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弱老婆(93)
穆裴轩行过冠礼,更多了几分稳重。昔日的安南侯府成了安南王府,穆瑾玉虽承袭了安南王的爵位,可他年纪小,大小事宜都落到了穆裴轩手中。
他变得越发忙碌。
不知从何时起,瑞州大小事宜和卫所军事都变成了由穆裴轩做主。穆裴轩在军中惯有声名,可瑞州政事向来是由穆裴之出面,穆裴轩将回来时,府衙有官员瞧不上穆裴轩这么一个武夫,加之年纪小,自是不如处处周到的穆裴之。没承想,穆裴轩手段比之温和的穆裴轩,来得狠厉而果断,不过几日就震慑住了府衙内的上下官吏。
自打从丰州回来之后,穆裴轩就没有想过放权。
瑞州是安南侯府的根基,他必须将瑞州牢牢地攥在手中。
蒋桢来得迟了,等他到任时,瑞州知州一职已经形同虚设。蒋桢早知此行不会顺利,可没想到,瑞州远比他所想的棘手,也只能耐着性子徐徐图之。蒋桢是寒门出身,他曾以为荣登皇榜,便足以鱼跃龙门,可这梁都的高门,这官场,于一个寒门子弟而言,那就是九层高台。
遥不可及。
他好像身处其中,可又好像只能抬头仰望,稍有不慎,就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蒋桢也曾有意气风发的时候,可他的意气消磨在一次又一次地卑躬屈膝,一日又一日地等待当中。寒门之上有根深蒂固的世家,有满门朱紫的贵族,蒋桢不愿蹉跎一生,索性投入了林相门下。
可他依旧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蒋桢蹉跎多年,终于再回到了梁都,在工部任了一个闲职,至今已有八载。
若无意外,等他致仕还乡,他也依旧是一个五品官。
直到于家卷入端王谋反的风波,瑞州知州一职空悬、瑞州不如苍州等地繁华,以南还有部族虎视眈眈,这不算个好差事。蒋桢无意在这把年纪离开梁都,可他不想,林相却找上了他。
林相吩咐他,盯着穆家。
可今日梁都已经今非昔比了,秦凤远的西北大军陈兵临关外,一旦临关告破,秦凤远要清君侧,第一个杀的就是林相。蒋桢宦海浮沉多年,谨慎刻入了骨子里,他得罪不起林相,更不会在此时开罪穆裴轩,索性终日揣着袖子做个闲官,兴致来时就邀上韩世卿等人,抑或是瑞州的世家一道宴饮饮酒。
这一日,蒋桢在府中设宴,穆裴轩在受邀之列,道是庆贺他加冠。
穆裴轩想了想,便去了。
座上宾客众多,有府衙的官员,还有瑞州的望族和名士,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就有歌姬献舞,夹杂着丝竹管弦之声。穆裴轩把玩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人闲谈,突然,他听蒋桢说:“郡王,这是小女映雪。”
穆裴轩抬起眼睛看了过去,就见那领舞的坤泽抬起脸,怯怯地望了过来,是一张艳若芙蓉的脸。
蒋桢颇有几分自傲,说:“我这女儿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擅舞,太后都曾对她的舞赞誉有加。”
他此言一出,一旁自有人应和,赞道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云云。
蒋桢道:“映雪,郡王是贵客,还不给郡王斟酒?”
蒋映雪含羞带怯地应了声,走近了两步,还未近身,穆裴轩已经坐直身,偏过了脸,道:“不必了,斟酒这等小事,不劳蒋小姐。”
蒋桢说:“郡王何必客气,郡王此前率南军平定叛乱,护佑百姓,堪称咱们瑞州的英雄,映雪能为郡王斟酒,是小女之幸。”
他这话说得蒋映雪脸颊泛红,她生得极好,双腮泛红,盈盈一双眼,让场上坐着的几人都瞧了几眼,不知谁多喝了几杯,笑道:“都说美人配英雄,蒋小姐和咱们郡王在一处,倒真是般配。”
“自古以来天乾坤泽方是良配,中庸子嗣艰难,寻常人家尚且不以中庸为正妻,更何况郡王这样尊贵的身份?”
穆裴轩脸上的笑淡了,看向蒋桢,说:“蒋大人以为?”
蒋桢心中一喜,说:“郡王若是有意——”
“本郡王无意,”穆裴轩打断他,环顾一圈,语气冷淡,说,“本郡王的郡王妃,是不是中庸,有无子嗣,容不得外人置喙。今日的话若再教本郡王听见一句,”穆裴轩扫了眼开口的几个名士一眼,说,“就休怪本郡王不留情面!”
“内子身子弱,闻不得脂粉香,就不久留了。”
“诸位慢用。”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满堂宾客。
102
穆裴轩回到王府时已经晚了,段临舟还在书房看账簿,段家生意做得大,底下虽有得力管事,可到底人心难测,他身体差,保不住管事生出旁的心思。
这三年里,段临舟就曾经历过这样的背叛。那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管事,临了却因利联合外人算计段氏,段临舟这才猛地察觉出段氏商行的异动,杀鸡儆猴,一番连敲带打才镇住了其余管事的野心。段临舟从不在意手下人有野心,可到底今非昔比,他即便有意将段氏交给段葳蕤,可段葳蕤性子恬静温软,一旦他身死,段葳蕤腹背受敌,根本守不住段氏。
段临舟按了按眉心,各地烽烟四起,段氏的生意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所幸段氏的根基在瑞州。
段临舟曾想就此守成,只不过经过丰州一遭,反倒激得那份被生死消磨殆尽的野心又活了过来。无论是为穆裴轩还是为了自己,为了段氏,他都需要更多的钱。
世道乱,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是一场劫难,可于商贾而言,未尝不是牟利的契机。
段临舟对流光说:“流光,明天去将陆二哥请来。”
流光应道:“是,公子。”
“公子,时辰不早了,您该歇着了。”流光催促段临舟,段临舟看了眼水漏,问道:“郡王回来了?”
流光刚要开口,就听见外头的动静,是下人行礼的声音。
段临舟脸上多了几分笑,穆裴轩一进来,就看见了段临舟笑盈盈地望着他,心中微热。
段临舟:“回来了。”
穆裴轩应了声,看着段临舟桌上摊开的账簿,说:“怎么还在看账?这么晚了,伤眼睛。”
段临舟笑道:“好。”
他站起了身,问穆裴轩:“刚回来?”他闻到了穆裴轩身上的酒气,二人并肩走出书房,穆裴轩下意识地就去牵段临舟的手,他摩挲着段临舟纤瘦的手指,轻声道:“嗯,在蒋府多喝了几杯。”
蒋家的帖子是早几日递到王府的,段临舟知道,下衙去蒋府赴宴时,穆裴轩也遣了人回来通知门房。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等二人梳洗上了床,穆裴轩拥着段临舟,鼻尖是他身上清淡的皂角味道,兴许是每日喝药,段临舟身上带了丝若有若无的清苦药香。穆裴轩是后来才发觉段临舟不爱焚香的,他熏香,只是为了遮掩身上的药味。
穆裴轩每每想起二人初成亲时,他曾对段临舟身上的药味百般嫌恶,心中就多生出几分懊恼。
段临舟察觉穆裴轩埋在他颈窝小狗似的闻他身上的味道,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抬手搭着穆裴轩的脑袋,道:“闻什么?”
穆裴轩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道:“闻你香。”
段临舟哼笑了一声,揉着他柔软如缎的墨发,说:“嘴这么甜,在蒋府不是吃酒,是喝蜜去了?”
穆裴轩被他摸得舒服,索性放松了身体,道:“别提蒋府。”
“怎么了?”段临舟说。
穆裴轩:“蒋桢想害我。”
段临舟顿了顿,眉心微蹙,穆裴轩想起今日他们打的好算盘,心里也蹿上了一点儿火气,当着他的面,还敢如此非议段临舟——段临舟是他们能说的?
穆裴轩撑起身,看着段临舟,有点儿委屈,说:“还有那些所谓的望族,名士,他们想往我后宅里塞人!”
段临舟微微眯起眼睛,他可还没死呢,段临舟目光落在穆裴轩脸上,看着少年皱紧的眉头,一副晦气的模样,郁气散了几分,忍不住想逗穆裴轩:“想给你塞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