言,但是以后你不行,你今日选了我那一刻,便是我的朋友,我朋友是不能背叛我的。”
穆星河在他身上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少年有些发怔的神情,眼底是灯笼中的微光,语气果决:“自此以后,还有这种情况,你若是敢放弃我,我能活下来,必然先杀了你,再杀叫你选择的人。”
“不会有那一天的,”钟子津转过头来看着他,神情柔软,目光坚定得如同山崩海倒都无法叫他动摇一分,“你说的,要杀一起杀,要死一起死。我要是抉择不下,我们先一起把那个人杀了再说。”
他们在那里彷若无人地讨论着杀杀杀,师夷光此时忽然叹口气,却是万般厌倦的模样:“……真是叫人厌恶的友情游戏。”
他话语刚落,穆星河身上那些残缺的肢体很快重新长出来,一切如常,仿佛是从来没有消失过的样子。
师夷光身后的石凳不知道何时变成了石椅,还挂着锦裘,然后师夷光就那样从容地、舒舒服服地倚靠了下去。
“那么你现在什么都没有,”师夷光第一句话是对钟子津说的,第二句话却是转向了穆星河,“愿赌服输,我知道你刚才一定骂我出尔反尔了,说吧,你答对了四道问题,想要做四件事?”
穆星河此时也不清楚此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无论如何,他的机会也只有那么一次,于是他坐直了,正了正色道:“第一件事,是我要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师兄,一个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年轻人。”
“可。”
“第二件事,我知道现在找出去的路早已来不及,所以请直接送我们出去,焚天宫那帮人出去在哪里,就送我们到哪里。”
“可。”
“第三件事,给我一株怀梦草吧。”
结果一向答应得利落的师夷光此刻却没有立刻答应,反倒是嗤笑出声:“小小年纪,没情没爱的,要什么怀梦草!”
穆星河是想起来了,这怀梦草,在他们那边的传说中,怀此物入睡可以梦见想见的人。穆星河这个纯情少年忽然提出要怀梦草,听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于是穆星河只好干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想要怀梦草,是我一位炼器的前辈托我入谷寻找。”
“你应当是找也找不到了,兵行险着直接上山问我要,早想好了的,”师夷光冷淡道,“罢了——你找我恰恰是找对了,即便是玉泉谷这样的地方,怀梦草也不过一年能生长一棵罢了,很不幸,前几日就被我摘下来了。”
穆星河“啊”了一声,满脸失望。
“不过这一年半载的,我也不在乎,给你便是。”师夷光看也不看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什么,直直掷了过来。
穆星河下意识接过,只见那是一株红色的蒲草一样的东西,还结着蜡烛一般的花穗,带着幽微的香气,正是他寻找许久的怀梦草。
穆星河小心翼翼包好收入自己储物袋之中,站起身来:“如今事情已了,我怕夜长梦多,劳烦前辈将我们送出去,还有第一件事也请不要忘记。”
“等等,”师夷光忽然道,“你还有第四件事未作要求。”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不如下次有机会进玉泉谷的时候再提吧。”穆星河笑了笑,他确实没有什么想法,而且此人性格古怪,他也不愿意多占什么便宜。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若有要求最好现在就提,过阵子我就当不算数了——莫非你真不想我给你指点迷津?你的命途,可并不比你的朋友顺畅。况且,你也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未来陷入险境?”
穆星河舒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我的命途,我自己来掌握就好,别人的命途,哪怕我是以朋友的名义,我都不该干涉。”
钟子津并不关心他们的对话,自从知道事情已了,便在擦拭着自己那柄镶金缀玉的大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