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07)
几大豪族谁也不愿意沾染,杀死前朝皇族血脉的罪孽,干脆把他送出江州听天由命,就算他能完全任务接到五皇子,那回江州的船帆浪急漏底,淹个把人也是天命不济。
凌湙捏着信暗叹,武景同这一把也是命运交织,差一点就成了那些豪族的帮手。
姜天磊这命啊,确实不能丢,至少暂时得留着。
这样一想,凌湙突然就有了搭救武家姑姑的门路。
正想着,酉二掀帘进来了,“主子,东线城向北十里处,我们的人探到了一行人马,经再三确认,是萧郡主和突峪,他们似乎有回西炎城之意。”
凌湙坐在帐中桌案前,有些意外的挑眉,“她怎么会和突峪合一处的?不对,突峪怎么会出南川府的?”
他从进了南川府就一直被关押着,没听姜天磊有见过他消息。
酉二拱手回复,“队伍里有数名江州兵武,其中有一副将是姜大公子的亲信。”
咦?这是准备做什么!
凌湙坐直了身体,“有注意萧郡主与他们相处的细节么?”
按理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对,依萧婵那女人的脾气,指定是趁他病要他命,知道姜天磊废了,必要再拔刀送一程的。
酉二低头,“双方相处平和,未见有剑拔弩张之势,而且……”在凌湙眯眼看过来的瞬间,更弯了腰道,“那一队人数不多的江州兵卫,对突峪相当客套礼遇。”
帐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灯烛燃烧时的噼啪声,当外面巡逻的兵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继而远去后,酉二终于听到了凌湙的吩咐,“去将随我出入过南川府的兵卫招集齐,让大家着旧甲破刃,做一副兵溃窜逃样,唔……我那身异族装扮还在么?”
酉二答,“在的主子,都收拾整齐叠在箱笼里。”
凌湙点头,思考片刻道,“塬日铉需要在城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既然有了更好更合理的途径进城,那明日假作胁迫礼部官员带入城的计划便改动改动。”
西炎城无主,不是突然来个大徵官队就能叫开的,那一队礼部使臣只是先去打个前哨,给城内守门的将领一个信号,真正能叫开城门的,还得用他们自己人。
凌湙便是打算恢复塬日铉的身份,然后假做半途偶遇礼部使臣队,然后为了逃脱“武家军的追捕”,以刀逼颈的混进了和谈特使队,等如之前一样到了城门楼下后,再亮出身形,让守墙楼的将领开门放行。
只这样一来,他必将受到多方盘查和询问,想要立刻与幺鸡他们汇合,得费一点功夫,若是跟着萧婵等人进城,则那些将领盘问的焦点便不会在他身上,他也便能用最快的速度联络到城中暗藏的队伍。
凌湙最后将手指定格在桌几上,对着酉二道,“撤销之前的部署,将我们的人从出使队里清理出来,明日安排他们以原有的队形规制,再去敲城门,如不出意外,城门当开。”
尔后,他去找了武景同,将他从掣云的信报里,推测出来的部分情况一一告知,最后望着武景同道,“我现在不方便在他面前露脸,而刚好你有充分的理由去探看他,可以打着搭救你姑姑的话题展开,去探一探他的反应。”
姜天磊定然不会想死,这从他即使断了一手一脚,也咬牙活着的坚韧中就可以看出,他非常惜命。
凌湙道,“他离开后,姜家二公子便暂接了他的事务,短短数日便赢得了不少夸赞,这对明面上表示,从未接触过家族事务的人来说,明显不太合理,便是从试错的成本上反应,也不似一个生手能办到的,代入己身,咱们也没有刚掌事就各方处理圆润的本事,都是一步步从错误里摸索总结出来的经验,是不是?所以,那姜二公子绝对有问题,或者说,背地里,他绝对不是如表面上那样的,是个只会书画品鉴的贵公子。”
武景同还陷在姜天磊可能的真实血脉里,听凌湙如此说,一个激灵就醒过神来,定定的注视着凌湙,“需要公开么?这样的话就鱼死网破了。”
凌湙摇了摇头,“对姜大公子可以公开,对外不能,咱们得争取他的合作,得告诉他不合作就死的真相,即便他恨极了你,在残酷的真相面前,也会选择与你合作。”
一面是想借刀杀人,灭了他的亲人友朋,一方则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死对头,跟哪方合作的生存率最大,相信姜大公子自有思量。
武景同揣着沉重的心思进了关押姜天磊的帐子,正碰上大夫在给他换药,苍白的脸上全是忍疼的汗水,早不复之前的尊贵骄傲样,望见他进帐,一双眼内迸射出怨毒之色,咬着牙才堪堪忍住了谩骂。
大夫手快脚快的迅速撤离,留下一碗熬好的药汤。
二人一时谁都没开口,寂静的帐内连空气都开始变的稀薄,最终,还是武景同先张了口,“考虑的怎么样了?写不写?”
姜天磊冷笑,“本公子受的伤,会一分不落的受在周家公子身上,武少帅放心,不日你们就将收到我江州的馈赠,会有一整箱子的断手断脚送来,且全部都来自周家男子身上,哼!”
武景同望着他,神情倒是难得的平静,“你太自信了,以为背靠高门就可以肆无忌惮,姜天磊,你一个弃子,有什么价值能让江州那边拼着得罪我帅府的结果,只为了替你出这一口气?你太可悲了,活到如今,都没看明白身周的虚妄。”
凌湙靠着帐帘处点头,武景同这些年是真没白跟着他,学起他说话的架势还挺像样,至少就能唬住姜天磊这样不熟悉他性情的人。
姜天磊不明所以的望着武景同,尔后就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大秘辛。
武景同不紧不慢的,将藏在江州枢密院内的文献记载复述了一遍,末了望着震惊到忘了调动面部表情的姜天磊,问道,“你说这前朝转移进江州豪族里的小皇子,若是被保护起来繁衍生息,到你这一代,该有多少人了?哎,你有亲兄弟姐妹么?”
姜天磊脑中一阵天悬地转,眼前发黑,呼吸急促,脸色又红又白,眼睛凸起充满血丝,咬牙驳斥,“你胡说,简直……简直一派胡言……”
凌湙隔着帐帘间隙观察到姜天磊的反应,对望过来的武景同点头。
试探成功,这姜天磊确实不清楚自身血脉的渊源,却因为被武景同戳穿了自己这一支永远独脉单传的内里,所蕴含的大阴谋,拨云见雾,这才是他接受不了的现实。
武景同一直等到姜天磊压下了愤怒,这才说出来此的目地,“我可以放你回江州,等战事结束后,我立刻安排人送你回去,并且帮你得到与凉羌合作的目地,而相应的,你得解除与周家的联姻,并在合适的时机,送周家过江。”
姜天磊眼神瞟到了被火光映射在帐帘上的人影,虽不清楚那是什么人,可从武景同的反应上来看,定然是帅帐旗下的重要人物,有着能左右武家父子思想行事的能力,若有机会应当尝试招揽一二。
到了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武景同一开始开口说话时,语气里带着的试探之意,显然,他并捏不清自己处境的真实情况,若非初听真相时心神失守,且沦落不到这样被动,而这种种背后推手,显然就跟那隐在帐帘后的人有关。
姜天磊是颇有几分才智的,若然也不可能掌控住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在有能活着回去求证的前提下,做些让步他能接受。
这世上,比死还痛苦的是生不如死,比生不如死还难受的,是不明不白的被坑死。
堂堂武少帅会拿这种事来自己面前说,就证明了他话里至少有一多半的真实性,否则一旦放他回江州,真假一查便知,那将是对双方合作的基础,是一个毁灭性打击,在有周氏全族捏在手里的当口,姜天磊左思右想,也编不出武景同会蒙骗他的理由。
如此一来,他话里的真实性,就显得更高了,这也就是引出他内心痛苦的根源。
被亲人背叛,如同受凌迟之刑,姜天磊若非有着强大的求生意志,怕要受不住的这样的冲击,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重伤,死对他来说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