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130)

　　莫桑芷的手越捏越紧，晚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就在她以为莫桑芷要捏死她的时候，莫桑芷将手收了回来，缓缓道：“老家伙们尸位素餐，怕是已经昏了头了，与虎谋皮，也不怕反噬。”
　　“我莫家本是名门望族，因受人构陷，举族都被发配至苦寒之地，宗门抱走了我，到底有几分真心，大家都心知肚明。自我师傅死后，无人相护，那帮老家伙的嘴脸便越发难看。我以凤命入京，本来一是想为我莫家沉冤昭雪，二是报答师傅养育之恩。只是时局变换太快了，如今再谈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
　　莫桑芷说着，就有几分动怒。房间里忽然投下来一层阴影，一个年迈的老人从角落里站了出来，道：“这丫头心在宗门，没有半点忠诚可言，留着也没有用。”
　　若是槐序见到，必然能认出来眼前这人乃是钦天监的大术士张石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极其衰老。
　　莫桑芷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张石珠的身影动了动，又回到原位，晚晴连挣扎也没有，便僵硬的倒在塌前。
　　莫桑芷红了眼眶，却咬牙撑道：“杀了晚晴，便背叛了宗门，这京都也不能留了，张大人，你伤势修养得如何了。”
　　张石珠叹了一口气，道：“保住一条命罢了，若不是小姐冒死相助，张某已经化作冢中枯骨了。如今京都中邪魔当道，我这私宅的阵法也藏不了多久，还是早日离去吧。”
　　当日宫变之时，张石珠为了阻拦国师，被一掌打成重伤，所幸国师并不曾将他放在眼里，才让他有机会逃出来，若不是莫桑芷救他，只怕他早就丧命了。
　　莫桑芷沉吟道：“只怕还要劳烦张大人护送了。”
　　张石珠笑道：“哪里的话，小姐欲往何处去？”
　　莫桑芷眸光一闪，道：“去庆元府。”
　　作者有话要说：　　作死申请了下周的榜单，我要码字了。
　　
第136章 、求援
　　
　　136、
　　“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怀石长老差点把胡子揪断， 槐序和白献之当然不能满足与这个答案， 倘若连正阳宫都不能给他们一点头绪都话，难不成要他们去京都亲自探查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就只能麻烦这位太上长老绞尽脑汁好好思索了。
　　怀石长老苦着脸坐在石凳前， 开始往回捋自己的记忆。活了三百年的老头子的记忆漫长而且杂乱，真正对槐序有用的信息可谓少之又少。
　　槐序看着他在努力回想，沉吟了片刻， 问金掌教道：“掌教真人， 不知五百年前同霸王携手的那位前辈可有什么遗物留下？”
　　金掌教思索道：“五百年前相助霸王镇压十八路妖魔、稳固项氏江山的不止一位，但我记得当时的掌教真人似乎是玄青祖师？”
　　怀石长老顿时睁开眼睛道：“不成！”
　　白献之眉头一挑，道：“如何不成， 只是借用一下前辈遗物而已， 有什么难处？”
　　怀石长老道：“玄青师祖留下的遗物只有一具遗蜕，莫非你要刨开师祖的棺木不成？”
　　若真要刨开棺木、亵渎尸身，只怕正阳宫都要与他们拼命。白献之有些可惜，道：“除了遗蜕，这些前辈就没有什么别的遗物？比如说法器、配饰之类的？”
　　金掌教摇了摇头，道：“纵然有祖师留下法器和贴身饰物之类的， 也会同祖师的尸身一同封入祖师棺木，供奉在灵地之中。”
　　怀石长老突然神色一动，道：“大宗师有法子通过祖师遗物获得祖师的记忆？”
　　槐序颔首， 道：“不错，我有一门回溯之术，能通过有灵之物观测曾经发生的事情。”这还是有所保留的说法， 若是槐序以入梦之法，借着有灵之物沾染的一丝因缘，能于小轮回中推算过往一切。
　　怀石长老道：“那也极为了不起了。”但心底，却是微微一松。看到曾经发生的事情和获得别人的记忆是两码事，正阳宫的根本心法根植于人的识海，只要不能突破识海，就无法窥探正阳宫的心法。
　　槐序明白他的顾虑，但他自然不会说自己虽然只能旁观，却能见微知著，以小见大，从中推算出来正阳宫心法的命门。
　　怀石长老一口咬死道：“我们不可能开祖师棺木，但是宗门秘库中或有些东西能用得上，只是秘库杂乱，需要些时日整理，一旦有发现，我立刻遣人送上黑山。”
　　槐序也无法，只能和白献之告辞。
　　待二人离开之后，金掌教才开口问道：“玄青祖师不是留下过一件飞翎簪吗，为何不拿给大宗师瞧瞧？”
　　怀石长老沉着脸道：“玄青师祖爱慕霸王，只是霸王心有所属，以一支飞翎簪婉拒了玄青祖师。玄青祖师一世英名，怎能叫外人看了她的闺思？”
　　金掌教不曾听说过此事，不由得露出探究的神色，道：“怀石长老与我好好说道说道？”
　　怀石长老瞪了她一眼，道：“师祖的私事，怎好拿来随便说道。”
　　金掌教不以为然道：“那师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怀石长老吹胡子瞪眼，却拿她没办法，道：“我自然是听我师父说的。”
　　金掌教笑道：“那师叔说给我听自然没什么问题，师叔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不如说给我听，让我看看能不能把这支飞翎簪拿出去见人。”
　　怀石长老觉得有理，便将从他师父那听来的师祖说风流韵事又同自己的师侄说了。
　　槐序和白献之自然听不见这个，正阳宫一无所获，但回到黑山的时候，却意外收到一封求救信。
　　持者信笺来的是个童女，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但是又努力坚强着不肯落泪。小女孩粉嫩嫩的包子脸，又惹人怜爱，柔儿都爱死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小心安慰。
　　“瑶儿不哭，瑶儿不会哭的。”瑶儿忍着泪，道：“柔儿姐姐，大王什么时候回来呀？”
　　柔儿看着小丫头故作坚强的样子，心疼得厉害，道：“你莫心急，大王昨夜赶去正阳宫了，回来还要一会儿呢。”
　　小丫头睁大眼睛，道：“正阳宫在哪里啊？”
　　柔儿道：“你知道太华山吗？”
　　瑶儿嘴巴一瘪，立刻就啜泣起来，道：“太华山那般远，等大王回来，芙蓉城怕是只剩下一座废墟了，呜呜。”
　　柔儿轻笑一声，道：“莫哭，大王法力通玄，千里之地，不过倏忽即至，他赶回来也用不了多久的。”
　　瑶儿半信半疑，柔儿朝房梁上使了个眼色，从房梁上扑棱棱落下一只红眼乌鸦，落地化作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年，重羽的双臂是一副宽大的翅膀，耳畔和头上是黑色的细羽。他朝双臂吹了一口气，双臂的翎羽便随风蜕去，化作白皙的臂膀来。
　　瑶儿瞧着他的变化，觉得分外神奇。重羽却早就看破这小丫头的跟脚，乃是一株红玉草幻化而来。她身上的草木之气凝而不散，收而不敛，显然并不曾是真的凭借自己的本事幻化成人，而是借助了外力，故而心智也不曾成熟。
　　重羽道：“柔儿姐姐，把她交给我吧。瑶儿，随我到外面玩一会儿吧，这样干等着只会越来越焦躁。”
　　瑶儿看他和善，便拉着他的手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黑山上草木成就的精灵很多，同瑶儿心智一般大的妖怪也多，不一会儿，小丫头脸色便开朗了起来。
　　槐序一回来，柔儿便把求援信递了过来，槐序打开一看，心里便有数了。白献之伸头看了一眼，瞧着署名写着：芙蓉城七郎敬上，便问了一句道：“这是何人？”
　　槐序道：“这是我的故人，曾经帮助过我。”
　　白献之看着槐序，示意他继续说，槐序便道：“我修出灵神之后，又被罗刹鬼和夜叉鬼占据了兰若寺，便依托在草偶身上求道修行，七郎子便是在那时候认识我的，同为草木之属，我也是蒙他指点，才学会几个法术，只是与他并非同路之人，便不曾见过了。”
　　白献之便明白那时候必然是槐序堕入魔道的黑暗时期，这并非同路之人，只怕是当时的槐序魔念太深，才绝了两人的交情。
　　白献之结过信，却发现信上虽说求援，但实际上乃是托孤。七郎显然并不知道槐序如今的本事，只说求槐序念在旧情的份上，收留瑶儿，话里话外，并不想槐序冒险。白献之何等聪明，只这三言两语，就瞧出来七郎和槐序之间，必然不会只是教导几个法术的关系。只是槐序不说，他也不好逼问。
　　白献之道：“芙蓉城在何处？不知又遭逢了什么大难？”
　　槐序道：“芙蓉城在京郊，如今国师盘踞京都，芙蓉城只怕难免受到侵犯，具体情况，还得问一问瑶儿。”
　　重羽把瑶儿牵进来，瑶儿环顾四面，却不认得哪个是“大王”。槐序抱着瑶儿，道：“七郎差你来找我吗？”
　　瑶儿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才是“大王”，却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大王不是女的吗？”
　　槐序轻笑了一声，道：“因为大王参透了阴阳变化，就不拘泥于男女之别啦。小瑶儿，芙蓉城如今怎么样了？”
　　说起芙蓉城，小瑶儿脸上立刻就露出一抹惊惧来，说：“芙蓉城被青衣人围攻了，守城的阵法撑不了多久了。”
　　小瑶儿的嘴根本说不清事情的原委，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青衣人、莲花、围城几个字。槐序无法，便亲自借小瑶儿的眼睛去看事情的始末。
　　芙蓉城在京郊，或者说这座都城是建在芙蓉城不远的地方的。先有芙蓉城，后有的京都。芙蓉城所在，乃是天然的福地，碧水环绕，四季如春。这座福地一直被草木精怪占据着，借助着福地中的水木灵气修行，后来草木精灵或是繁衍、或是迁徙，规模渐渐大了，便仿照人建立了芙蓉城，以便管理。
　　芙蓉城祭祀青帝，培育各种花草，每年花朝节都会有盛大祭祀仪式。祭祀青帝的祭司有七人，这七人便是芙蓉城的城主。七郎便是这七位城主之一。
　　借着小瑶儿的眼睛，槐序看到了芙蓉城上空漂浮的淡淡的黄绿的疫气。画面一闪而过，便听到有个声音说：“赤瑶，回房去。”
　　槐序顺着赤瑶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七郎。七郎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有些许疲倦。赤瑶很懂事，便听话的回了房，只是还趴在门上偷听七郎和下属说话。
　　“七大人，还是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七郎道：“没有，他们围住芙蓉城，又大肆散布疫气，这是借助我芙蓉城满城道草木精灵和福地中的风气、水气炼制疫神，又怎么可能让我们活着离开？”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七郎走远了。
　　又过了两日，赤瑶正自忧心之时，七郎忽然寻她。七郎道脸上有一股黄气一闪而过，赤瑶看见了，心里顿时生出来恐惧，这是被疫气沾染了。
　　七郎却很温和，嘱托道：“赤瑶，过一会哥哥会把你送出芙蓉城，你到这里去，请这山的大王来救我们，她很厉害，你还可以跟她学本事。”
　　赤瑶年幼，不懂得七郎话里的深意，这是生了死志，只想保全一点血脉。只给赤瑶留了一点希望。赤瑶照他的话去做，哪怕芙蓉城最后没了，她也尽了全力，不会被内心折磨。
　　七郎写了信封好，带着赤瑶去了一个密室，密室里六位城主已经在等候，七位城主联手，用秘阵将赤瑶送到了庆元府的一处青帝庙中。
　　后面，便是小丫头翻山越岭爬上黑山来求救的记忆了。
　　
第137章 、支援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赤瑶从没出过芙蓉城， 若非有七郎的神念指引方向， 必定是无法找到黑山的。即便如此，小丫头还是受了不少难才寻摸到这里，路上还险些被拍花子的拐了去。此刻赤瑶眼中的人的世界， 一定是可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