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逐(102)
“挺好的。”
姜浔走进去,摸了摸烧得热腾腾的火炕,把田云逐拉近了按坐在上面,
“在这儿等我,我把行李拿进来。”
“浔哥?”
田云逐突然拉住了姜浔的衣袖,
“这里怎么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怎么了,两个人清净。你不是最喜欢清净?大冬天愿意在外边过年的本来就少,更何况是这么名不见经传的村子,你以为能有多少人?”
姜浔微蹙着眉,脸上已经是不耐烦的表情,却又耐心同他解释了这么多,这本身就很矛盾。田云逐更是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蛛丝马迹,证明那个隐隐盘踞在心头的猜测。
“浔哥,你不会把整个客栈都包下来了吧?”
姜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然后伸手揉乱了田云逐额前的头发,稍稍遮盖住一些那双因为吃惊睁得圆溜溜的眼睛。
“你不是想来我老家看看吗?既然是我家,怎么能有外人打扰?至少这几天这里只有我们。”
“那老板娘呢?”
“她只负责今天的午餐,因为我们开车过来可能来不及做。其他时间她都不在这里。其他时间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姜浔低头凝视着他,加重口吻又强调了一遍最后一句。
田云逐忍不住笑了,
“会不会很贵?”
“我刚才说了,本来就没什么人来这里过年,价钱还好,不用担心。”
“嗯。难怪难怪……”
“什么?”
“大过年的,来了两个冤大头,怪不得老板娘刚才笑得那么开心。”
“没办法,谁让我们眼睁睁把自己老家拱手让人了。”
这句话像扎进皮肉里的刺带给田云逐短暂却清晰的痛觉。他松开姜浔的衣袖,手指向下,拉住他冰凉粗糙的手指,
“我是不是又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我以为你回到这里会开心一些,”
“无所谓开心不开心,很多事情再怎么想也于事无补。”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姜浔把手从勾人的温热柔软中抽出来,转身离开。
*
姜浔回来的时候,田云逐已经在屋里转了两圈。
“浔哥,这里还有你们以前的样子吗?””
姜浔也寻着他的目光往四周看了看,
“差不多。除了全部重新翻新过,格局倒没怎么变。”
“如果有一天,这座老宅重新回到了你们手里,你和奶奶是会搬回来住,还是继续把客栈开下去?”
姜浔弯腰在火炕的一头铺田云逐惯用的上床单被罩,一时没有开口。
田云逐的思绪却在他的沉默里渐渐飘远,他想到了姜奶奶的病,姜永济的赌瘾……
姜浔整理完床铺,回身用胳膊轻轻一勾,带着田云逐瘦极了的身体面对面一起侧躺在热热的炕头上。田云逐呼吸错乱了一瞬,仍然睁着眼睛,不依不饶地在等他的回答。
姜浔燥热的手掌覆盖上他薄薄的眼皮,又把他的脑袋扳过来亲了一下,
“谁知道,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想。”
“想这么多干吗?”
“憧憬一下不觉得会很幸福吗?”
田云逐很乖地笑着,不知饕足地又跟姜浔多讨了几个吻,
“反正我觉得要是我们俩以后能住在这么安静漂亮的地方,开一个这样与世无争的农家乐也不错。迎来送往的可以认识志趣相投的朋友,你可以继续做向导带他们进山,我就留在家里顺便照顾老人。
浔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甚至连客栈的名字都想好了。
取我们两个名字的谐音,就叫逐寻客栈。
就是单纯的好听而已,你不介意我的逐字放在浔字的前面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人气严重不足,动力不够˃ʍ˂
球一波海星收藏和评论,谢谢我的小可爱们!
第117章 悱恻
田云逐话音未落,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啼鸣声,村里的公鸡打鸣了。
城市长大的田云逐鲜少有这样的体验,当即止住了话头侧耳倾听。清亮的眼珠在穿透木窗的一小片阳光里转了转。只不过那种新奇的神色稍纵即逝,他的嘴角的线条很快有了变化,微微下垂的弧度里藏了说不清的情绪,有些气恼又有些委屈。
“算了,不说了,连公鸡都听不下去了……”
姜浔沉沉的目光不放过田云逐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却还是难以把握眼中人突然间的情绪转变,
“怎么了?”
“公鸡打鸣的意思不就是在喊醒醒么。连它都在提醒我醒醒,别做白日梦了……”
姜浔的脸部线条收紧,气场一下子变得凌厉,像晴暖的天气突然落了一场大雪。
田云逐在瞬间凝滞的空气里如临大敌,连忙乖觉地噤了声。
姜浔却只是很轻地发出一声喟叹,在短暂的沉默间一个人消化掉这场突如其来的蚀骨风雪,然后伸手弹了一下田云逐的脑门,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你最该想的是这几天想吃什么玩儿什么。”
他的力道不重,田云逐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近似讨好的傻笑,
“不是有你帮我想嘛。”
“是,我帮你想。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冷清?我们不用一直待在村子里,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去一些热闹的地方。”
“热闹的地方?”
“想去?”
“不,我不想让你担心。这里就够了,只要是有你的地方就够了。”
“好,那就都听我的。吃完午饭睡一觉养足精神,下午你的姜导先带你在村子里转转。”
田云逐揉揉鼻子,终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遵命,姜导。”
*
老板娘用柴火铁锅做出来的农家饭香甜可口。田云逐这一顿吃得很饱,吃完了就听话地裹进毯子里准备午睡。
火炕很硬,姜浔特意给田云逐多铺了一层厚实的毛毯,让他睡在最里边也是最暖和的炕头上。柴火燃烧制造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上来,熨帖着全身,舒服极了。田云逐昏昏欲睡,还勉强睁着眼睛看着姜浔动作熟练地盘腿坐在旁边四四方方的小炕桌边。他正垂头写着什么,眉宇间锁着专注。
田云逐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体监测表。每天三次体温检测,以及用药、睡眠、精神状况、食状况等等,事无巨细,满满一页的内容。姜浔每天不厌其烦地仔细填好,再拍照发给远在海外的姚亦清,确保田云逐保持良好的身体状况,直到手术顺利进行的那一天。
田云逐薄薄的眼皮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在意识逐渐昏沉的边缘突然又看到姜浔把桌上的东西仔细收好,起身穿起了外套。
田云逐立刻撑起脑袋问,
“浔哥?你不睡吗?”
姜浔看他竟然还没睡着,眼底闪过一些吃惊的神色,穿衣服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你睡你的,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你去哪儿?”
田云逐知道自己不应该刨根问底,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缠绵的睡意跑走了一多半。
“以前的街坊邻居听说我回来了,我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田云逐对自己的粘人感到很愧疚,他努力放松攥紧毛毯的手指,试图说点什么进行弥补,
“哦,这么长时间没见是应该去打个招呼。那你跟他们慢慢聊,不用急着回来。正好我很困,估计要多睡一会儿,本来还担心你自己在这儿会无聊。”
“好,你睡你的,睡醒了就能看到我。”
姜浔贴心帮他把窗帘拉好,戴好眼罩,又倒了杯水放在小炕桌上,才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心里有事加上陌生环境带来的精神亢奋,田云逐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真像刚才说得那样,全然放松,睡了很长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