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逐(83)
老四,你先上。”
男人们分分退后,只留那个叫老四的勉强撑住场面。
姜浔步步生风,握紧拳头,直接朝人脸上抡了过去。
叫老四的男人勉强招架,谁知姜浔手上只是虚晃一枪的假动作。几年间荒野的淬炼似乎都是为了此刻,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协调合作,迸出强悍的爆发力。他眼神刁钻,力猛势沉,一脚踹在男人胸骨下最脆弱的软肋。
叫老四的男人连哀嚎都发不出,捂着肝脏位置软倒在地。其他人见状纷纷拿起砖头棍棒叫嚣着一拥而上。
姜浔避无可避地挨了几下,疼痛彻底击碎隐忍,引爆怒火。他自始至终锁紧牙关,出拳带着难以想象的狠厉。风声中夹杂着痛呼,雪地上血花飞溅。杂糅了血色的灰色眼睛,像冰原上燃起火焰,烧透了这天地,撒下漫漫灰烬。
充斥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儿和拳拳到肉的痛击,让姜浔看起来像不带感情的肉搏机器。又像是有太多的疼,太多的恨,积压已久,终于突破临界借,井喷式地爆发出来。
黑衣大汉不知道被干翻了几个,姜浔胸前的扣子崩裂开,从染血的病号服里露出紧实的白色肌理。胸口缠着的绷带松了,他一把扯下来,攥在手里。
“妈的,这人就是个疯子!”
“头儿,我们怎么办?”
姜浔不给他们交头接耳的机会。一脚踹飞了一个偷袭的马仔,直接扯着见情况不妙预备伺机开溜领头老大的脑袋,把绷带死死勒到他的脖颈上。
姜永济缩在角落目睹了一切,看姜浔像发了狂一样浑身浴血,腿软得没法逃跑,也不敢逃跑。
躺在地上翻滚的,呻吟的,还有仅剩的两个哆哆嗦嗦远远站着观望的,在这一刻全都噤若寒蝉。
“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大哥饶命!”
姜浔冷冷发问:
“错哪儿了?”
“我不该去找姜永济的麻烦……”
姜浔勒着那人的脖子,一脚踹在他的膝窝上。压低身子,朝跪匐在地的男人泄愤般得又狠狠补了几脚。
“姜永济?他的死活我懒得管。”
“饶命啊,呜呜,饶命啊……”
“他欠的钱,你们找他去还。别再碰我的家人!否则,我宁可坐牢,也要整死你们!
他要是活不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求求你,放我们这一会,就当是积德行善!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之后谁要是敢动你们家一根汗毛。我们兄弟就跟他玩儿命。”
姜浔擦了擦下颌角上溅上的血沫,抬脚让几个流氓快滚。他们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在阴暗的拐角消失的时候,姜浔眼皮都没抬一下。表情依旧讳莫如深,额头爆起的青筋和刀锋般的下颌线条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弛,像是陷进了某种难以挣脱的思绪。
“姜浔!”
姜浔闻声转头看向一脸惊魂未定的姜永济。
“你,你没事儿吧?你的胳膊……”
姜浔顺着姜永济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正淋淋漓漓往下滴着血,别人的血。
之前手臂和肋骨上的骨裂是姜浔拜托医生朋友帮忙扯的谎。
救援那天他确实耗尽了体力,又故意被失控的汽车撞到,倒在血泊里。但他早已暗中借力调整了身体,只是受了一些看似凶险的皮外伤。为了把田云逐弄进医院,设法让他接受检查和治疗,姜浔不得已想出了这样一招苦肉计。
现在他手臂骨骼安然无恙,只不过紧实的皮肤上,多了许多形状可怖的战迹。
他狠厉难消的目光在那些血迹和淤青上滑过,比起田云逐肚子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这点儿淤青又算得了什么?
但姜浔还是多多少少体会到了田云逐的疼,多多少少因为拥有了和他一样的东西,在狂怒过后的空虚中稍稍把握住了一丝慰藉。
姜浔仰起头,看向遥远天际处血色的朝霞,听见姜永济再次嗫嚅道:
“姜浔,那天的事……”
“你不在乎撕破脸,我也无所谓。但是动我的人,自己想好怎么收场。”
姜永济萎靡惊恐的脸立刻变得苍白,
“那天那个,那天帮我的那个小子,没事吧?”
姜浔映出朝霞的眼睛,立刻被野风吹熄了光亮,
“他不会有事。
他要是有事,你就等着拿命来还。”
说完,姜浔脱掉破碎斑驳的病号服,扔在姜永济面前。他赤裸着上半身,眼神冰冷,看着姜永济,就像在看一只在深秋垂死挣扎的蝼蚁。
刚要挣扎着站起来的姜永济重新跌坐在滚滚尘烟里。
姜浔抖落尘灰,穿起外套,大步消失在满目疮痍,被黎明遗忘的角落。
*
因为一场歇斯底里的发泄,姜浔后知后觉有些气喘,但是仍坚持一直走到远远把姜永济的影子从余光里甩开,才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
屏幕上显示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姜浔忙把电话拨出去,一连按错了好几次数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手指脱力。
“小灰?”
“浔哥?你那边没什么事吧,怎么不接电话?”
姜浔没心思回答,直奔主题地问:“田云逐怎么样?”
“小田儿他刚才醒了,一直说要找你。我们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没打通,只好跟他说你回家拿东西了,一会儿就过来,他看起来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儿。”
“他怎么样?”
姜浔又问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小灰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哦,他还是很虚弱,看起来特别累。虽然坚持要等你,可是清醒了没多久就又睡着了。不过,医生说他能醒过来,就算是好兆头。”
“嗯,”
姜浔只嗯了一声,就又不出声了。
小灰听到他那边有很大的风声,
“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告诉他,我马上到。”
小灰有些诧异,以为是姜浔没听清,刚想重复一遍田云逐又睡着了的事情。突然又噤了声,轻生回答:“好。”
姜浔回到医院的时候风尘仆仆,而且一来就赶走了在场的所有人。他强迫大家回去休息,只留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守着田云逐。
这一坐就坐了整整一天。
半夜的时候,田云逐醒了,很艰难地睁开薄薄的眼皮。
姜浔盯着那张苍白恬静的脸盯了太久,无数次预演田云逐会在下一秒清醒过来。以至于当期盼了太久的下一秒突然降临,他仍然木着脸信不过自己的眼睛。
田云逐的手在他手心里动了动,姜浔这才连忙把灯光调亮了一些,拧眉细看他的脸。
他终于确信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用力地握住田云逐的手。把他的手心,手背,和每一根发凉的指尖全都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
反而又是虚弱的田云逐率先开口去安慰他。
田云逐扯了扯嘴角,漂亮的梨涡在瘦到凹陷的脸颊上更明显了一些。他似乎习惯了对姜浔露出微笑,不管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微弱到了何种地步,
“浔哥,吓到你了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来晚啦,抱歉~这几天争取多更点,大家晚安!
第98章 扯平
病房里的暖气烘烤着姜浔的一身冷意。厚重的烟味,甚至盖过他身上强劲的清凛气息,弥漫扩散进干燥温暖的空气。
自己这次晕倒,一定害他抽了太多的烟,田云逐心疼地想。
“你别担心。”
一直没有等到姜浔的回答,所以田云逐又重复了一句,
“其实我早就醒了,因为看你不在,又觉得有点儿累就没忍住多睡了一会儿,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这时候……
对不起啊,我睡太久害你担心了吧?
这几天你一直陪着我,还带我去看了极光,我好开心啊,开心得过了头,贪心得过了头,结果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姜浔在床沿下握紧了双手。这个因为他变得伤痕累累的人,为了能继续留在医院照顾他对自己的伤病三缄其口的人,因为没有力气,声音越来越低,却还在不停喘息着说着道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