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就是祸水[重生](68)
江唯云怒火攻心,登时就唤出一把银色弓箭,没有犹豫地往荆无忧身上砸去,后者轻轻一跃,避了开来,笑容稍微有些收敛,淡声道:“私底下随意攻击弟子,这恐怕不合巫华宗的规矩吧?”
江唯云怒吼道:“闭嘴,哪有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
此话回荡在整片树林里,辽阔的余音久久没有褪去。
荆无忧一怔。
等反应过来,一把末梢噙着一束银色光芒的箭矢已经冲了过来,荆无忧一个转身,与这跟剑擦肩而过,再次有惊无险地躲了开来。
他凝视着江唯云那张气愤到极点的表情,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所见景象逐渐发黑,鬼使神差地,他竟情不自禁地心道:不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人的神色应该是冰冷的,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在他的这个想法转瞬即过后,再度睁眸一望时,荆无忧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眼睁睁地望着那张对他来说陌生又毫无瓜葛的脸在眸中变换莫测,似有一团云雾掩盖在其中,五官逐渐模糊。
须臾之后,云雾褪去,那张脸的五官才清晰起来。
桃花般的眉眼,秀挺的鼻梁,如血的薄唇,如羽翼的眼睫久久地闭着,像是应及他的回应颤抖了几下,再缓缓睁开,仿佛容纳了冰川的眸子刻印在了荆无忧的瞳孔里,挥之不去。
这一张对他而言最为美丽,最为熟悉,又最为记挂的脸。
一袭水色,一双淡眸。是那样飘渺、那样遥不可及。
对视了半晌,这张美得心颤的脸有了一个表情,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冲他微笑。
荆无忧的目光在这一瞬间柔和下来,居然也以微笑回敬着。
许久后,他才缓缓闭上眼,低垂着头自嘲般地哀叹道:“第一百零八次。荆无忧,你可真是没用啊。”
三年来,这样的脸已经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上百回,却没有一次是真的。不是逐渐化为一股青烟消失,就是一触即碎。荆无忧对此已经习惯了。
话音刚落,觞焰箭被他召唤出来,握在手中,将柔和的眉眼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盖的狠戾目光。
荆无忧握着觞焰箭,弦上的一根箭直直瞄准着眼前的人,嘴角上勾起一抹透露着邪气的弧度。
须臾,骨节分明的手没有犹豫地一松,离弦之箭迅速冲出。
江唯云被这夹杂着烈焰的突如其来的一箭吓地骇然,一时来不及出手抵挡,竟然借以本能,投降般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箭矢冲出十里之外,周遭空气都逐渐变得炎热起来,江唯云惊恐未定地抱头蹲着,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江师兄?”
听到身旁弟子的声音,江唯云才回过了神来。他倏地抬头一望,只见两旁的师兄弟们都在盯着自己,神色皆是惊诧与茫然。
“江师兄,你还好吧……”
江唯云兀然发现自己现在是以怎样的动作暴露在众弟子眼前的,白皙的脸上霎时窜上了一股殷红,他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双手举在半空中无处安放,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才没有害怕哈啊,我只是……只是腿麻了一下,所以才蹲下的啊,你们可别误会。”
如此道来,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众弟子:“……”
江唯云望着身旁其他弟子满脸窘迫地望着自己,窘迫得是他们的十倍了,他脸色羞红得似要滴血,恨不得直接原地打洞钻进去。
“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唯云看着荆无忧负手朝这边走来,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微不可查地蠕动了一下脚跟,往后退了一步。
荆无忧面色恢复如初,还是那没有敌意的浅笑,他道:“没事吧?”
不知为何,江唯云越瞧这个人越觉得这个人尤为可怕,尤其是在刚才,他敢笃定,这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完全是一副因为看到仇人而杀气腾腾的眼神。
这个人,刚刚是真的想杀自己。
若不是他求生欲极高,抱头蹲下,只怕他就不能活着望到今晚的明月了。
“我刚刚只是腿麻了而已,不,不用你假惺惺!”江唯云虽然被吓得不轻,嘴巴却是真的硬。只望他喘着粗气,嘴角一抽一抽,近乎痉挛,忿忿说道:“你,你小子别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对付得了我,一句话,敢不敢跟我比!?”
荆无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想比什么?”
江唯云咬牙道:“当然是比箭啊,等下的箭术比试中,你若赢得了我,我能满足你提出的任何一个条件!”
场下一片议论的些言碎语,不少弟子小声劝阻道:“这样恐怕不太好吧……”万一他提出的是什么要人命的要求呢。
江唯云压根不理会其他人,继续自顾自地对荆无忧说道:“相反的,你若是输了,就跪在我的面前,给我磕三个响头,哭着说对不起。”
荆无忧挑眉问道:“说什么?”
江唯云吼道:“对不起!”
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不远处小溪潺潺的流水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荆无忧欣然点头:“哦。”
此时此刻,江唯云的脸和脖子已经通红到没法看了,狠狠剜了一眼荆无忧后,立马掉头,狼狈地跑掉了。
奔跑途中,还差点跌了个跟头。
其余弟子无一不惊愣地望着荆无忧,嘴张得足有一个巴掌大小,等他若无其事般地问“怎么了?”之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喊叫了出来。
“我去,荆师弟,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啊,竟然能把那个江师兄给吓成这样!”
“什么吓成这样,明明是又气又吓好吧!没看到他刚刚的脸色啊,我去,这是我有生之年头一回见到江师兄那样狼狈啊!”
“荆师弟,你说实话,你以前是不是在哪个名门正派里待过,头上是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师父!不然你怎么会厉害成这样!”
“……”荆无忧眨了眨眼,在许多人期待的目光下,他平静地说道:“是有。”
“谁啊谁啊!快说快说!”
荆无忧:“不想说。”
“哎哟,别那么扫兴啊。那你说说,你以前在你们门派里的弟子一辈中,是不是就数你最厉害?”
荆无忧蹙眉道:“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啊,你就说说嘛,我们保证听过就忘,绝对不会外传的。”
荆无忧犹豫地瞧了他们一时片刻,见他们各个两眼放光,只怕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于是回答道:“不是。”
一位弟子惊愕喊道:“什么!?你这么厉害居然不是你们门派中最厉害的?那你们门派是得有多牛啊……不,不会是鸣轩阁吧?”
荆无忧哼笑一声,道:“怎么可能。”
“那是什么啊,哎呀好好奇啊!!”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还有能与鸣轩阁、巫华宗并列的门派吗。
荆无忧目光盯着前方不偏不倚,等一名弟子察觉到他的奇怪,在他眼前晃手问道“怎么了”之后,他才闭目轻叹了口气,迈开步子,穿过人群,冲身后众人挥手,落下了一句话:“等我找到我想见到的人以后,再同你们讲吧。”
众多弟子“啊”了一声,纷纷表示扫兴。
走了许久,两侧树木仿佛没有变化,仍旧枝叶蔓披,成群结队地像是搭了天蓬。荆无忧垂着眼睑,再次叹了口气。
这不过这次,神情不再似先前那样悲凉,变得从容了许多。
“第一百零九次,近几天好像过于频繁了呢。”
等到那袭黑色背影消失之后,这句话终究被掩埋在了这片土地里。
☆、无声
“混账东西!!”
空无一人的树林里, 江唯云一手攥着手中的弓箭,骨节用力到发白,另一手狠狠砸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树干微微颤动,砸出了一个凹陷。
江唯云盯着自己的拳头,用一种种恨自己不争的意味说道:“不过是一个刚到金丹期的混小子,我他妈的到底在害怕什么?”
待冷静下来后, 他又忍不住眯起眼睛,双目中一道似有似无的杀意闪过:“罢了,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 江唯云转身要走,可刚抬起脚步就有一颗偌大的雪球砸中了他的后脑勺。
雪球粉碎悉悉索索落了一地,江唯云顿了顿,回头就是一脸要吃人的凶神恶煞。
然而他这一瞧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身后仍旧是一片没有人的树林,也不知道那颗雪球究竟是从哪里扔出来的。
正颇感疑惑中, 他兀自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倒着的狐狸脸,且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
江唯云大骇,手舞足蹈地仰面倒下, 臀部给摔得又痛又麻。
他哆嗦着手,语无伦次地指着雪狐嚷道:“你……你,什么玩意儿!?”
“什么什么玩意儿,本狐狸可是有名字的。”雪狐弯眼笑着, 摇身一变,从幼小的狐狸变成了一位身量八尺有余的白头发狐仙,白衣翩翩,手里握着一枚发着微弱浅蓝色光芒的灵石,道,“你这家伙针对谁不好,偏偏针对我们尊主的小心肝。唉,可怜。”
雪狐猝然抓住江唯云的衣领,一道白光晃眼,雪狐的身影逐渐化为薄烟飘散,江唯云也猝然双眼紧闭,满脸惊恐的表情逐渐冷淡了下来。
等到这强烈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以后,“江唯云”缓缓睁眼,似乎不适应这个身体般揉了揉肩膀。接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往四周看了看,沉思许久后,托着下巴道:“噫,视野整个儿变低了呢。”
这个身体并没有雪狐幻化成人形的个头要高,不过也不算矮就是了。
它摊开掌心,望着那枚浅蓝色的灵石,有些犹豫地说道:“一想到以前是怎么被那小子追着揍的,我就真的不太想见到那小子了。可是又没办法,谁让这是您的命令呢。”
许久,它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我,就凭这姓江的家伙貌似也伤不了那猾里猾头的小子啊。”
说完,雪狐又伸了伸腰,呼吸一口清新口气后,懒洋洋地嘟囔道:“分明这么关心他,为何就是不跟他说呢,还让他恨您入骨。”
一缕暖光透过绿荫照耀进来,灵石中突然传出一道清脆的音色,如空谷里的天籁,然而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废话太多。”
雪狐听了微微一怔,接着将手中灵石塞塞进了衣兜里,叹息道:“……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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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术比试中,巫华宗的掌门与长老们分别坐在扎住在比试台附近的阁楼之上。
比试台范围较广,前方摆有移动的靶子,参加比试的弟子们两两对决,进行淘汰赛。
在规定时间内|射中目标多的人则赢,而赢的人方可进行下一轮比赛,最终获得魁首的弟子将接受掌门亲自传授的巫华宗“箭”之道中最无上的功法。
据说能使修为大幅度提高,甚至跨越一个阶级。
而古往今来,能在百名弟子中脱颖而出,被授予功法的,现都已成为了地位仅次于巫华宗掌门的长老。
江唯云作为掌门师尊的首席大弟子,自然是被寄予厚望的,无论是掌门、长老,还是诸位弟子,都把他视为夺魁候选人。
只不过现在,这位夺魁候选人正在台下边吃着苹果,边嚷嚷“哎哟,可惜啊师弟,差点就射中了呢”,“不是啊,你怎么回事啊,没发挥出平时水准嘛你这是”,“哪来的废物,今儿的风向你都没弄清还比个屁的赛啊”,“哎哟,这个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嘛,再加把劲儿哈,师兄看好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