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秦当完美太子(83)
“自然,霸道是商君为大秦独霸天下所作的选择,可治理整个天下,不能只有霸气没有王气。”
霸为君王独断,王为宽容宏大。两者相辅相成,才是最合适的。
当君王偏信一家之言时,虽然短期内可以让国家得到质的飞跃,但长此以往,迟早将自己坑死。
历史上大秦被法家带进了坑里,而后续的西汉、宋明清等则是被儒家带进了坑里。
哪怕扶苏不知道那些后世历史,可他远见卓识,已经察觉到了每一家学说里的局限性。除此之外,就是人性中的缺陷。
扶苏淡漠地说道:
“倘若天下学子都学同一门学说,并且对此坚信不疑,他们就会为了利益忽略这种学说里的缺陷。”
没有人会主动揭自己的短,但粉饰太平的后果是王朝替他们承担这一切。
而且没有竞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过分的竞争不好,没有竞争对手更不好。保持良性竞争的环境,才能让世道欣欣向荣。
扶苏语重心长地教导妹妹:
“为天子者,要兼百家之长,听万民之言。绝不可偏听偏信,致使自己被某一家给蒙蔽。你每一家都挑着听,就能得到每一家的称赞。”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个道理。
秦国对法家太好了,以后但凡降低一点待遇,就会迎来法家的抱怨。他们会认为现在的君王不如之前的贤明,居然打压他们法家、捧别的学派。
但相反的是,其他学派却会十分感动。他们可不管秦王是不是只采纳了一点点自家的学说,只要你肯迷途知返地用我,你就是好王上。
你看,想要得到百家称赞多简单啊,只是历代秦王不屑这个而已。
阴嫚若有所思:
“大秦分明只听了大秦需要的,百家却不会因此生出不满和贪心。原来如此,这就是杂家子弟会被百家骂拾人牙慧,君王却反而能得赞誉的原因。”
诸子百家都是用的自己的学说,偏偏你杂家这里抄一点那里抄一点,美其名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实在是招人恨。
抄我学说就算了,还要挑剔哪些是精华哪些是糟粕。你才是糟粕,你的学说里才有糟粕呢。
可是换到君王身上,那又不一样了。
君王喜欢杂家,那不叫到处抄。那叫海纳百川,那叫有容人之量。
阴嫚又问道:
“如此,我只看见了王道,霸道又在何处呢?”
扶苏答:
“与我有益者为精华,与我无益者为糟粕。天下大事由我定夺,若想得我青睐,必得想我所想、急我所急。”
换句话说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诸子百家若想在朝中获得更多的地位,那就得根据天子的想法改造自己的学说。不改,那你就等着被其他家抢占所有的生存空间吧。
阴嫚摇头:
“若秦国不听,百家只会选择离去,另选他人,就如孔先生那样的圣贤一般……”
说到一半,阴嫚自己住了口,她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春秋战国时期,百家是块硬骨头。不是因为他们自己特别有骨气,而是因为他们有很多选择的余地。
你不听我的,那算了,总有其他诸侯听我的。大家都不听我的,也没关系,列国那么多、君王更替那么快,迟早能找到我的伯乐。
可是天下一统之后,情况就很不一样了,百家没了其他的备选。
大圣贤自然会坚持己见不愿妥协,但百家弟子却多是寻常人。他们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决心,总会有人愿意为了荣华富贵妥协的。
扶苏单手支颐,漫不经心地说道:
“阴嫚,治国要的不是大圣贤,而是实干的人才。”
很多圣贤经营学说非常有一套,能得千古赞誉。但是当官,就未必能当好了。
反而是汲汲营营的人,他们更适应也更适合官场。
所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圣贤再好也只能当个招牌供起来,愿意为了君王的想法做出改变的那些人,哪怕他们被别人骂成是蝇营狗苟,可得到实惠的是大秦啊!
扶苏:反正被骂软骨头的是百家子弟,又不是大秦,无所谓。
阴嫚宛如醍醐灌顶。
她以前从未学过这些,因为父亲从未考虑过除了大兄之外的任何人接替王位。他们都没学过君王之道,所有对“如何当好一个王”的了解,都来自于模仿父亲。
可现在看来,父亲如今展现给他们的视角是诸侯王争霸的视角,而非天子统御天下的视角。
他们照着这个学,是要学劈叉的。真想学的话,得等父亲一统天下之后,再去模仿他。
今日大兄提前告诉了阴嫚要怎么做,对她来说是头一次被人手把手教导。虽然她没机会当一把天子,可学了这个也不浪费,毕竟辅佐君王也要抓准君王的心思呀。
阴嫚撑着下巴:
“我觉得,兄长你这个说辞不适合周天子,只适合我大秦天子。”
扶苏伸手揉揉她脑袋,笑而不语。
周天子搞分封,诸侯王封地自主权太大,天子几乎插不上手。所以他们只能走王道,想霸气都很难霸得起来,因为那得诸侯王肯听你的。
只要有诸侯国的存在,诸子百家就有备胎可选。那到时候可别指望对方修改自己的主张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阴嫚重新拿起那些纸张:
“大兄总结这些,是想做什么?拿给父亲看吗?”
父亲好像对法家特别执着,也不知道肯不肯转而走杂家的路子。
扶苏却道:
“即便接纳百家学说,也得以法家为根骨地基。各家主张多为空中楼阁,只能作为律法之上的点缀。父亲虽重法家,也没有固执到那个地步。”
阴嫚恍然:
“以法治国、兼容百家是吗?也对,便是杂家,也不是必须百家占比一致的,自当有多有少、有轻有重。”
扶苏提醒妹妹:
“诸子百家也不是完全不互溶的,商君策中针对农商的改革,便是借鉴了农家的观点。”
年轻人总是想法比较极端,以为所有学派都是独立甚至对立的。其实不然,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取长补短,只是不像杂家那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而已。
阴嫚仔细回忆父亲很喜欢的韩非先生的主张,随后说:
“法依势而行,依时而变,约莫就是这般了。”
随即,她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既然法是需要根据时势变更的,那大秦如今的律法,会不会在一统天下之后就不适用了?
阴嫚的表情凝重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情况就很严峻了。
扶苏将那沓手稿整理好,随口说道:
“所以你接下来,又要加班了。”
刚刚结束工作的阴嫚:
“啊???”
扶苏微笑:
“大秦官学需要合适的书籍作为教材,只学秦律就只能成为底层小吏,无法培养高级官员。为兄需要你去编写教导他们政治素养的书籍,就先按照诸子百家,各编一套吧。”
说着把手稿递过去,示意她以这个为纲领来编。
“我大秦可是十分包容的,所以每一家都是可选的选修科目。不喜欢法家不要紧,学完基础的秦律和必修的法家学说之后,还可以自行选择感兴趣的别派学说(删减版)进行学习。”
至于之后这些人会不会基于删减版再发展出自己的主张,为各家增添更多适合大秦的理论,那就是后话了。
他可没有魔改各家学说,他只是教学的时候只挑了一部分教而已。
相反,那些诸子百家内部的领头人物,倒是很喜欢魔改,提出自己独特的主张。和他们一比,秦国官学简直太安分了。
阴嫚:…………
阴嫚算了一下诸子百家的数量,倒抽一口凉气。
大兄可没有把每一家的学说都做完删减,他只挑了最有名的那几家。但是阴嫚得把每一家的教材都写出来,而且教材的字数还不能太少,不然学两天就学完了像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