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逐
冷酷徒步向导攻 x 坚韧患病受
田云逐一出漠河火车站,就在寒风朔雪中看到了姜浔。
他仰头靠坐在一辆黑色出租里,隔着夜幕,风雪,还有香烟缭绕的雾气看向他,眼神又烫又野。
在逼近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里,那眼神令田云逐血液沸腾,打着摆的身体忽然就不抖了。强心针似的一瞬对视,连绵长的后劲儿都那样惊心动魄。
可是姜浔根本没有认出他。
他花了43个小时,横跨2187.1公里。在远赴一场前途未卜的手术前夕,孤注一掷来到中国最寒冷的北极,最终却只换来一个陌生至极的眼神。
田云逐甚至不配觉得难过。
在凭一己之力毁掉姜浔大好前程后,就算追逐千里,拼死一搏,也从没幻想在他浅淡的眼底落地停泊。
更没幻想过,在这令人坠落和窒息的对视过后,姜浔会在风雪中悄然出手,终结他漫长的暗恋,和这场向死而生的追逐。
本文使用现实地名,设定和细节都为情节服务,请勿考究
标签:双向暗恋、HE、旅行、酸甜口、狗血、甜虐、病弱
第1章 抵达
“漠河!漠河!下一站漠河!”
旷野中飞驰的列车穿不透黑暗,也甩不脱风雪。唯有身穿旧式制服的列车员在狭窄的过道艰难穿行,例行呼喊,给困顿的旅人带来一丝丝希望。
自从在加格达奇站换乘了一班绿皮火车,风雪一路狂追,前赴后继扑打在斑驳的玻璃上,噼啪作响。时间久了,田云逐竟能从那些暴虐的声响中品出些许悲壮的味道出来。跟献祭似的,也跟他自己似的。
持续了一路的内心挣扎,已是穷途末路,没有办法回头了。这场暗地里意味不明的追逐,孤注一掷的奔赴,也同样没有办法回头了。
车厢里暖气很足,加热过的空气厚重沉闷,混合了各种不明气味。田云逐对着上冻的车窗呼出一口热气,让数不清的雪花残骸在视线里陷入模糊,这才低头看了看表:22点零3分。
长达40小时45分的旅途,因为暴风雪的肆虐,延时了将近三个钟头。
列车开始减速。只是这么一点点的信号,足以令逐渐泯灭于长途颠簸的紧张、悸动死灰复燃。再以摧枯拉朽之势攻陷满身的倦怠。
为了不被家人轻易猜透行踪,田云逐特意选择坐火车来到漠河。他不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但是不代表患病多时的身体当真吃得消如此漫长磨人的舟车劳顿。
还能怎么办呢,自己选择的路,再难再不舒服,也只能一声不吭地咬牙忍下去。直到感觉连手心都发出钝痛,指甲掐进了肉里,他才松开无意间蜷缩多时的手指。静静垂眼瞧着泛白发青的指尖,神经质地抖动着缓缓恢复血色,然后动作笨拙地吞掉了今晚的几粒药片。
缓了缓,整理好帽子,手套,将羽绒服拉链一拉到底,再用围巾将过分苍白的脸遮挡住大半。哪怕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只是稍稍露出清浅的眉眼,田云逐仍有着令人侧目的好仪态。他背好早已整理好的背包,跟上开始涌动的人流,朝车厢门口走去。
冷空气强势地刺入鼻腔,天寒地冻,这是漠河带给田云逐最直观的感受。零下三十来度的气温,是充分的心里建设也不足以感同身受的冷,令人清醒,也让人麻木。
田云逐小心地呼吸着,极力在寒风和纷乱的雪花中中捕捉一些其他的东西。
回头望去,位于东北边陲的火车站灯光璀璨,异域风情的建筑,比想象中的要气派一些。不远处的广场上,有晶莹的冰雕在闪烁。
一派陌生的祥和,这些却都是姜浔看惯了的风景。
田云逐哆嗦着掏出手机,抹掉接连摔落在屏幕上的雪粒。努力调动面部僵硬的肌肉,扯出一个傻傻的笑,准备拍一段小视频为自己这次壮举做个见证。哪怕能看到这个视频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起码他可以留着在以后看,留着以后入院手术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的时候,一遍一遍慢慢地看。
手机也被冻得反应迟缓,等摄像头以龟速缓慢开启,对焦好的屏幕上赫然只拍到了一双吓人的眼睛。
田云逐本来有一双很招人儿的眼睛,轮廓相当漂亮。每当他眉眼带笑地看向谁时,水润的杏眼里总是莹莹有光。就像私藏了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干净纯粹,让人心念震荡。
可现在,这双因疲倦密布着细小的红血丝的眼睛,亢奋地大睁着,隐隐透着不安。
反正也是留着自己一个人看,田云逐没去计较。
“学长,我到你老家了。
这里好冷好冷!
坐了快两天的火车,骨头都要散架了。
看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好心让我偶遇一次?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你恨我也好,忘了我也好,我只想远远地看上一眼。”
嘴里念念有词,走在全然的陌生和极致的寒冷中,身体一阵阵地打着摆。田云逐仍然慢吞吞地拖着步子,再三回头张望。
奶黄色的羽绒服,是他出发时刻意挑选的,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多点精神气儿。至少对得起二十出头的年纪,不那么憔悴萎靡。殊不知,漫天风雪的深夜,这一抹亮色自带暖意,衬得田云逐年轻鲜活,身形漂亮,也让他在匆匆人流的裹挟中格外打眼。
“学长,马上出站了,然后我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离你更近一点儿?”
自然得不到任何回答,田云逐护住险些被北风掀飞的鸭舌帽,左顾右盼,迟疑着朝路边走去。
“说好了不能贪心的,能过来看看已经足够了。”
他试图说服自己,
“呼,太冷了!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等安顿下来了,就可以一点一点慢慢打算……”
*
田云逐按灭手机,没能走出去太远,就被一群抢着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围住了。厚重棉衣包裹下的男人,一个个面目不清,只剩魁梧壮硕。
“小伙子,打车不?”
“住店不啊,老便宜了!”
“跟大哥走能给你打折,往便宜算!”
各色黑车在路边布下了严密的网,只待瓜分深夜列车运来的最后一批乘客。
田云逐没怎么见识过这种阵势,双手扭着书包带子,拿不定主意。他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奋力突围,摇摆不安的目光滑向出租车长龙的最末端。谁知那一眼望去,电光火石的一瞬,血液叫嚣着沸腾,身上忽然就不抖了。
周围的一切都在黑的夜,白的雪中泯然消散。只在那纷纷雪幕的中央,一张消瘦的侧脸占据了田云逐全部的视线,勾勒着被彻骨寒意打磨过的冷硬线条。
学长?!
田云逐大喜过望!
那是每个夜晚必然到访,长驻于他梦里的脸孔。所以,哪怕只是看了一眼他的侧影,田云逐也能够笃定,那个人是他!
姜浔把头发剪短了,薄薄一层发茬,一根根针尖似的淬了点点冰霜。搭配并不臃肿的黑色外套,更显气质冷硬。分别了短短几年时间,学生时代的青涩已经从他身上彻底剥离了。
姜浔坐在驾驶室,微微往外探着身子,也在看着他的方向。他嘴里含着半根烟,红光点点,正在夜色中吞云吐雾。
腾起的烟雾在风雪中摇摆不定,没能模糊他的冷峻,反而更显得那眼窝深邃。冷白的肤色,硬朗的下颚线条,无一不拢着扑朔迷离的气场。烟灰色的眼眸是他身上唯一称得上温和的色调,可那眼神却直勾勾的,像鹰,看过来的时候,很野很烫。
田云逐曾经爱极了他这样的眼神。后来……
后来国内顶级大学的一流毕业生,本该前程似锦,却在深夜蹲守在中国最北端的极寒小城里,开黑出租?
田云逐猛然意识到,自己正是导致这种反差的罪魁祸首,不由得心中一恸,艰难转开了目光。
是他靠着爸爸的关系抢了姜浔保研的名额。是他害他一腔抱负统统落空,放弃了所有留京的机会,在毕业前夕黯然离开。
“我说小伙子,你到底走不走?!”
晃神儿的功夫,田云逐已经被里里外外包围在了司机大叔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