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33)
当然,若他愿意向天下公布其宁侯府子嗣的真相,可这样一来,京中的宁侯府便成了现成的人质,朝中大佬和监国太子会极其兴奋的拿那一家子人的命,来与凌湙谈判交流,届时,情势往哪边倾倒就不可说了。
可他们都清楚,凌湙不会为任何人或事动摇,尤其京中的宁侯府,有帮扶义,却不可能有搏命举,如此,那一族的人命但有个三长两短,朝廷顶多会背个滥杀之名,反正这些年朝廷的名声已经废了等同于无,再背个冤假错杀的也无防,可凌湙不行。
凌湙一旦背上个漠视宗族,罔顾族人性命的凉薄名声,他以后的招贤纳才之路,便会被堵死,天下惜名的文人墨客们,不会来投,有风骨在身的大豪家们也不会来投,对于即将步入争霸的长远之路来讲,这不是个好事情。
尽管凌湙没有提过剑指天下的话,可一众部属从他封王起,就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要想保住这个王爵,不被清算或随意褫夺,就得将今后所有可能的变故算在内,包括与几位皇子开干。
武大帅考虑的一点不错,实际上的王爵,就是要比单纯一个皇子名头强,起事也能占个顺应天命之词,优势大好。
所以,自暴身份的事,现在不能干。
这就又绕回到了前面的老路上,是抗旨不遵,还是抗旨不遵,亦或者就是抗旨不遵?
等到朝廷出尔返尔下旨褫夺王爵封号时,干脆直接起事得了。
一厅堂的人都将眼睛盯在了正中首座的凌湙身上,包括刚从并州城头上下来的武景同,磨搓着刀柄的手来来回回,脸黑的就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嗡声粗气的一拍几面,“我看他敢来,我剁了他。”
他一出声,便有人响应,其中幺鸡最大声,也把桌几拍的砰砰响,“我早看他不顺眼了,顶着五爷的身份在京里吃香喝辣,现在竟然还敢觊觎五爷手里的兵权?嘿,小子估计嫌命长,来,叫他来,看大爷不弄死他,扒皮宣草做灯笼。”
他当了十来年刀头,从小爷一路被人叫到了大爷,如今也是北境一号人物,都知道他是凌湙面前最能说上话的部属,对他也是捧着居多,好在他自己清楚自己智商,一有感觉要飘,就会跑凌湙面前来找一顿打或骂,回头就又恢复清明了,因此,虽小错不断,大错倒很把持得住,并未犯过。
韩崝和秋扎图等人敬陪末座,也一样和幺鸡似的愤慨不已,拱着关系好的陈图代为开口。
三人性情差不多,平日都不爱在人前说话,但陈图比他们又多一项优势,便是与凌湙实际沾着亲,乃正经武景同的岳父。
陈图非常实际,直接开口点了关键,“京里那边,我带人走一趟?”
什么意思?
偷天换日,先换了那一家子血亲出京再说,至于其他族人,也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届时便有闲言诽语,只要血亲在手,就算不得凉薄二字,大义不失,小义便可忽略了,毕竟,人力有所不及,首尾难顾两全么!
他一出声,其他人便也息了声,思虑再三,竟有不少人支持,纷纷点头应和,“算我一个,我也跟你走一趟。”
“那也算我一个,正好去京里看看是谁那么大狗胆,竟敢这样摆弄我北境兵权之事。”
……
凌湙以指轻扣桌面,瞬间厅堂息声,内外皆陷入静谧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上座的凌湙身上,便听他缓缓开口,“我已命掣云将我真实来历投了江州一系,五皇子那边当有所行动。”
这就是应了殷子霁当时的第二种考量,自暴身份。
凌湙抬手按下欲张嘴之人,继续道,“云川那边,六皇子隐瞒了陛下驾崩的事,现拿着假的废太子诏书,准备率军入京,杜曜坚那边日前传信,六皇子用陛下遗诏网罗了不少世家勋贵,整个云川竟皆入了他的手,只要成功入京,那些投了他的世家皆可获封从龙爵,且世袭罔替。”
从龙之功,与世袭罔替的爵封,这便是一个中上等世家最高的追求了,谁都会以身试法,铤而走险豪赌一把的。
六皇子非常懂得网罗人心。
殷子霁从旁击掌,一脸钦佩,“所以主上这是早有安排?”
很快,京中那边就顾不上北境的兵权了,尤其监国太子那边,甚至可能为了讨好兵权在握的凌湙,反过来求他带兵上京擒贼(六皇子),而荒原王这个封号,将再无时机可撼动。
凌湙垂眼,“他们太闲了,闲到整天对着北境指指点点,大徵那么大的地方,哪处不比北境物资丰厚?呵,敢情以为我北境好捏似的,那就忙起来吧!”
忙起来就没那么多闲心,关注别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了。
凌湙既要他们脸疼,又要他们骨头疼。
当天下人尽皆知,他这个新封的荒原王是谁时,那些隐在背后的朝工大佬们,还能淡定的对着北境比比划划么?
当年的换子丑闻,私下交易,以及枉法徇私之事,举凡出手之人,一个都别想干净的退出这个局,凌湙要让他们在天下人面前,承认当年舞弊刑场之事。
这就会牵扯出闵仁太子案,皇帝弑子的真相,以及为保一众世家利益,而联合党羽勾陷闵仁太子的当朝阁老臣工。
满堂乌鸦,没有一个是白的,谁也别想干净的从这一淌浑水中抽身。
这样一个在民众中本就汲汲可危的朝廷,还有什么信誉可言?而失了民心的朝廷,结果会如何?还用他费力的举旗反么?
凌湙仰头,他说过,不会被人架着上高台,就不会有被黄袍加身的一日,他会顺理成章的走上去,站在那个位子旁边,有可自主选择的安排往后的道路。
他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愿意走武大帅为他规划好的道路,临到头时仍下意识的为自己留一条可进可退的选择权。
可旁人并不知道他心里的真正想法,下意识对他的安排拍案叫绝,举手称赞。
凌湙牵了牵嘴角,从这个议题中抽身,开始对城外的凉羌大军划分兵团归属权。
十二万凉羌铁骑,去除可忽略不计的羌兵两万,余下十万分属五大王兵,又有十数王孙各掌小旗营数帐,围三州境外不到百里的一处地势颇高点,竖起的旌旗绵延数十里,却能从扎营分布上看出,谁与谁关系近,谁又与谁关系不睦。
凌湙将斥候侦查到的敌军驻军图摊开,指着中军指挥帐,“此次名义上的中军大指挥,是老凉王的长子,其母是帐奴,身份低微,他也因此不得老凉王重视,但因年纪长,又会钻营,如今在王帐那边发展的挺不错,旗下网罗了不少帐奴出生的武者,在诸王当中因年长优势,占了长线发展的先机,目前拥有的兵力和牛马能居王帐前三。”
说着在中军帐前后画了一个圈,“他前后帐子里住着的,是五王、七王和小十王,都是生母微贱,出生即被迁出王帐的庶出子,几人联合发展,才有了如今的气势,与二王、四王和六王、□□王不同,二王、四王母族相当,谁也不服谁,便一直各自为营,又中间曾隔着凉储,受凉王打压,势力萎靡,发展上反倒没有大王子军团好,六王和另两王母族强盛,各人背后皆有支持,目前势力不相上下,单个人实力能与大王子抗衡,也是目前王帐里最能说上话的几个,老凉王对他们还挺宽容,没有像打压前几位那样打压他们,划分的草场可比拟王储。”
这其实就是夺嫡的基本戏码,大家都是王,谁也不甘人后,有实力当然想争,没实力创造实力也要争,除非真闲鱼,否则没有不想那个位置的。
大王子早年一直在苟,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在王帐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或者说,在他没有联合到老五、老七和小十王前,他都没资格入帐议事,于是一直苟,一直苟到凉储与老二、老四斗成两败俱伤之局时,他就冒了头。
老二老四这两孩子,亏在了与王储同龄上,也正值老凉王气势年纪最盛时,摁死这两个不听话的瓢,简直手到擒来,于是,这俩人算是第一波与王储争斗下的失败者,若非母族护着,怕早没了。
到了老六和老九老八时,老凉王的年纪上来了,对诸子间的争斗开始有心无力,再加上凉王储自身不上进,给后来的这几个儿子一顿削,终命不假年,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