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28)
“咳,三弟……”旁边人立刻摁了说至兴起的人,提醒他注意别秃噜出过分忌讳之词,导致那人后话卡在喉咙里,顿了两三息才硬生生转口,“……不过纳几个女人而已,值当拿台面上来说么!”
听的人还没来得及生气,说的人就先一步气上了,武景瑟要不是被武夫人拉着,自己就能掀了屏风冲出来,武景同更青了脸色,钵大的拳头捏出青筋暴起样,书房内一瞬又陷入紧张里。
看,这就是凌湙讨厌的族枝搅缠,五服亲属全聚在一个地方,立祠按堂内附管束者,活活要把简单的一家子人和事,弄的跟着帮派一样,什么律法都会在族规宗法面前退射一步,人不跟你讲理,理之前先叙情,完了所有事都会在情分二字上变得难以掰扯清。
这从武夫人坐直的身形上看,她应该也是生气上了,可却没出来,为甚?因为她一出来,口角之争就会变味,变成需要去掰扯的正事,届时就又会扯出更多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永远没有个说得完的头。
宗族群居有优势,可这个优势往往会因为利益的突显,形成尾大不掉的劣势,若无强有力的震慑者领导,后果往往就是逃不开盛极而衰,根源上烂了,一个氏族也就到了头了。
凌湙连看都没看他们,而是低了头与武涛对上,轻声问他,“你愿意当这个族长么?”
武涛脸色涨红,仰脸望着凌湙,“师傅希望我当么?”
凌湙摸着他的小脑袋,勾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狡诘,“无所谓,你我师徒这辈子总是要绑一起的,你当,师傅便支持你当,你不当,便谁也为难不得你,总归是要你自己愿意。”
他推武涛出来的时候,本还没那么肯定,但当这些人硬忍着讥讽也要抬武涛上位后,他便肯定了一件事。
周延朝定是给这些人分析过形势,并且,有意鼓动着他们来捞一个垫脚石,或者说是傀儡挡箭牌。
武景同有些意外,望着凌湙与儿子说话的样子,有些搞不清凌湙接下来想干什么。
凌湙也没让他猜太久,抬了头冲着门外的酉一道,“去客院请周将军过书房一叙。”
武府治丧,周延朝吊唁后便被安排在了客院休息,但估摸着,他此时定是睡不着的。
武涛低了小脑袋想了一刻,抬头道,“祖父曾言,宗亲氏族不可弃,却可杀可治,我武氏立祠百年,内中必然是滋生了一些不为外人道的阴暗丑事,祖父非是不知,只道水至清则无鱼,亲族是根,根须太茂,可修可剪,如若换了旁人,怕是修剪的速度跟不上腐烂的速度,不若就由我来接手,则师傅操刀,也是尽了身为武氏子的责任,师傅,祖父不令父亲接任族长之位,非是不信他有雷霆手段能与族中老人掰扯,而是,而是想给族人另一个选择,既然他们不要,那还就继续与我们绑一起吧!”
便是一道屏风,也遮挡不住武夫人捂嘴抽泣的欣慰声,书房内小小孩童的声音稚嫩清脆,却条理清晰,句句在理,是连武景同都比不上的决毅果断。
凌湙拍了拍他的肩,赞道,“不错,你能如此想,便也不枉了你祖父的教导,血脉相连的亲族关系,既然理不清,那就从根源上斩断,不怕人会少,星火就能燎原,像那些个如种猪般只管数量不管质量,瞎繁衍之徒,首该列在清理名单内,涛儿,你要记住,人是灵长智慧类生物,优生优育强过一切所谓的多子多福,人与牲口的区别,就在于挑选配偶时,前者是基于情感和心理需求,后者则是纯纯的生理冲动,那生理冲动的最好解释,就是每到春天,你听墙角的狸花猫叫一样,是脑子不能控制的无脑行为,嗯,你现在还太小,等你再大一点,你就能明白了。”
书房里除了他都是成年人,凌湙说的又不难理解,稍微一想就都明白了,一时脸色精彩纷呈,武夫人和武景瑟要不是有屏风挡着,那涨红透的脸绝对藏不住,就是几个男人听了,也又恼又怒的没有词语反驳。
凌湙就是有本事将一件不能宣于口的事,通俗易懂的描述出来,且是反复回味,越回味越觉得在理的说词,连那个被指桑骂槐的人,都跳不起脚来说他说的不对。
对啊,太对了,对的让人恨不能藏起身,这样就感受不到众人瞟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眼光。
气的胸口发胀,奈何词穷难以反驳。
武景同昂着脑袋,冲着儿子道,“你就是优生来的,父亲这辈子有你一个就够了,哦,如今还有了你妹妹,那更是精细生养来的。”
他小女儿出生不过月余,满月时凌湙他们都在荆北西炎城那边,再要现人前时,怕要等到百日宴那天了,是以,外面没有几个人见过那个小奶团子。
武夫人松了肩背斜倚在靠垫上,武景瑟则畅吁了口气,感觉心口都敞亮了不少。
凌湙可不管旁人脸色难不难看,敢在他面前内涵武景同,就别怪他嘴毒内涵回去,要不是有武涛这个小人在,他话更直白难听,这都算是收敛的了。
武夫人在这里是对的,他们该感谢她,否则这会儿,凌湙的配刀该摆上桌了。
能抽刀,凌湙都懒得费口舌,这些人该庆幸自己冠了武姓,有武大帅的情分和武景同在,才能容许他们在这里磨缠。
但耐心也止此了。
凌湙亮出了锋芒,“行了,茶也喝了两盏,前话也说了不少,既然要继续依附着帅府过日子,有些事情,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不是说我有野心么?那就来亮亮我的野心?”
茶托掷于几面上的清脆声响,如锤击在人心底的鼓,咚的一声让人警醒提神。
“往日我往来帅府,与各位也不甚亲近,有些看不惯的事,不想理的人,都只当闲外人一样的忽视了,但你们若有,或者稍微对我有那么一点了解过……就该知道,我的眼里以及治下,鲜能容忍知法犯法之事,族规小于律法,人命非分贵贱,还有最重要一条,非若女子不愿而强纳入府宅的,呵呵,一律施以阉割之刑!”
坐上一排的族老简直如芒刺在背,凌湙眼神扫过处,无一人敢与之对视,皆有额汗欲滴的紧张感,再有酉一领队守在书房门外的气势,就更让人有刀架颈的紧迫感在了,一个个眼神不由的往屏风处望,指着武夫人开口拦一拦。
可武夫人正闭目养神,脸歪向一旁未“及时”发现房中的紧绷气氛。
凌湙凉凉的眼神在各人身上扫过,自顾继续道,“大帅出北境征荆北祸乱,武氏族中将兵出了多少?除了景同兄近支的堂族兄弟三个及其卫下,还有三服以外的出列么?大帅难有精力计较你们越来越过分的小心思,你们就敢当他病糊涂了上瞒下欺,景同兄但有出手整治同族兄弟,你们就要放大了事端的来搅烦大帅,母亲为了安抚你们,私底下纵了你们多少勾当?以前凉州乱象丛生,除了韩泰勇的不作为,有一半就是因为你们在城内横行霸市,后来你们是怎么从凉州撤出来的,要我提醒你们么?我当你们会有所收敛,却哪知你们转头就进了随州……”
正说到此处,周延朝便站到了门外,阴沉着一张脸与凌湙对视上了。
凌湙并不停口,而是直接对上周延朝张口,“我刚入北境那会,随州商贸乃三州之最,当时还觉得周将军治下有方,知道另找商机替百姓改善生活,接手边城时甚至以随州当榜样,致力于替百姓寻找新的生计来源,可从什么时候开始,随州商贸队的风气就变了,自己做的档口,旁人不能做,自己开的商道,旁人不给开,垄断盐铁交易,陈米当做新米,周将军,随州内的百姓有多少诉告无门,破家离城者,你统计过么?你从一个爱民护兵的儒将,转变成百姓口中的昏聩聋将,用了多久?是否心塞?”
周延朝一步步踏进书房,曾经清风朗月的人,如今却越显阴鸷,眉眼上压着沉沉的乌云,似化不开心里的忿闷,看着谁都带有深深的敌意,尤其对上凌湙时,那更恨透心的怒火直欲喷发。
“你以为我想?”
说着便哽了脖子仰头看向房顶,胸膛喉结上下翻腾,显然是在压抑情绪,直等感觉声音恢复正常后,才又继续开口,“你入北境之初便有武少帅护持,后尔更得了大帅青眼收作义子,以一介罪子身份夺边城自治,挟持印大将纪立春为已用,一点点蚕食掉凉州周边卫戍,最终将凉州尽握在手,凌湙,你也就是比我运气好而已,刚巧就得到大帅父子的欢心,我那么努力认真的经营随州,可大帅的眼睛里只有你,他看不到我努力的功绩,我求娶景莳,他却选了那个断袖齐葙当女婿,我暂理中军帐打凉羌主力军,结果你一个引狼入室就陷了敌骑几万人,成了所有人眼里用兵如神的星将,那我呢?我的功劳苦劳呢?凌湙你知道么?你没入北境之前,最有可能入主中军帐成为辅佐新帅之人,是我,大帅早先是属意我来成为景同的左膀右臂,中军虎符便是给了武景同,实际指挥人也会是我,大帅早先替景同安排好了辅佐之人,哪怕他真没能力,也有我等几人忠心耿耿的在后扶持,可现在呢?他改主意了,虎符竟然直接给了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