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21)
太子直接被他这副疾言厉色的样子给震住了,刚还暴戾的神情陡然顿住僵定,被怼的哑然结舌,眼神环视殿周一圈,赫然发现随着袁芨的话音落地,所有人脸上都一副理当如此的赞同神色。
君父归朝本当百官跪迎,你一个太子再拥有监国之权,那也只是监国,尚未登基,所以,袁芨这话听着像是威胁,可理是这么个正理,谁来也挑不出他的罔上之责。
好话不好听,本来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得过且过了,可太子非要挑战文官血气,那就怪不得这个古板文人用朝纲压他了。
满殿朝臣没有人跳出来指责袁芨的态度问题,不论袁芨是哪派系的,有一个身份却是大家共有的,那就是他们都是吃文官团的庇护的,上位不尊文墨之士,待之如仆役,想打便抬手,这就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所以,这一刻他们是一个整体。
文官的体面和尊严,文人自古传颂的风骨,谁都不能玷污和糟践,这个口子一旦开了,那所有人就等着被像武官那样的轻贱和忽视吧!
此时,君与臣很明显的站在了对立面,彼此拉锯着属于己方的立锥之地。
阚衡不吱声,敛目正肩的似在等着什么。
闻阁老环视一周,见时机差不多后,方迈步上前,与怒胜的袁芨并肩而立,挺着腰杆子直视太子,声音悠然闲适,不紧不慢,“太子,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太子张了张嘴,在袁芨脸上看不到表情,才慢半拍的抬手,“闻卿请讲!”
闻阁老清了下嗓子,攸尔道,“臣这里有一个处理方案,或能解决眼下困境。”
太子有些惊喜,眼神都亮了两分,急的倾了身体,迫切道,“哦?快说来听听!”
闻阁老便摇着脖子施施然开口,“荆北一地三川两府更扩于两州之地,曾经有三五世家建府立祠,后尔因种种原因,便搬离了那处……殿下,臣要说的是,京中仍有那几家姻亲故旧,可派人去询问一二,若愿出些银钱,那处地界待归整清理后,便仍交还给那几家,使他们也有落叶归根,府祠堂归故地之日。”
阚衡抬眼迅速瞭了闻阁老一眼,尔后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袁芨则皱了眉头欲言又止,却被落后他一步的段高彦碰了衣袖,终忍了张嘴的欲望。
莫裴之则立即跟后头附议,拱手直道闻阁老此主意又妙又好,捧的闻阁老眯眼抚须更加得意。
而太子则将眼神挪至黄铭焦处,却见他额脸皆有虚汗冒出,对上他的视线后愣了一瞬,但也仅是一瞬,然后露了个谄媚至极的笑来,“还是闻阁老体恤殿下,竟想了如此妙法,一举解了朝廷危机,甚好甚好!”
听出来了么?
这就是圈地啊!
明目张胆的以朝廷的名义,开始为各京畿世家谋划地盘好处了。
是,荆北是穷,贫瘠到乏善可陈,可那里有矿,有跑马场,有南来北往必经的商道,更有紧靠江州的码头。
只要心够硬够狠,再贫瘠的土地都能再压榨出二两油,更何况那里的民息非常坚韧,遭受过那样的迫害屈辱,仍有不输于荆南的人口数,户丁人口就没有绝过,非常的肯生养。
有人,就什么都会有,陷于苦难的百姓越被剥削的厉害,越想要多繁衍子嗣来减轻家庭压力,而这种根生固种的思想,也同样适用于剥削者的利益学,他们的眼睛同样盯紧了那一茬茬长起来割不完的韭菜。
只要占住了地,好好经营几十年,那里就会成为各世家的又一处羊毛产地。
所以,甭管闻阁老话说的多么漂亮,一脸宽厚为那几家撤出荆北之地的家族打量,其本质目地,只是为了亲己派的世家谋利。
几十年都过去了,谁知道早年那几大家族的人死哪去了?便是有,怕也落败的不成样了,他换几个人过去,占了这个名额,太子难不成还真的来查?
想也不可能的事,届时再挑些美人,送些珍宝,太子指定就不会追究了,而他呢?可以揣着朝廷的明旨,正大光明的带人去圈地盘。
就是花钱占地的本质,哪个地方没有豪强呢?比起其他地方私占的田亩土地,他们至少还为解决财务紧张做了贡献,说出去他们得成大善人了,至少没不讲武德的直接抢啊!
关谡揣在广袖里的手指动了动,在闻阁老转过来的眸子里看见了合作的意向,刚收复的失地上没有官署,建立署衙委派官员,以及地方官的任免,都可以与关谡商量操作,他作为地方官派的领头羊,这么多横空出世的官位,得助他收拢多少人心,划拉多少利益啊!
二人电光火石间便达成了协议。
黄铭焦苦笑着缩了脖子,并不敢贪分这块天上掉下来的蛋糕,他是皇帝拉拢的亲信,没被太子清算赶出朝,都亏了在建兽园上出的“力”,很下了血本的才以真诚打动太子殿下。
段高彦作为目前的首阁,自然不能一声不吭,见闻高卓说完后得到了大半朝臣的点头称赞,连上座的太子都没有提出质疑或反驳,就知道这议题八成是行了。
他与阚衡眉眼相对,默默的选择了附议的赞成票,二人都想拱着凌湙上位,也并不在意荆北一地之后的发展规划,至于蛋糕怎么分,这里的人其实都没意识到一件事,他们说的根本不可能算,地在谁手里谁才有发言权。
而现在地在谁手里?
在他二人要推举的主子手里,就他二人领教过的主上手段,这些人真想像无比美好,以为还跟从前一样,就着舆图你一块我一块的瓜分,全不将出力收地的武将放在眼里,好像地收回来便理所当然的归入国土。
这话说的对也不对,国土是肯定得归的,但实际掌管人可不归国土持有人管,现官不如现管,用在荆北那片土地上也一样,现在谁的兵在那里,谁就是那里的实际掌管人。
他们在朝堂之上你切一块我切一块的分的欢,全不将出生入死才将失土收回的将帅放在眼里,实际演绎了什么叫虎口夺食,段高彦看的一清二楚,回头就将朝堂上的各人表现给密封了一道条子送了出去。
太子只要不动到他的银库,任何事都可以有商量,闻阁老这提议听在他耳朵里,简直跟废物利用一般,竟然能变现,当时就拍着桌子定了下来,甚至还想着截留一部分钱财来继续筹建他的游乐场。
闻高卓扬了眉头一口答应,后尔顺势将关谡推了出来,开始商量后续建立官署的事,至于之前有人担心他推自己学生小宁大人上位的事,此时也在他一再表示小宁大人年轻,还需要多历练的谦虚语里,得到了更多人的钦佩和尊崇。
只有曾是他们一伙,深知内情的段高彦撇了下嘴角,暗道:他哪是不想小宁大人谋利?他是想用小宁大人谋天下呢!一个小小的封疆大吏,且不得他与众派分隙,让小利而谋大权,才是他这盘棋的本质目地。
有时候站的角度不一样了,看问题的本质意义就更清了,段高彦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自觉的换了赛道,以更清晰的观念看待闻关二人的布局,而接受了凌湙强横的设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起的坚定信念,坚定他们的谋划在凌湙面前不堪一击。
于是话题顺利转回到了封赏上,这一次太子的脾气终于好了,钱财上的问题解决了,其他有关于犒赏之类的活计,就该归了文殊阁。
段高彦终于有了开口时机,在阚横和袁芨达成的私下协议里,只要助推凌湙上位,那以后不管京畿两大派系怎么斗,北境兵都将全力保存保皇派的位置,况以武帅府的立场,袁芨是最不该担心他有另投别派的可能,二者往大里说,本质目标其实一样,都是忠实的皇党。
有了袁芨的暗中支持,再将缩头乌龟黄铭焦搞成弃权票,最后收拢一把态度摇摆的关谡,这场封诰风波总算尘埃落定了。
武景同携收复西炎城的巨大功勋,终于收获了他早就该得的世子爵。
凌湙收消息的速度,比朝廷走官道派送的旨意快了两倍余,在北境军将合体陷入武大帅将要薨逝的悲伤里,他收到了经过朝议大佬们分切过后的蛋糕分配图,以及自己一下子被冠以荒原王的称谓,而所属封地便是他现下所常驻的凉州,和垂角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