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15)
就他对周家施迫的卑劣手段,武大帅怎么杀他都不过分,便是武景同若没有凌湙的叮嘱,也是会毫不犹豫要了他命的。
谁还记得凌湙原本是要放归他回江州的?
结果一转脸竟叫武大帅又给捉了回来,凌湙在看到姜天磊被半死不活拖回来时,简直是哭笑不得,便是知道情况的武景同也脸色精彩,二人皆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了到口的调侃。
算了,老人家要亲自动手帮姐姐姐夫家报仇出气,且让他将心口的气顺了再说,反正只要不弄死就行。
只是婚未退,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帅府的甥女婿,说破天也不该得到一个阶下囚的待遇,后尔要叫那些闲出屁爱挑事的迂腐老学知道了,肯定是要口诛笔伐的给武大帅按一个野调无腔的名头,以此来彰显他们的知书识礼。
这么多年,那些阿谀谄媚者,也就频繁的以书礼一途,来在武大帅身上找优越感了,因为周知的规则,文人天生高武人一筹,同等品级的文武官,文官就是话语权更重。
皇朝以武定天下,但往往发展到后期,都会出现重文轻武的现象,这也就意味着,新的皇朝会逐渐覆盖旧的皇朝,新一轮的洗牌将进入轮回。
凌湙奉了武大帅进入西炎城,并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叫武大帅赶着去打扫战场,清点战俘,连同武景同都没能留在武大帅身边侍候,一同被赶出门处理军务。
西炎城从南到北的主干道基本都控制住了,可城内各条能藏人的小道口,用来圈养牛羊的栅栏,以及把人不当人用来栓养大徵百姓的矮棚,现在都成了漏网之鱼的栖身地,需要领兵之人打头压阵,指挥各卫尽快将人清理出来。
主帅入城,按理是需要在城内各条道上巡视一番,用以镇定军心的,可武大帅的身体并不能支撑得住他绕城一周,这个时候就不是讲孝义亲情的时候了,必须得有人出面镇场,稳定军心。
凌湙和武景同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又有武氏子息作背书,替父巡营犒军也便理所应当,符合事急从全之义了。
大战之后民心惶惶,军心在震荡的喊杀声里,极容易上脑失控不分敌我,被血刺激出的亢奋,与同袍至交失之交臂的生死线,还有杀红了眼的激愤,都是容易引起哗变的诱因,创伤性应激后的自我保护,不止在败方,由一个个不同性情组成的胜方方阵,也容易生出心理疾病。
这个时候,主帅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强大的心理承受力,和标杆一样不屈的精魂,都是迅速稳定形势的强心针,会令所有浮动不安的心立即沉淀下来,恢复纪律秩序。
哪怕满城的兵将有一多半都来自边城和凉州,此时此刻,都不及武大帅的帅旗竖进城主府有用,满成百姓跪地叩头,凉羌败军缴械投降。
帅旗的飘荡,代表着大局已定。
这种心理依赖,不是兵多兵少决定的,哪怕今天用来攻打西炎城的兵力,全部出自边城和凉州,凌湙想要快速稳定民心,就必须竖武帅旗,那是所有北境兵的军魂所在,是惶惶无可依,恐惧心怅然的百姓心魂所归,与最先打下城池者无关,他顶多能在后面定功勋的时候拿奖赏。
兵将与帅之间,隔着天堑鸿沟,非告天下不可名正言顺,这就是先前武大帅死也要为武景同请封的原因。
凌湙再厉害,再在边城和凉州受人尊重和崇拜,出了北境无人识,亦无人肯认,不论他在此战中表现如何,都会被归列到武大帅的运筹帷幄上,这就是上下阶泾渭分明的现实。
他一日没有自己的将帅旌旗,便一日没有镇抚民心之力,除非像以往一样打绝户战,没有殃民待收抚,没有战俘待整编,所遇之敌尽诛灭,否则,他就必须得有一个朝野尽知的尊封。
边城之主只是他所辖地的百姓将兵对他的尊称,出了北境之外的百姓们并不认,哪怕都听说过他的威名能震摄凉羌铁骑,但论民心收用这块,仍不及帅旗飘起来的那一刻。
凌湙非是不懂边上随行之人的眼神,薛维和杜猗都快要憋出内伤了,幺鸡是直奔了凌湙的住处,去看随军医队入城的凌嫚,一路过处皆有兵勇驻足行礼,便是幸存的百姓也露出了感激的微笑,战火尽头是生活向好的希望,便是哭也是苦尽甘来的喜泪,战后清理的事务繁琐又秩序井然。
武景同与他分头公干,二人想尽快的将事务归整好后回到武大帅身边,虽然军医在武大帅压迫的眼神下,说了一切都好几个字,可两人都明白武大帅的身体,在这骤然奔袭来的路途中必然损耗甚大,并不敢放心他跟前没人。
凌湙顺着萧婵手指的方向,将木序挖了出来,尸山成堆的残肢断臂中,他也未能幸免,腿骨折了一根,持兵械的手指头被齐齐削平,额头和左脸颊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整个人如同血葫芦般被抬到凌湙面前。
薛维终是没忍住话,险露了气急败坏的焦心,却硬生生压了声调,尽量平和委婉的向凌湙打听,“主上用意为何?”
城门迎大帅那一瞬,所有的功勋尽数归了武氏父子,他后头跟随大军一路压过来,差点没掉下马去,真生生要吐一口老血出来。
边城旗下所有军将,尽皆盼着自家主公能在朝野有名有姓,哪怕不封爵拜官,至少此战的功勋名单里,得有他家主公的名牌。
他们不可能永远呆在北境外头打凉羌,总有往关内征伐的时候,届时民心的收用上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正义之师仁义待民,他们不可能永远像在境外打敌骑那样,实施杀屠之策,招抚安民之心需要冠以堂皇名头,说个野望大的念想,便是以后那啥了,初始的起点都响亮威武,没见有哪个真草莽成事的,就是真草莽,还知道往自己头上戴金,扒拉一个历史名人当祖宗的呢!
当然,凌湙不需要扒别人坟上吸痒,他自己的祖坟就青烟没断,可薛维及一众部属仍旧希望,在他未归宗之前就能有好名头,这样一旦有机会,他的个人能力和威望,再加上他的祖辈加持,至少整个大徵境内世家大小众族,都不会将他归于昙花一现的野莽。
便是没有那一日,按边城和凉州的商业版图,凌湙也该在大徵境内拥有属于自己的名牌,而不是永远埋没在武氏背后。
多好的能名扬天下的机会啊!
结果他让了。
便是杜猗也嘴巴磨磨,有点忍不了,合着大家拼死拼活,趴北防线口吹了近一月的冷风渣子,就是给别人作嫁衣,好歹您也跟着喝两口汤啊!
两人眼巴巴的等着凌湙解释,而一旁的掣电咬着牙,差点将武大帅帐中赠兵符,又被自家主子推了之事咬出,好在理智尚存,记得凌湙下的死令,没敢对这二人说出机密,着实憋的心里痒痒。
只一双眼睛沉痛至极,跟丢了万两黄金似的,暗道也省了你们跳脚,若真知晓这机密,估计真能呕出三升血来。
凌湙眸光有些怅然,望向薛维,“先生心大了。”
薛维有些沉默,他不是不知道凌湙是怎么处理阚衡荐来的那些人的,也清楚凌湙目前安逸的心,可身为幕僚和有能力的左膀右臂,他若遇不到这样有能力的主公也就算了,偏偏凌湙是个有能力的。
看看吧!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在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干掉了西炎城内有话语权,且兵权在握的几位敌将,所耗人力物力近乎于无,因势利导、就地取材,非常干脆利落的收回了失地。
薛维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也终于明白了殷子霁早前说过的一句话,不要在主公身上找成就感,因为他自己就能创造成就,幕僚或者谋士,在他身边,只要当好辅事之职就好。
这种自身有能力的主公,不会允许身边有指手划脚的人,若不能认清这一点,便也就不适合呆在他身边干事。
薛维懂,薛维也深陷痛苦。
谋士的凌云志,不能强加在所投之主身上,可他是真的忍不住展望,尤其在知道五皇子被凌湙安排去了江州后,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啊~几宿几宿激荡的睡不着。
主公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一手搅风弄云的安排,已经为夺位之争揭开了帷幕,特别是当杜曜坚的求救信来了后,更激动的薛维连连抚胸顺气,就怕高兴的撅过去叫人捉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