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109)
别等武景同救回北境,再殁了武大帅,那这一趟买卖就真不划算了。
凌湙极力的想稳住武大帅的心绪,为此又让袁来运找人往天牢里跑了一趟,得了武景同一封亲笔信,准备连同此次信件一起送回凉州。
酉一便是在凌湙低头写回信时,进来将齐府丧女之事说了的。
凌湙惊讶抬头,顿住了手,墨一滴点在纸上,泅湿了一角,“怎会?他竟是没按照我的安排做?”
酉一退后半步,低头敛目,小声道,“是,我们的人没有接到替身,那名女子真的刎了颈,酉五去验过了。”
凌湙敲着桌面喃喃道,“他这是怕人落我手里,防着我呢!”
当然,若按原先的安排,确实也有拿人当质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凌湙想以此展示诚意,与齐渲建交。
他给的退路,也是假死脱身之计,但并没有真的要让齐惠妍的婢女真去送命,而是派了人以虫蛊控息,帮那个女人脱身出来,送去边城。
可她却是死了。
凌湙扶着椅背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有说法没有?”
酉一小声回禀,“有,齐大人派了亲信来告知,说那女子是自愿赴死的。”
凌湙横眼望过去,皱眉不语。
酉一继续回复,“那女子亦被闻辉糟蹋过,是齐大姑娘帮她瞒了下来,并与闻辉闹了一场后,才避免了她被强纳为妾的事,她自知无法再嫁予青梅竹马的表哥,便趁着此事向齐大人要了一笔银子,托了表哥照顾其父母兄弟后,慨然在齐家厅门内,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齐渲无法将真相告知家人,更有其二婶三婶自小误导亲妹的仇怨,教他生出了脱离本家的想法,那婢女自小与齐惠妍相伴长大,本身就堪比一般小户闺秀有学识见解,知道自家大人有为主子讨债的打算,再联系自己这悲苦处境,干脆便以自身构陷闻、齐两家。
她的脸被药物控制的起了一身疹,再在临死前悲愤的划了两刀,这一下子更血肉模糊的辨认不出真假来了。
死的堪称惨烈。
却为齐渲争取到了最大主动权。
凌湙站在书房门前,望向齐府的方向,“他竟是比我想的聪明,当然,也够心狠。”
酉一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心道,若有一日主子需要他去死,他与酉二酉五等人,亦会毫不犹豫的献上生命的。
同为仆婢类等的身份,酉一却是比凌湙更理解那名女子慷慨赴死时的心。
都是为主尽忠罢了。
只是人没到手,计划终是落漏了一环,凌湙捻着手指,思考一瞬后,道,“咱们出去看看。”
说着便回了房改装换衣,又重新变成一个不起眼的侍卫,落后半脚的跟在酉一身后,在清冷的街道上,随着人流一起涌向事起的闻、齐两府。
齐渲令人抬着“齐惠妍”的尸体到了闻府大门前,可他身后跟来的齐家老小,尽一多半全是仆婢,亲属并无几人,便是齐老太太都未出面。
凌湙望着人群里一身孤勇的齐渲,举着两家合婚时的婚书,言词悲痛清冷的要求闻家给说法,并且以兄长的名义,正式向闻府提和离诉请。
围观的老百姓瞪大眼看稀罕似的,个个窃窃私语,大多都很不解齐渲的举动,替死人和离,真是闻所未闻。
齐渲高举合婚书,站在闻家三尺阶台上,眼眶红肿,“我绝不会将亲妹妹,葬入杀死她的人家坟里,闻阁老,闻大夫人,两姓相宜才为一家,如今我两家已闹至如此田地,如何再叫我……叫我忍心将亲妹妹弃于你们之手?闻辉自己死的不光彩,生前行事多有偏颇荒诞,我齐家尚未等到他上门致歉,他却以淫荒之名死于花街柳巷,你们欲替他遮丑风光大葬,可我家亦非无名小卒,容不得你们如此欺辱,你罢我官也好,撤我职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要替我妹妹讨还一个公道,我要你们给她道歉,给她赔礼,我要还她一个自由身。”
周遭人随着他的话语,将目光集中在闻府门前的管事身上,闻阁老并未出面,闻夫人被“齐惠妍”决绝的自刎行为,给吓的昏迷不醒,整个闻府只有大管事出面与齐渲对峙,而累累白幡前,尽是来吊唁的人家穿梭不定的眼神。
太震惊刺激了。
婆母因为子丧,而逼媳亡。
这闻府可是仍有未婚公子在的,这事一出,满京高门贵女得有一半将闻府列为拒婚户。
怡华公主有二婚先例在,贵女再婚并不为人耻,闻夫人弄出这样一手,简直是在这些贵女头上蹦跶。
敢情这往日婆媳和睦都是演的哇!关键时候,儿媳是可以拿来给儿子陪葬的。
闻夫人名声一夜之间败坏。
凌湙在拥挤看闲的人群里,与段高彦对上了视线,双方一触而走,俱都将眼神关注在齐渲身上。
齐渲既未按照凌湙的安排来,自然也出乎了段高彦的意料,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亦是震惊的,有一种即将脱离掌控的惊讶。
而此时,闻府大门前终于出现了一人,却是一身白衣素服的丁悦妍,只见她快步走下阶台,到了齐渲面前后,小福一礼道,“齐大哥,我知你悲痛,骤闻三弟妹噩耗,我亦震惊悲痛,只是这街巷人多口杂,齐大哥可否进内里一述?”
齐渲昂首挺胸,并不与丁悦妍对视,只一意望着闻府门前的御赐匾额,高声朗朗,“闻阁老若不愿与我理论,我便去告御状,请陛下为我齐府主持公道。”
丁悦妍白着一张脸,极力的想要挤出一丝表情来,可努力了几次都不成功,干脆埋了头塌肩怂背的站着,只嘴里仍小声的劝着,“齐大哥……”
凌湙皱眉望着她,问酉一,“她是哪房的?”
酉一看了看人,想了一下道,“闻辉的大嫂,庶长兄的妻子。”
凌湙想起来了,这就是宁振鸿那个好友丁谁谁的姐姐,还是宁振鸿告诉的他,说听到了她背地里,说齐惠妍与段高彦的情史一节。
是了,她与段高彦是老乡。
凌湙迅速往段高彦处望了一眼,却见他正抿着嘴,也正望着丁悦妍。
丁悦妍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顿了一下,尔后似有些不甘愿般的,要一步三回头的往府里走。
凌湙掩手迅速交待酉一,“喊住她。”
当然不可能是酉一开口直接喊,只见他往街角处打量了一眼,便立刻有百姓模样的人开口调侃,“这闻家莫不是心虚?竟派个孙媳妇出来招呼人,我说,喂,你倒是给人家一个交待啊?便是不给交待,这地上的女人好歹也是你妯娌吧?怎地出来一眼都不看呢?我们这些陌生人看了都要唏嘘一番,你这个当人妯娌的,竟然一眼也不瞅?哎呀,你跟闻夫人真是一样的心狠啊!”
“就是就是,这闻府欺人太甚,不仅罢了人家的官,还弄死了人家的妹妹,怎么地?死了一个孙子,就要人家一家子陪葬啊?”
“害,人家是首阁,皇帝都要让三分的人物,这小小齐家哪能斗得过?要我说,这位大人,您还是回去吧!这闻阁老家,您当真是得罪不起的。”
议论一起,便再也压不住了,围观的百姓们交头接耳,纷纷说起了往日闻府横行霸道之举,丁悦妍没料竟会引来如此诽论,一时着急,转了脸来急声辩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我婆母逼的她,是她自己一时想不开,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丈夫死亡的事实,主动殉夫去的。”
人急是会出错的。
段高彦咬着牙瞪向丁悦妍,一脸要吃了她的样子。
凌湙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俩眼神交汇,摸了摸把下巴,“嗬,有意思!”
庶长兄、嫡三子、家产,真是很难不让人多想呐!
关谡,你上位的时机到了。
齐渲怒急大喝,“你胡说!如此夫婿,何谈殉夫?他也配?”
“老夫说她是殉夫,就是殉夫,齐大人,望你三思而行。”
僵持了半晌的闻府门前,终于出现了一道灰裳身影,高高的立于府门御赐的匾额下,沉眼望着嗡嗡不止的百姓,声冷眼郁,“府卫何在?怎能容此众多刁民聚拢于我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