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宝贝和不会爱先生(101)
“乔乔……”秦嘉阳为难地摸了下脖子,良久叹口气说,“算了,跟你说实话吧,我小叔其实失明了。”
阮乔一颗心彻底坠了下去。
白颜没有骗他。
时间算来,如果真是那个时
候……
“所以当时送我去机场那几天,你看着状态不好,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嘉阳和秦濯亲近,阮乔一直都知道。
秦嘉阳点点头,抱歉说:“不是我想瞒你们,小叔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连爷爷奶奶也是过了几个月才知道。”
“好好的……他为什么看不见了?”
阮乔没有意识到,当他说看不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嗓音已经染上了湿意。
他也曾看不见,仅仅几天就已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独。
可秦濯已经看不见了五年。
嘉阳困顿地按了下太阳穴:“唐礼说是生意上仇家设计的车祸报复。这件事小叔全程让唐礼负责,具体细节我们都不清楚。”
“我知道了,”阮乔垂下眼睛,“他现在在哪住院?”
秦嘉阳说:“在扶潭。”
救死扶伤,医心若潭。
这个医院阮乔很熟悉,他当初就是在那里做手术的。
“扶潭……”阮乔重复了一遍。
“嗯,”秦嘉阳点头,“算是我们家投资的吧,我爸也一直在那儿工作。”
“你……”阮乔惊诧地抬起头。
他心中突然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爸是眼科医生,”秦嘉阳说完又叹一口气,“但还是没治好小叔。”
阮乔被定在原地。
医生……秦巍。
怪不得他当初一直觉得秦巍对他有超出医患的亲切关怀。
怪不得救助他的“片警”会把他送到一家先进昂贵的私人医院。
怪不得他在痛苦中曾闻到一点淡淡的玫瑰香,他还以为是幻觉。
怪不得秦巍检查炎症排异时喃喃,就连角膜也这么喜欢你。
因为秦濯对他说过,别担心,你会看见。
阮乔喘不上气来,气管连着心脉一起在疼。
“乔乔?你怎么了?”
阮乔已经学会掩饰情绪,但煞白的脸色却无从遮掩。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没事嘉阳,我最近太累了。”
秦嘉阳扶着阮乔到路边的石凳坐下,嘱咐说:“你这几天好好歇歇吧,回国
要倒时差,还因为开庭忙前忙后,我看你都憔悴了。”
“好,”阮乔艰难应下,“你去帮他们摘草莓吧,我自己坐会儿。”
嘉阳走后,阮乔躲到枝丛茂密的树后,抱住了膝盖。
距离他成年已经过了五个年头,他又像孩子一样掩面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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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四人提了不少草莓回到酒店给林晚芝。
阮乔在京市没有落脚的地方,带着林晚芝也不好住朋友家,四人一商量,让阿姨单独住一间,他们开个套房,重温室友情。
官司刚结束,眼下林晚芝已经收拾好行李:“你们好好玩,我明天就先回榕城了。”
“阿姨,别急着走,”陆然挽留,“还没来及带您在京市转转。”
林晚芝将微乱的头发挽至耳后,淡淡勾起一个笑:“年纪大了,比不过你们有活力,我啊,也该回去想想之后干什么。”
林晚芝先前被丈夫宠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自由画家,后来家里出事,她心绪难平一度画不出画来,为了能有固定收入,在祁宋的帮忙下才找到一家公司当会计。
如今那个地方,林晚芝是一眼也不想看见了。
“没事儿妈,你歇歇,我现在可能挣钱了。”
阮乔说得有底气,他从不赧于承认自己的天赋,因为他付出的日夜拼搏与之配得上。
随着《rolling》两季的播出,阮乔已经从最初的创意贡献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兼职原画师。
除此之外,他还时常接一些商稿,小软糖的粉丝量绝不亚于一个普通影视明星。
阮乔还埋汰过陆然,早知道自己这么有出息,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起这么一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名字。
那时阮乔第一次涉猎板绘,接单总要有个账号,陆然说了,据他观察,小老板们主要都是沉迷二次元的萌妹,你叫这个多亲近啊,准没错。
后来,阮乔一边嫌弃,一边把自己的油画署名也定为candy。
伊恩很是挑眉了两天,这个词太大众就算了,主要它还有比较暧昧不好的意思。
阮乔置若罔闻。
专职学习绘画的这五年,阮乔进步飞速,他没有艺
术家的清高,可以沉迷爱好,也能清醒赚钱。
这些年来他的收入已经非常可观。
只不过先前大多数都转给了祁宋,用来还当年帮他们垫付的赔偿款。
如今官司胜诉,祁宋不仅要把那些还回来,还要赔偿。
某种程度来说,阮乔俨然是个小富翁了。
林晚芝欣慰拍了拍阮乔肩膀:“知道你们都有出息,但我总要找点事做的,人一闲了就老得快。”
“老啥呀!林女士永远年方十八。”阮乔揪起洗好的草莓,没大没小说,“美女,吃水果。”
把几个人都逗笑。
阮乔也跟着笑。
他其实不记得当时爬山时吃的草莓是不是这个品种了,只是当时觉得很好吃,也可能是总有人霸道地从他嘴里抢才好吃。
养小动物嘛,养一对儿抢着吃才好活。
就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活得很好。
白颜提起秦濯,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戳穿。
嘉阳提起小叔,也是一脸黯然。
阮乔嘴里的草莓渐渐没了味道,他想亲自看看秦濯。
他要亲眼看见。
第二天,阮乔打车到扶潭医院。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他走过门诊楼,走过大爷们互相拍肩的假山,看着眼科住院部二楼的那个阳台发愣。
他曾经站在那里晒过太阳。
以为自己往后一生都会如此。
阮乔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濯伤的是手指,他来眼科病房干嘛。
按了按太阳穴,阮乔转身要走,却猝不及防地看见一个身影。
男人依旧高大挺拔,就像他在大三演讲时一闪而过的背影。
那个拿着盲杖的男人,原来就是秦濯。
阮乔眼前开始模糊,他看着秦濯用盲杖熟稔地探路,左手小指打着石膏。
他脚步平稳而坚定,像一个正常人。
可阮乔知道,在他自己失明的那几天,只是在病房里就已经磕磕碰碰了无数次。
云淡风轻之下要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秦濯在花坛旁的长椅坐下。
阮乔感觉他在晒太阳,
看不见光的人总希望离太阳近一点。
他身后不远处两个小朋友在地上用石子画画。
小男孩说:“看,那是个瞎子。”
小女孩好奇:“啊……瞎子怎么走路呀?”
“用那根棍子啊,戳戳戳。”小男孩用手在空中比划。
小女孩第一次见到活的盲人:“好厉害啊。”
“切,”小男孩抛抛手中的石子,不服气问,“你说我们砸他一下会不会被发现。”
“不好吧……妈妈不让用东西丢人。”
“哎呀,就一次嘛,反正他也看不见。”
阮乔想上前阻止时已经来不及,小男孩手中的石子嗖得砸在秦濯肩头。
挺括的黑色衬衣上留下一抹灰。
两个小朋友都捂住自己嘴巴。
阮乔也屏住了呼吸。
他以前不敢想象,会有人敢用石子砸秦濯。
他也不敢想象诡谲冷漠的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静止的阳光下,落在秦濯身上的树影摇晃了晃,有鸟雀扑棱翅膀飞走。
秦濯甚至没有朝石子飞来的方向转动一刻,他只是淡淡拂了下肩头,拂去被染上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