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秘密(259)
陆匪的左手端着右手的手肘,长腿随意叠在一起,他闲闲的抽着烟,“那种粗鲁的行为,你觉得我会做?”
黄单脑门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
他虽然感觉不到痛,但也知道这副身体受了挺重的伤,别说头上,就连腿上的口子都没愈合,现在虚的很,根本就没恢复过来,凭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把门踢开的。
这种白费力气的事,黄单是不会做的,他心里焦急,耳朵贴在门上,里面的声响还在,人没走。
陆匪的眉眼被一线一线的烟雾缭绕着,“小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黄单懂这个道理,但他要完成任务,也要为这副身体的主人查出真相,原主才来一个礼拜,跟人不结仇,也没结怨,无缘无故就被活活打死了,说明凶手生性残暴,必须要揪出来。
“你帮我把门踢开就立刻离开,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陆匪一口回绝,“不行。”
感应灯又灭了,黄单垂下的眼角一顿,他看见中间302的门缝里露出一丝亮光,刘大爷开了灯,想必是听见了什么动静,醒了。
黄单立刻去留意301的响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人已经离开了,他烦躁的掐了一下眉心,下一刻就快速跑下楼,站在草地上仰头看去。
三楼只有刘大爷家有亮光,其他两户都是个黑洞,跟黑暗紧紧贴在一起。
黄单没看到什么人顺着管子爬下来,或者在阳台攀爬的身影,他把视线从三楼转移,开始扫视四周,附近是一片草地,灌木丛很矮,藏不住人。
不对!
黄单的面色微变,人还在里面,只是有所察觉,没有再发出动静而已,他又跑进楼道里,三两步的往上爬,一口气跑到三楼。
这么跑上跑下,黄单喘着气,呼吸急促,头有些晕眩。
陆匪新奇的开口,“真没想到,一个伤患还能跑的跟兔子一样快。”
黄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突然一把将男人的手臂抓住,五指收拢,用上了力道。
陆匪嘴边的烟抖了抖,掉下来一小撮烟灰,“松手。”
黄单唤了声,“陆匪。”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爱人间的呢喃,然而这对白天才见过第一面的两个人来说,这样的语气很突兀,未免也太自来熟了些。
陆匪皱眉,没把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拨开,也没给出任何回应。
黄单在黑暗中嗅着男人气息里的烟味,“你要是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早就离开了。”
陆匪的眼底掠过什么,“自作聪明。”
他把嘴边的烟夹了丢地上,抬起一只脚,用皮鞋碾过,“让开。”
黄单立马腾出位置。
陆匪一脚就把门踢开了,他的眉峰死死拧在一起,眉间出现一个深刻进去的川字。
黄单看着男人的侧脸,脚肯定疼到了,缓一缓才能好。
门撞上墙壁,反弹出来一些,那响动在夜晚的走道里听着,格外的响亮。
里面黑漆漆的,好似是一张散发着腥臭味的血盆大口,在迫不及待的等着门口的两个人进来。
陆匪把门推推,不慌不忙。
黄单借着感应灯的亮光去看一眼男人的屁股,确定人没搞错,他心里的警惕跟戒备褪去,不管是哪个世界,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加害自己,唯独这个人不会。
陆匪察觉青年气息里的变化,他挑挑眉毛,手把门推的更大一点,径自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黄单也跟进去,快速把门关上了。
隔壁的刘大爷老两口很怕事,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也不会出来看一下,怕惹祸上身,至于对门的孙四庆,黄单确信他喝多了,不过,他做出的诡异行为一时半会还弄不清楚。
楼上楼下的门都是紧闭着的,现在不是白天,是大半夜,有人睡的很沉很死,地震都没反应,有人睡眠浅,一有个风吹草动就醒,刚才那么一下,应该已经惊醒了。
但是大家都是普通人,没三头六臂,也没飞檐走壁的身手,外面的动静再大,也不能出去看,谁知道会发出什么事。
况且没听见什么喊声,吵闹更是没有。
随着301的门关上,门外又恢复了死寂,感应灯莫名的亮了起来,又灭了。
屋子里没声音,没亮光,眼睛没用,耳朵也没用,进来以后,一切都是未知的,恐惧跟紧张都在顷刻间被放大,死死积压在整个脑海里面。
黄单不知何时走在了前头,身子挡住了陆匪,背后的T恤被拽住了,他的身形一滞,扭过头小声问,“怎么了?”
陆匪说,“你去开灯。”
黄单的声音更小,脑袋往男人那里凑,“开了灯,人就跑了。”
陆匪皱眉偏过身子,单手把靠过来的脑袋一推,“不开灯,怎么找人?”
黄单头包着,伤没好,被那么一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跟着晃了晃,他无意识的说,“你轻点,很疼的。”
说完了,黄单愣了愣,痛觉没了,习惯还在,他在心里叹一口气,把不合时宜的那些情绪抹掉,慢慢往墙边走,手在墙上摸了摸,摸到灯的开关。
啪地一声轻响,黑暗嘶吼着,尖叫着挣扎一两秒,就被彻底驱赶,客厅变的亮堂起来。
黄单的眼睛不适应的闭上,再睁开时,看清了一片狼藉的客厅,桌椅,茶几,柜子等所有的东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老张的儿子没理由把自己家弄的这么乱。
没进来前,黄单是听到了声音,可那声音很细微,能让客厅乱到这个程度,带出的声音绝对细微不了,一个桌子倒地上就够响的了。
也就是说,客厅的狼藉不是刚才弄的,是在老张死后,到今晚之前的这个时间段里面。
黄单说,“我去卧室。”
陆匪慢悠悠走在后面,见青年往后看,他扯扯嘴皮子,“你死了,我就是嫌疑人。”
言下之意是,未免你不自量力,拖我的后腿,给我惹麻烦,我要跟着你。
黄单说,“我不会死的。”
陆匪睨一眼青年包着的头,“你这脑子伤的不轻。”
黄单,“……”
他往卧室里走,门没关,里面的一切印入眼底,装修简陋,朴素,处处都透着中规中矩。
让黄单惊奇的是,卧室很整洁,没一处被翻过的痕迹,这很不合理。
卧室是整套房子里面,藏了一个人隐私最多的地方,要是有贵重物品,都会放在卧室,觉得最安全,这是很普遍的现象。
小偷很清楚这一点,费一番周折进来,不可能放着卧室不动,跑去客厅翻箱倒柜。
只能是凶手干的。
黄单想不通凶手在找什么,老张的尸体不是在家里被发现的,是在楼道里,那也是第一凶杀现场,邻居们议论纷纷,倾向是熟人动的手,趁老张不备,用东西打了他的头。
会不会,凶手杀老张,就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黄单还在不停的猜测,假设,头顶的声音就把他的思绪全给打乱了,“是他儿子。”
他一愣,问起原因。
陆匪不答,扫动的视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黄单盯着男人看了几瞬,就去继续查看卧室,老张的妻子过世了,他独自带着儿子生活,把儿子看的太重,也看的太紧。
儿子跟老张的感情不好,他的叛逆期一再延长,至今都没结束。
黄单从三哥给的资料里整理出了一条时间线。
原主的外婆跟陆匪爷爷奶奶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了很多年,两家是旧识,普通的邻居关系,后来陆匪的爷爷奶奶移民了,刘大爷一家就是在那之后搬过来的。
旧不如新,有人卖了老房子,去买新房子,邻居换了又换,原主的外婆一直都在,刘大爷一家也定了下来。
九年前,孙四庆跟老张搬来了这里,而周春莲李顺夫妇是三年前才来的。
住的时间最短的是王志跟赵晓。
房子是固定的,人口是流动的,没人知道这些人来这里之前,住在哪个城市,从事什么工作。
黄单的思绪回笼,发现卧室就自己,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转身出去,在对面的房间里找到了人。
比起卧室的朴素,这房间要温馨太多了,家具贵,精致,布置上面也花了很多心思,每一处细节都在往男孩子的喜好上着想,老张在讨好儿子。
黄单去书架那里翻翻,都是些磁带,漫画,故事书,充满着童趣,但很多都是新的,有些包装没拆,他摸一下木板,上面有一点点灰,“什么原因会影响父子间的感情?”
陆匪说,“多了去了。”
黄单说,“我没有父亲,想不出来。”
陆匪转头,青年已经背过身查找,嘴里还自言自语,“房间没翻,只翻客厅,真奇怪。”
一言一行里面都没有丝毫的悲伤,好像没父亲,对青年而言,就是一句话,几个字,不掺杂什么情感。
奇怪的人,奇怪的夜晚,奇怪的自己。
陆匪啪嗒按动打火机,余光捕捉到缝隙里的一张照片,泛黄了,撕掉了一半,上面只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年轻女人,少了一个男人。
婴儿的哭声突如其来。
黄单半个身子都到床底下去了,他被那哭声吓出一身冷汗,没有多待就从床底下出来,坐在床上喘口气。
陆匪鄙视,“小孩子的哭声也能把你吓到?”
黄单舔舔发干的嘴唇,穿越过来的这些天,不止一次被婴儿的哭声吓到,白天没事,到了夜里,感觉就很不同了,哭声不停,他是不可能睡着的。
陆匪站直了身子,“是住你对门那家?”
黄单点头,“男孩子,小名宝宝,大名李幼林,我没见过。”
陆匪自己起的话头,说丢弃就丢弃,“你猜猜,那人如果藏在这个房间里的某处,我们闲聊的时候,对方会在想什么?我猜对方会在想,哪个话多,弱小,长得丑,自以为是,就先打死哪个。”
黄单,“……”
他掉头就去找,把这套房子的所有地方全都找遍了,连衣橱,床底下,柜子,墙角,窗帘后面都没放过,却一无所获,人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黄单说,“刚才你踹门,我去楼下堵,说不定能把人堵到。”
陆匪对他的想法给出评价,“异想天开。”
黄单忍住想把男人嘴堵上的冲动,“人走了,说什么都没意义。”
陆匪突然来了一句,“谁说人走了?”
黄单的头皮一瞬间就炸了,他吸一口气,抿了抿嘴,“这里的每个角落我都找过了。”
陆匪懒洋洋的说,“是啊,都找过了,所以人藏到哪里去了呢?”
黄单低低的喊,“陆匪。”
陆匪的眉头一皱,又不是第一次被人喊名字,青年这么喊时,他的感觉很怪,耳朵也不舒服,想抓两下。
异样到无法摸透的感觉让陆匪心生排斥,本能的抵触不在掌控中的东西,他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你要找就自己留下来慢慢找。”
黄单今晚第二次把人拉住,“等等。”
陆匪手插着兜,“剩下的事交给你。”
黄单问道,“什么?”
陆匪斜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小子,私自闯入他人住宅,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你需要给警察,给死者儿子,给你的邻居们一个交代。”
黄单,“……”
陆匪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指了指一处,“还要给那位一个说法。”
黄单望过去,看到夹在桌子跟墙壁中间的照片,是老张的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