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弱老婆(69)
方垣少年老成,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真的喜欢徐英。
方垣道:“想哭便哭吧。”
徐英却摇了摇头,声音微哑,却很认真,道:“我还没有给黎越报仇,不当在此时哭。”
方垣微怔,看着徐英的神色,短短数月,徐英竟也成长了不少。
方垣突然伸手拿手背蹭了下徐英的下颌,道:“冒青茬儿了。”
徐英愣了愣,腾地站直身,抬手往自己下巴上蹭了几圈,耳朵也红了,道:“我去给你拿点儿水,垣哥儿,你在这儿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方垣莞尔,点头道:“好。”
他看着徐英火烧屁股似的钻出了营帐,忍不住又笑了笑,他站起身,在营帐内转了圈,目光落在架子上的甲胄上。
他的确是为徐英而来,可不只是为徐英。
大梁式微,群雄逐鹿已成定局,安南侯府手握边南重兵,无论穆裴轩愿不愿意,群雄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只是方垣不知道,穆裴轩可堪为明主,缔造一个新的,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
穆裴轩亲自将陆重带去了一个营帐安置,突然,陆重道:“郡王,方才我来时,听郡王提及了柴猛——”
穆裴轩:“嗯?”
陆重道:“不瞒郡王,当年我在平岗寨落草为寇时,曾和柴猛打过交道。”
穆裴轩看着陆重,不过须臾,就将他们欲取道竹口县直攻安阳,而柴猛占据竹口县一事告知了陆重,陆重恍然,道:“没想到他还有这番际遇。当年柴猛曾来投平岗寨,在寨子里待了三个月,后来大哥不喜他行事不守江湖规矩,就将他赶了出去。”
陆重抬头看向穆裴轩,道:“郡王若信得过陆重,陆重愿为郡王去竹口县走一遭。”
穆裴轩微怔,道:“陆当家,柴猛已非昔日柴猛。”
陆重飒然一笑,道:“郡王莫忘了,陆某金盆洗手之前,也是匪盗,和陆某打过交道的匪盗不计其数,陆某知道该如何应对。”
穆裴轩沉吟片刻,问道:“陆当家需要多少人?”
陆重说:“和我一起来的三十个兄弟,郡王再给我二十个人,足已。”
穆裴轩定定地看着陆重,半晌,道:“好,届时,我亲自在竹口县为陆当家摆庆功宴。”
直到穆裴轩回了营帐,天已经擦黑了,穆裴轩方取出那封已经被他体温熨帖得温热的信。他净了手,才仔细拆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段临舟一手颇见筋骨的字迹。
“郡王,见信如晤。”
“近来可还顺利?阜州一切都好,纪老大夫今日终于找到了医治时疫的法子,药给病人服用过了,效果极佳,想必等郡王凯旋之时,阜州将再无时疫。”
“昨夜阜州小雨,晨起时,竟见院中桃树冒了绿芽,想来离开花之日不远。”
段临舟写得随意,穆裴轩仿佛看见了他挽着袖子,垂首执笔的模样,心脏都泛起了几分酥麻。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犹带墨香的信笺,鼻尖好似闻到了段临舟身上淡淡的冷梅香,齿尖发痒,磨了磨,又将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
信的最后,段临舟写道:“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盼得卿卿早日凯旋。”
穆裴轩摩挲着卿卿二字,手指都在微微发烫,蜷了又蜷,落到落款,“临舟。”
“临舟,段临舟。”
第47章
83
陆重带着他底下的三十人,穆裴轩又点了二十个亲卫,当中以周自瑾为首,和陆重一道悄无声息地出了营地。
周自瑾打小就胆子大,可也没有想过以五十人去闯柴猛万人之众的竹口县,他心中没底,可又藏着几分莫名的兴奋。周自瑾只知道陆重是郡王妃身边的人,对于郡王让他听命于陆重却无二话,他起初管陆重叫陆大人,陆重摆手道,我算是个哪门子的大人。
周自瑾便自作主张管他叫陆哥,陆重瞧他几眼,这小子机灵,可到底是官吏,和匪不同,缺点儿匪气。他是拖家带口去投诚的,路上无聊,索性便教这群亲兵如何做土匪,后来等他们回去,穆裴轩发觉自己肃正的亲卫无端多了几分匪气,便是后话了。
这正好证明学好难,学坏易。
陆重性子爽朗,粗中有细,周自瑾也是个聪明的,一来二去的,竟觉得颇为投缘。
竹口县。
柴猛正搂着他新得的坤泽抛鱼食喂鱼,园子是竹口县最漂亮的园子,原是一个豪绅的私宅,柴猛率军攻下竹口之后,就强占了这座宅子。
整个竹口都是他的,区区一个宅邸,自也是他的。
他怀中的坤泽亦是竹口县中的一个员外的庶子,很有几分好相貌,他进入竹口的当晚,就送到了他面前,道是予他做个洗脚暖床的小侍。柴猛喜欢这样识时务的人。
换了十年前,柴猛不敢想,他还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无怪戏文里唱时势造英雄,正是这乱世成就了他这样的英雄,柴猛心中满是豪情壮志,他近来收容了不少门客,其中不乏读书人,他们和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柴猛原本听不懂,那书生便赔着笑,道自古以来,莫说那些封侯拜相的贵人,就是帝王,都有起于布衣。如今大梁的太祖皇帝,未起事之前,便是一个看管牢狱的小吏。
柴猛不喜欢读书人,读书人大都自命清高,瞧不上他,那些人有许多都成了他的刀下鬼。
可从来没有哪一个霸主门下是没有读书人的。
柴猛也想做霸主,即便他如今投在刘子异麾下,可刘子异不过一个码头劳工,他今日都能称王,将来他也未必不能取而代之——这是柴猛愈发膨胀的野心。他当初投刘子异时,只不过是因为刘子异势大,柴猛顺势而为,欲在将来能谋个一官半职,好光宗耀祖。
可随着他攻下一个又一个县城,柴猛便不甘心只做将军了。
刘子异能如此轻易拿下丰州,良州,他功不可没。
柴猛抛下一把鱼饵,看着池子里争相攒动的游鱼时,愈发自满,就在此时,他听士卒来报,有个自称平岗寨陆重的人来求见将军。
柴猛一愣,想了片刻,很快就记起陆重是谁了。
陆重来竹口县之前就交代过周自瑾,当年柴猛在平岗寨时曾被他大哥驱逐,今日说不得要受些气,千万忍住。
周自瑾郑重点头。
如今几人就站在竹口县外,等着柴猛的“召见”。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陆重也不恼,心中思索着柴猛这号人物,平心而论,陆重瞧不上柴猛,所以当初他大哥要驱逐柴猛出平岗寨时他并未阻拦。只不过,陆重和柴猛并未真正打过交道,柴猛来时陆重正好下山办事,等他回来时,已经是柴猛要离开了。柴猛现下“功成名就”,以此人的好大喜功,正需要当年的旧人来见证他的风光。
无疑,陆重很合适。
毕竟陆重曾经是平岗寨的二当家,而那时的柴猛,只不过是平岗寨的一个小头目。
陆重受此冷遇,他底下的人都是跟着他多年的兄弟,颇有些不满,低声道:“这柴猛当年给二哥提鞋都不配,现在竟然敢这么拿乔——”
陆重瞥了他一眼,那人当即闭上了嘴。
一个时辰之后,方见几人骑马而出,对陆重说:“你便是陆重?”
陆重微微一笑,道:“正是。”
他说:“走吧,大哥要见你们。”
陆重应了声,也翻身上了马,跟着那几人走入竹口县。陆重和那人说着话,周自瑾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城门处的布防,县城不大,戒备却森严,足见这柴猛确实有几分本事。等他们到柴猛所住的宅子时,陆重已经和那带他们入竹口县的人说得有来有往了。
这人叫朱大虎,也是个山匪。
朱大虎是个中庸,名字糙,为人却有几分笑面虎的意思。周自瑾听着陆重和朱大虎话里话外的互相试探,陆重虚虚实实,表现得万分诚恳,倒真像是为了前途来投奔柴猛的,要不是周自瑾早知道他们的目的,几乎都要被陆重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