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弱老婆(95)
林相也不会放过他。
蒋桢满嘴发苦,他毫不怀疑,穆裴轩是有意为之,他是当真将穆裴轩得罪狠了。
蒋桢手中无实权,知道他即便想征兵征粮,令也出不了蒋府,无可奈何,只得写了一封折子往梁都,道尽瑞州面临的“重重困境”。他才华平平,折子却写得好,一番藻饰之下,瑞州仿佛成了一座千疮百孔的危城,流寇作乱,叛贼余孽贼心不死,无时无刻不在伺机而动,百姓吃糠咽菜,过得凄惨无比,当真是有心无力。
折子刚出蒋府,就先送到了穆裴轩和段临舟手上,段临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穆裴轩不咸不淡道,算他识相。
段临舟说,看来蒋大人是被郡王吓坏了。
穆裴轩瞥他一眼,心想,也不知吓得蒋桢一宿未睡的冷箭是谁放的。可见段临舟笑得不行的样子,心中喜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段临舟的脸颊。
天气热起来,只要小心些,段临舟不再如隆冬时一般易病,苍白的脸颊都似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段临舟的身子冬天冷,夏天也是温凉的,穆裴轩往外头转一圈就能出一身汗,段临舟已经干干净净的,如同温玉一般,他夜里喜欢将段临舟搂入怀中,捂一宿,天气最热时,段临舟也会发汗,嫌热,下意识地就要推穆裴轩。穆裴轩不愿意,结结实实地精壮身躯压着段临舟,肉贴肉地挨着,舒坦得让人眯起眼睛。
同年九月。
临关被攻破,秦凤远率大军踏过临关,兵临梁都之下。
梁都惊慌不已,有意和秦凤远议和,秦凤远提出了条件,杀了林相,皇帝亲下罪己诏,满朝文武一道将端王的棺椁送出梁都。
林相当朝怒骂秦凤远竖子莽夫,不知天高地厚。
和谈破裂。
不过几日,梁都就传出消息,林相死了。
他死在了宫中。
幼帝亲自杀的林相,道是奸相误国,细数了林相八大罪状——谋害先帝,构陷忠良,结党营私祸乱朝纲云云,其罪罄竹难书,以昭天下。可即便如此,失去天险的梁都,仅仅依靠着早就被梁都的繁华养钝了刀枪,侵蚀了斗志的京营将士根本无法和如狼似虎的边军相抗衡。
梁都失守已成定局。
九月十六是被载入梁史的一日,这一日,年仅十岁的梁宁帝下旨南迁,将大梁国都迁往玉州。
消息传入瑞州时,瑞州正迎来第一场秋雨,一下雨,就有些寒意。
段临舟揉了揉自己微凉的指尖,也忍不住抽了口气,这可真是,可真是天翻地覆——大梁,竟就这么南迁了。虽说早就有所预料,可真到这一天,饶是冷静如穆裴轩,都忍不住恍了恍神。
可旋即,穆裴轩就反应过来,他双目灼灼地盯着段临舟,说:“端王平反了……”他呼吸微微急促,说,“那就说明于大哥根本就没有参与谋反,于家是被冤枉的,于家无罪!”
段临舟一怔,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
于家举家都被判了流放,至今已有数月,期间许方意听闻丰州叛乱时曾来过一封信道平安。
如今端王平反,于家无罪,于家人自然就能离开流放之地。
穆裴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捏着信笺,在书房内转了几圈,说:“不管怎么样,于二哥他们要离开,还是需要去请一道圣旨……”
段临舟看着他喜不自胜的模样,也笑了笑,他实在很喜欢穆裴轩的真性情。
二人在书房内商量着事,王府外,却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天乾,他递上了拜帖,对门房道:“梁都牧府牧柯,求见郡王,有劳通传一声。”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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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家是杏林世家,家学渊源,族中子弟世代为京内太医署的医官。
段临舟曾听闻穆裴轩说起过这位牧家的二公子,牧柯天资聪颖,自幼博览群书,医术卓绝,对他很是推崇,没想到此刻本该在梁都的人竟会出现在瑞州。
他和穆裴轩对视一眼,穆裴轩面上露出喜色,道:“牧柯——我去见他。”
二人是一起亲自将牧家人迎进的府,这是段临舟第一次见牧柯。牧柯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身材高挑,生了双风流蕴藉的桃花眼,笑盈盈的,风尘仆仆也掩不住天乾卓尔不群的气度。
与其说是大夫,牧柯更像个世家贵公子。
牧柯说:“冒昧登门,叨扰了。”
穆裴轩瞧他一眼,道:“你何时这般客气了?”
二人相视一笑,牧柯叹了口气,无奈道:“小郡王,我们这回可是来投奔你的。”
穆裴轩说:“欢迎之至。”
牧柯目光落在段临舟身上,中庸面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一看就是久病之人,他笑道:“这位便是郡王妃吧,久仰大名。”
段临舟莞尔,颔首道:“牧公子。”
几人说着,一道往王府内走去,此番和牧柯同行的,还有几个牧氏子弟,又有三辆马车,车内载的尽都是牧家这些年珍藏的医书。
牧柯道:“秦凤远在临关和叶不通将军僵持了数月,梁都内乱成了一团,有人主张南迁,有人誓死不愿迁都,你也知道,我爹出入宫闱,听了些风声,他觉得叶不通守不住临关,正好你给我来了信,我爹便让我来了瑞州。”
穆裴轩说:“牧太医还留在了梁都?”
牧柯轻叹道:“我爹有官职在身,岂能轻易离开?他也不愿意走,他放不下太医署,也放不下小皇帝。”
“如今小皇帝南迁,我爹身为医官,应当一道去了玉州。”
穆裴轩说:“你也无需太过担心,牧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即便是信王,也不会为难太医。”
牧柯笑了笑,说:“我爹也是这般劝我的,他说就是那穷凶极恶的匪盗,也不杀大夫,让我别担心他。”
穆裴轩道:“你先在瑞州安顿下来,我会着人去玉州打探消息。”
牧柯笑道:“多谢。”
“你我何必言谢,”穆裴轩摇摇头,他说,“当日在梁都,若非你,只怕我已经着了别人的道了。”
穆裴轩看了眼身旁的段临舟,开口道:“牧柯,我在信中曾和你提过——”
牧柯看向段临舟,斟酌片刻,说:“我翻遍了宫内和牧家历代先祖行医留下的手札,的确找到了关于‘见黄泉’一毒的记载。”他此言一出,穆裴轩眼睛一亮,坐直了身,直勾勾地盯着牧柯,牧柯缓缓道:“此毒之所以被称之为奇毒,正是因为它极难炼制,世所罕见。”
“五十年前,我牧氏有一个子弟,四处游历时,曾在南域医治过一个中了‘见黄泉’的病人,”牧柯说,“他是邑沙部落的首领熊卯。”
穆裴轩惊咦一声,“熊卯?”
牧柯说:“你听过他?”
穆裴轩点了点头,安南侯府世代戍守边南,对南境各部族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邑沙部落在五十年前是能与阿勒尔部族相抗衡的,其首领熊卯骁勇善战,又深得人心,带领族人将邑沙部落不断壮大,隐隐有越过阿勒尔部族之势。穆裴轩就曾听他父亲提起过,彼时他父亲尚且年幼,府中掌兵的是他祖父。
穆裴轩记得他父亲曾说,他祖父原想暗中扶植邑沙部落,打破南境各部族一族独大的局面,让其两虎相争,可谁都没想到,熊卯竟死了。熊卯一死,阿勒尔部族趁势而上,这么多年来,邑沙部族在阿勒尔部族的打压下一迁再迁,险些灭族。
穆裴轩想到此,脸色微变,道:“你是说,熊卯是中‘见黄泉’而死?”
牧柯苦笑一声,道:“正是。”
“在我那位族爷爷的记载中,他医治熊卯时,熊卯已经中毒一年有余,这毒阴毒至极,他在邑沙部族盘桓了半年,熊卯最后还是——”
牧柯吐出四个字,“不治身亡。”
这四个字一出,穆裴轩脸色都白了白,段临舟虽早有所料,神情还是微滞,旋即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穆裴轩的手背。穆裴轩抬起眼睛,看着段临舟,段临舟对他笑了下,穆裴轩心中一痛,看着牧柯,道:“你也解不了这个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