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弱老婆(145)
柳三九啐了一口,刚想说话,就见江渔将长鞭一甩,道:“三九,带东家走。”
柳三九:“江哥。”
江渔没看他和段临舟,神色冷淡,道:“走。”说罢,纵身掠起将鞭子抽向那银发老妪。
这庄子约莫是九莲教老巢,教徒众多,竟不乏身手不俗之人。江渔虽缠住了那长老,可涌来的教徒极为难缠,段临舟抬手杀了一人,余光瞥见银光袭来,当即抬刀斜刺过去,铿锵一声刀剑相撞,段临舟喉头生甜,抬起眼,就对上了陈叶的目光,他森森然道:“段老板,不告而别,可不是为客之道。”
几步外,云琢素衣长身,手中握着一把弓,他张弓引弦,两箭顿时疾射而来。
柳三九反应极快,双手持着弯刀,硬生生挑飞了射来的冷箭,就朝着屡下杀手的陈叶攻去。这俨然是一番混战,他们且战且退,柳三九和陈叶相当,段临舟持着刀,勉力应付冲上来的九莲教教徒。在瑞州时,纪老大夫曾叮嘱段临舟不能动武,如今挥起刀来,内力运转滞涩,刀如有千钧重,肺腑也在隐隐发疼。
云琢自是知道段临舟是强弩之末,他抽着箭筒中的箭,猫戏鼠一般,一支一支射向段临舟。
云琢道:“段老板,穆裴轩对你倒真是情真意切,这一路追来,他可抄了我好几处分坛。”
狡兔三窟,九莲教经营多年,自是不止一处分坛。穆裴轩一路追踪而来,遍寻不见他们踪影,反而挑了好几处分坛。饶是云琢不在意那些人的生死,也有些惋惜。云琢看着段临舟,丢了弓,抽出一柄寒光熠熠的软剑,道:“可惜,他来得太晚了。”
段临舟迎上他一击时,脚下退了半步,云琢微微一笑,道:“若是段老板身体康健之时,我说不定不是段老板的对手。”
段临舟被云琢逼得有些狼狈,软剑如毒蛇,须臾间就要见血,云琢却陡然觉出几分寒意,只见那看似无力的人手中刀身一荡,刀尖如一团绽开的雪花,挑着月光直指他胸口。
远处陈叶失声惊叫,“圣尊!”
云琢仓促避开那一记积蓄已久的杀招,这一避避得艰难,他垂下眼睛,肩膀上已经渗出血色。转眼间二人又过了数招,云琢道:“我真是小瞧段老板了。”
段临舟唇齿间都是血腥气,道:“圣尊没听说过吗?病虎犹有噬人之力。”
云琢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扯了扯嘴角,说:“是吗?”
话音落下,他身形将动之时,陡然间却听身后数箭破空而来,裹挟千钧之力,他猛地回过身,就见三支箭矢破空而来,来得快,来得迅猛,不消多想,若是被那箭射中,只怕身体都要洞穿。云琢挥箭拨开那箭,只这么一交锋,虎口隐隐作疼,这样霸道刚猛的箭势,云琢当初在陇州时就曾见过。
“穆裴轩,”云琢一字一字念道。
数骑冲了出来,月光映在当中挽弓的青年天乾身上,映出他眉梢眼角间凝霜的戾气。骏马奔驰,穆裴轩提着枪,自马上一跃而起,枪尖直指云琢。他一现身,陈叶当即不再和柳三九缠斗,挡在了云琢面前迎向穆裴轩携怒的杀招。
陈叶与孙青同是九莲教中人,身份俱高,自都是相熟的。他和孙青切磋过,对这个让孙青都铩羽而归,甚至折在陇中的人半分不敢小觑。
二人甫一交手,就知是劲敌。
“东家,没事吧,”柳三九急坏了。
段临舟咽下喉头血,说:“没事,先杀了云琢。”
柳三九自是应是,没有陈叶,云琢武功不是柳三九的对手,只过了几招,此前被江渔缠住的九莲教长老却带血而来,和柳三九斗做了一处。双方人马战得激烈,穆裴轩心中担忧段临舟,无心和陈叶相斗,只想取云琢性命,好让这一切尽快结束。
云琢却不会放过段临舟,穆裴轩来了,好极了,当初他当着他的面杀了孙青,今日,他以牙还牙杀了段临舟,也算替孙青雪恨。云琢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段临舟,二人目光对上,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段临舟轻轻一笑,说:“多年经营,一朝毁尽,云琢,你恨不恨?”
云琢神情却淡漠,道:“没什么可恨的,不成功便成仁,古来如此。”
“黄泉路上寂寞,”云琢对段临舟说,“你这个人不算讨厌,不如陪我一道吧。”
穆裴轩见云琢对段临舟步步杀招,恨得眼睛都红了。穆裴轩的身手是军中磨练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是为的要人命,盛怒之下,威势更甚,饶是陈叶战过数十招也不敢再强撄他锋芒。只这么须臾,穆裴轩已越过他枪尖取向云琢,他目眦欲裂,喊了声圣尊纵身而上。
枪尖穿过心脏。
云琢只来得及回过头,整个人就被陈叶推开了出去,他看着陈叶胸口绽开的血色,看着他张着嘴好像又叫了什么,便倒了下去。
云琢呆了呆。
那厢九莲教长老一掌击在柳三九胸口,将他击飞丈远,当即轻身攻向穆裴轩。云琢也已回过神,二人合力,一道杀向穆裴轩。那长老实力虽高,可到底和江渔和柳三九交过手,再对上穆裴轩和段临舟,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山风寒冷,吹动着乌云罩住了穹顶的圆月,那是暮春的夤夜,也是穆裴轩一生想到都会心脏骤停的一夜。
那夜,他杀了九莲教妖人,可他没想到云琢不惜重伤,射出了袖中藏着的弩箭。
他几乎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是段临舟以身挡住了那支弩箭。
穆裴轩无法忘记,段临舟在他面前吐出大口血,如风中凋零的花一般,无力委地的模样。这一幕在之后的很多年不断出现在穆裴轩梦中,以至于他每一次惊醒,总要摸一摸枕边段临舟跳动的脉搏,听他起伏的心跳,才能洗去梦中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第101章
141
那一夜的兵荒马乱让许多人都难以忘怀。
牧柯是穆裴轩离开玉安城时带上的,他自诏狱里闯将出来,想着云琢带走了段临舟,段临舟身体未必受得了,便往牧家走了一遭,“掳”走了牧府的二公子,之后一路奔走,险些让牧柯这个天乾都吃不住。说起来牧柯和穆裴轩认识有些年了,二人是穆裴轩当年入梁都结识的,一个是质子,一个是不太合群的医痴,却意外地投缘。他们认识不过半载,却如同相交多年的好友。
可牧柯从未见过穆裴轩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
最是处变不惊的年轻天乾抱着满身血的段临舟仓惶地求他,“牧柯,你看看段临舟,你救他……你救救他……牧柯。”
穆裴轩慌极了,脸色煞白,反反复复地求他。牧柯瞧见他怀中的段临舟,眉心跳了跳,道:“找间干净的屋子,他身上的箭得立马取出来——”
牧柯伸手摸了摸弩箭的位置,看着箭头渗出的血色,脸色更是难看,道:“箭上有毒……”
穆裴轩六神无主,道:“云琢本来想杀我的,他本来想杀我的,段临舟挡了那支箭——”
牧柯道:“先找间屋子。”
所幸周自瑾还跟在一旁,牧柯打发他去烧热水,备着取箭。此处是九莲教的分坛,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就地捡了一个干净的禅房。牧家是杏林世家,牧柯来时拿走了家中不少好药材,当下取了一片人参塞段临舟口中,将穆裴轩出去时,穆裴轩却不愿,道:“我在这儿看着他。”
牧柯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阻拦,又听穆裴轩问他:“牧柯,段临舟会没事的,你能救他,对吧?”
牧柯道:“我尽力而为。”
穆裴轩晃了晃,伸手撑住一旁的桌子,不再开口说话。
段临舟身上那支弩箭并未射中要害,若是只这支箭,取出来便也罢了,可更为棘手的是箭上的毒。箭头周遭那一圈血肉俱都泛着沉沉的黑,一看就知这毒毒性之凶猛。
穆裴轩从未觉得时间这样漫长,他看着牧柯剜开皮肉取箭,那支箭被周自瑾接过去时,穆裴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目光就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