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秘密(84)
黄单回了小区,在楼道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他一层一层的往上爬楼梯,在六楼看见了男人。
江淮叉着腿坐在台阶上,嘴边的那根烟已经烧到屁股了。
黄单停下来喘气。
大夏天的,爬个六楼都能爬出一身的汗。
江淮的舌尖扫过被唾液沾湿的烟蒂,他抬了下眼皮,把烟屁股从唇齿间拽出来,曲着手指弹出去。
那烟屁股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不怎么优雅的弧线,从台阶上掉下去,翻一个跟头,又翻一个跟头,躺倒在地,等着明天的清洁阿姨过来将它收走。
黄单的视线从烟屁股上收回来,拿钥匙开门。
合租房里没人,大家都出去玩了。
江淮没带钥匙。
黄单打开房门,对后面的男人说,“你先到我房里坐会儿。”
人没吭声,脚步已经迈了进来。
黄单每天都打扫房间,细心整理,也早就已经把不需要的东西和家具都收了起来,和次卧还是没法比。
江淮个高,体壮,他往里面一站,房间显得更小。
黄单脱了鞋子丢阳台吹吹风,又把臭袜子甩盆里,他换上人字拖,“你喜欢吃黄瓜吗?”
江淮站在原地,“黄瓜?”
黄单说,“嗯,黄瓜。”
江淮拿拇指蹭开烟盒,发现里面空了,他烦躁的把烟盒捏扁,“不喜欢!”
黄单说,“那我只给自己洗了。”
十几秒后,江淮开口,“给我来一根。”
黄单刚关上冰箱门,他看向房里的男人,“你不是不喜欢吗?”
江淮说,“口干。”
冰箱在夏天是个万人迷,谁都喜欢。
哪怕是把一杯水放进冷藏,过了会儿拿出来喝,都觉得美味,更别说瓜果了。
江淮洗两根翠绿的黄瓜,早上才买的,一头还有黄色小花,他把花揪掉,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好几遍。
黄瓜吃着脆,摸起来很糙,还多小疙瘩,黄单拿刨子把瓜皮给刮了。
江淮一脸苦大仇深的啃着黄瓜,他在房里来回走动,明显的憋的慌,就找话题说,“你那根黄瓜的颜色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黄单边啃边说,“我这根嫩。”
江淮皱眉往下咽黄瓜,“是吗?”
黄单说,“嗯,你那根要老一些,也粗多了。”
江淮比着看看,比完了他才察觉出自己幼稚的行为,顿时就变了脸色。
房里静下来。
黄单看到男人把没吃完的黄瓜丢进垃圾篓里,他拦都拦不住,“你不吃给我吃啊,一根黄瓜7、8毛钱。”
江淮给他一个钢镚,“不用找了。”
黄单收进小猪存钱罐里。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回来了,是张姐。
黄单叫住准备出去的男人,“张姐有我们房间的钥匙?”
江淮抓几下汗湿的头发,“废话,房主直接把房子交给二房东,怎么改造都是二房东来负责,他们肯定有钥匙。”
黄单说,“那岂不是很不好?”
江淮不在意,“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没什么事,谁会开门进来偷看?”
黄单说,“万一呢?”
江淮冷哼,“别人我不确定,你我可以确定,像你这样喜欢偷窥的,不能当房东。”
黄单扭过头,懒的跟男人讲话。
江淮说,“你就没看出来,几个房间的锁都换过吗?”
黄单没发现。
江淮看白痴一样看他,“除了你跟我,其他人搬进来后就换了门锁。”
黄单拧眉。
原主为什么不换?他问男人原因。
“麻烦,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江淮去跟张姐打过招呼,拿钥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黄单给蛋糕套一个袋子,挂在男人的门锁上,他出来上厕所时,门锁上是空的。
九点多的时候,除了正在上班中的阿玉,其他人才陆续回来。
黄单要去洗澡睡觉了,拿了睡衣才想起来还有件大事没干。
衣橱和墙壁之间有个空隙,三天前黄单把一个蟑螂屋放了进去,现在屋里有几十只蟑螂,都是不大不小的那种体型,有死的,有活的,也有半死半活的。
黄单很意外。
他预料顶多十只,没想到第一次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开心之余,又很震惊。
这合租房里有一个蟑螂王国。
黄单可以肯定,蟑螂是会串门的,他这屋里逮着的蟑螂里面,可能有几只是陈青青家的,也有阿玉,赵福祥他们家的。
主卧跟次卧待定。
黄单把蟑螂屋塞进门外的垃圾篓里。
陈青青好奇的凑过来,看到那些蟑螂以后,她很惊讶,“林乙,这东西是在网上买的?”
黄单把垃圾袋的口扎紧,“嗯。”
陈青青笑着说,“你那儿还有吗?给我一个用用,效果好的话,我也上网买几个。”
黄单回屋拿了一个给她。
陈青青道谢,不多时就叫王海给黄单送过来半个西瓜。
这是在还蟑螂屋的情。
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表示一点,占便宜的不是我,是你,一个蟑螂屋换半个西瓜,你赚大了。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虚荣心。
陈青青处理人情世故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她之前在美容院上班,手里有不少美容护肤品,有事没事的,就给朋友寄过去。
如果朋友没送什么东西意思意思,陈青青的心里会不高兴,但她不挑明了说,就在王海面前念叨。
陈青青念叨的次数一长,王海会烦,俩人吵架。
下次还是会这么来。
黄单没领悟到陈青青的深意,他坐在电脑前看《喜羊羊与灰太狼》,把半个西瓜给吃了。
周一是一周最痛苦的日子。
上班族还没从周末的懒散中走出来,状态各种不对,人生各种艰难,心灵脆弱的都会去伤春悲秋,也会去深思,怀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有这么多,总是做不完,绝望了。
黄单在画那套《碧海生涛装》60级战士装备时,就是那个心理。
同事们没送上同情,他们都有类似的经历,知道在这种时候,别人说什么安慰话都不管用。
一次两次被虐,等次数一多,也就习惯了。
人嘛,都要经历一个被虐的过程,自己被虐够了,才有机会去虐别人。
惨的是,一辈子都在被人虐。
黄单累成死狗,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挫着脸起来,迷迷糊糊的去上班。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黄单被主美的改改改给烦的不行,他没剩余精力像之前那样,撑到半夜等阿玉回来,更没精力在早上四五点起来观察偷听,线索停滞不前。
离黄单发工资之日还有两天,江淮来找他。
黄单都有黑眼圈了,他揉揉眼睛,无精打采的打哈欠。
江淮平时就是一副睡眠质量很差的样子,要不是那张脸和身材过硬,肯定是病怏怏的样子,黄单现在比他更严重。
“你这几天晚上摸鱼去了?”
“都在加班。”
黄单的哈欠一个接一个,他抹掉眼泪,又打一个哈欠,“你再等我两天。”
江淮盯着青年,“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黄单摇头。
江淮抱着胳膊,“有个IT男加班猝死在办公室,我看你也快了。”
黄单,“……”
江淮没跟他废话,“把我的手机拿来。”
黄单停下打哈欠的动作,从抽屉里拿了手机递过去,“屏幕换过了,开机关机都没问题,那三千块钱是不是……”
江淮抠开机壳,把卡按进卡槽里,一边开机一边吐槽那破诺基亚,还说他有急事要用手机,这次就算了,“以后别跟我提这茬,不然哪天我想起来了,三千块的事就会翻回来。”
黄单立刻闭上嘴巴。
男人突然改变主意,他省下这笔钱,身上的压力就小了。
江淮开门出去,“你一个月拿四千,就这么拼命,你的命真不值钱。”
黄单揉额头,“是哦。”
那能怎么办,做哪一行多少都会加班的,他在事务所里待着,有时候也会忙到很晚才回去。
门关上又打开,江淮问道,“蛋糕在哪家店买的?”
黄单说了地址,“怎么?”
江淮硬邦邦的说,“很难吃,以后换一家买。”
门关上了,黄单才反应过来,他无语,也不问问,就在他这儿预订了每年的生日蛋糕。
黄单去洗把脸回来,把电话卡放进诺基亚的卡槽里,按着开机键,手机开通后没多久,就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他看一眼号码,前面是0556,原主家里的座机号。
林母刚打完四个头的麻将回来,“儿子,前些天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黄单说是手机出了问题。
林母说,“你爸那诺基亚不行了,等你国庆回来,妈给你换一部,那可是好手机,三星的,你小姨夫才用了不到两年,新的很。”
黄单,“……”
林母问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吃的什么,晚饭吃了什么。
黄单一一说了。
林母说,“路边摊的凉面不卫生的,我上回就看到一女的把辣油里的苍蝇往外挑。”
黄单正在喝水,呛到了。
林母听着儿子的咳嗽声,“上班累不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晚上不要超过十点睡,一定不能熬夜。”
黄单心说,十点他还在公交车上,没到家。
林母唠叨起来,“你那边很热吧,买点绿豆煮水,记得放一点冰糖,一次多煮点放冰箱里,下班回来喝。”
黄单说,“好哦。”
林母唠叨一大堆,都是铺垫,“那什么,你表弟要去S市玩几天,就住你那儿吧。”
黄单的眼皮一跳,“表弟不用上学?”
林母说,“放假了。”
黄单撑着头,已经到学生的暑假了吗?这么快?“妈,我是合租房,人多,环境不好的。”
林母说没事,“你表弟是男孩子,你舅舅舅妈都说了,这次就要让他吃点苦头。”
黄单无话可说。
林母哎了声,“妈已经答应了你舅妈,这事不好再推掉的,儿子,S市的物价那么高,住一晚宾馆很贵的,那个钱是要省下来的,你说是吧。”
黄单直接问道,“来几天?”
林母说,“差不多是三五天,一个礼拜吧。”
黄单抽抽嘴,所以到底是几天?“我天天加班,没时间带他出去玩的。”
林母说,“这个妈说了的,你表弟都是大小伙子了,自己玩自己的,你放心吧。”
黄单哪儿放心的了。
周末上午十点多,黄单收到短信:表哥,我快到了。
黄单给对方回过去一条,内容是从车站到小区的公交和地铁。
表弟:你来接我吧。
黄单在床上躺了会儿,换掉睡衣出门。
表弟个子在黄单的肩膀位置,长的有点可爱,笑起来有小虎牙,挺讨喜。
他一路上都特别乖巧,进合租房就开始一惊一乍,“天哪,表哥,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黄单把买的水放冰箱里,“嗯。”
表弟突然尖叫,他瞪着脚底踩到的一只蟑螂。
黄单说,“那是死的。”
表弟要哭了,“死的也是蟑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