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193)
凌湙脚步顿在门槛之间,挑眉转身,复而慢慢踱步回头,掣电和酉二立即懂眼色的将人又拖回屋中,“你叫我什么?”
木序苍白却透红的眼里,哀哀的望着凌湙,“她那么依赖你、信任你,真心待你,塬日铉,你不可以抛弃她……我、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骗她有什么目地,但我要你保证,保证她能达成所愿,就算是死,也不可以遭受那些苦难再死,她……她其实没人可依,那些所谓的亲人,对她并无多少真心,塬日铉,你说能帮她,你是第一个在她的面前,说能帮到她的人,你不可以背叛她。”
凌湙静静的垂眼站立,对上木序通红的眼睛,半晌才淡淡开口,“你呢?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真就不求回报?木序,她未必不懂你的心思,可你知道她为什么当看不见么?”
木序抬头,又飞快的低下了脑袋,声音极轻极快,“我知道,因为我只是个小小的亲卫,没有权势背景,什么都没有。”
凌湙捏着手指来回磨搓,点头,“你看,人都是向利而生的,我之前也什么都没有,她不也视我如草芥?你说她依赖信任我,若我没有收服也炎与鄂鲁部残军的能力,没有迅速拥有一支叛民军的支持,你猜她待我会怎样?呵,不过是看我有利用价值罢了,人呢?都是以身价论高低的,木序,你想在她心里占一席之地,就得让自己有利用价值,而不是来指望我的知恩图报,或以她的情来打动我,木序,我们立场本就不一致,现在以为朋,是因为前面有共同的目标待捕捉,等此间事了,为敌再所难免,届时,你当以为她,或者我,会顾及这一段过往,而罢战或止戈?除非你们不来打草谷,能做到草木一春自给自足,可是……可能么?”
木序不说话了,良久才涩声张嘴,“凌城主,你真是……冷酷的叫人心寒,难怪我族骑兵抽签到你凉州草谷区,会面露绝望,你的心……太硬了!”
凌湙很短促的笑了一声,抬头望向门庭之外,“……同室尚且操戈,何况非我族类……木序,我再教你一句话,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要指望别人的良心未泯,想要什么,只有争取握在手里,才是你的,看在同行一场,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本城的萧郡主表哥身份还在,我当保她性命无忧,且有资格有能力得到她想要的。”
这就够了,木序也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本钱讨价还价的,能得到凌湙这样的承诺,便算是替萧婵要了一层保障,至于一个西炎城的管辖权,有或没有,并影响不到部族的存亡,只能说有妨碍部族挥兵关内的部署,并妨碍不到真正的族内兴衰,大徵将领除了北境,没一个能打的,敢挥兵往沂阳山打他们老巢的,更不可能有。
大徵兵将在他们眼里,就是弱鸡,地图画给他们都不用担心来犯,至于这边城之主,将兵数目加起来顶多他们部族的十分之一,又哪来的胆气敢挥兵北上?
反而若能说动他帮扶萧婵,会比嫁予姜天磊更有利,木序转动着心里的小九九,终在萧婵与部族之间,优先选择了萧婵。
因为萧婵身陷险境,随时有灾殃或身死,部族却兵力雄厚,便是折损整个西炎城,也只惜乎皮毛般损毁,迫在眉睫与可缓兵之间,无疑萧婵更需要襄助。
凌湙给了他一封信,告诉他,“五皇子被乌崈图霆掳劫,整个东南线被武家军把持,若姜天磊不想花大价钱向凉王孙赎人,最好出兵支援,路线我都替你选好了,从南川府出西城,有一条小道连着废弃的临江渡,木序,告诉姜天磊,若想成功救出五皇子,便带着他用来联姻的江州贵女去交换,至于此意出自谁想,你当知道怎么说!”
木序埋头接过信封,手背青筋攥的直冒,声音嘶哑暗沉,“凌城主智计无双,我凉王孙的联姻之策,两姓之好,怕是毁了。”
凌湙轻笑一声,暗含深意,“他若与江州交了好,成了姻亲,你家郡主不是白忙了?木序,我是在帮你家郡主,说到底,我是希望你家郡主有成为你们部族掌权人的一日的,就冲她敢想,有先于其他女人不敢的勇气,我就高看她。”
能力可以培养,勇气可不是说生就能生的,有多少人在成事之前,就败在了失勇止步之上。
木序惊讶的抬头,竟在凌湙的脸上看见了真诚,竟是与之前冷酷之态不同的模样,那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尔后不久,凌湙便安排了武景同往临江渡一探,前后发兵共两千,一千与武景同共行,全员扮作落魄逃荒的马匪,一千守在东越线退居荆南区的官道上,以防乌崈图霆狗急跳墙,真往左姬燐的老家里钻。
他们死不足惜,可五皇子不能死,他得保证姜天磊能顺利接到五皇子。
等送了武景同带队离开,凌湙这才有空去见了被绑在木桩上,不给动弹的“小宁大人”。
之前在南线大营的时候,他是被下了监牢的,后尔进了东线城,本也该下到地牢里去,可这人约莫在京中养的娇贵,一路行来竟发了烧,武景同怕人真死了,便没敢将人往地牢里送,只嘱咐人将他绑好,找了军医给开药灌了一两顿。
凌湙逆着光一步步走近,在暗淡漆黑的屋子里,显出一副高大的身形,直至透窗而过的微芒打在他脸上,才叫人看清来者的年岁,再添上扑面而来的气势,名头呼之欲出。
凌誉仰脸目光直视,眼中光芒直闪,他生的文气,又养的娇贵,无论肩宽还是个头,都不及凌湙,整个人似小了一圈,在高大壮实的凌湙面前,竟显得过分孱弱,可明明他年长凌湙两岁,如今看着竟显弟相。
两人一时谁也没出声,良久,凌誉才似熬不住般低头自嘲,“五爷的待客之道,本官领教了,咳咳咳,就说……武少帅当没有那样警觉,在接连被押被看管后,本官终于认知到了一件事,凌城主,您在北境真是如鱼得水,甚至比十年前更得势,且实力雄厚。”
凌湙定定的注视着他张口,在他说话时挪动脚步左右观察,渐渐移近,直抵到其人面部,盯着他的眼睛细细观察,攸而趁其咳喘之时,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颔,提着他的整个脖颈向上拧,迫的人垫脚纵身,为呼吸艰难吞咽喉头气息。
“大徵最年轻的状元郎?凌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们让你来作犬,你就真当自己是只犬,嗅着味的往京里传信,呵,我还是太低估你了,早前见你的时候,我就该卸了你的胳膊……”
凌誉被掐的眼前发黑,挣扎着扭动身体,眼角禁不住流出生理泪水,整个人因疼痛而颤抖,本就孱弱的身体如风中飘零的落叶,让人感觉再使一点劲就要掐断了气般,看着可怜又无助。
凌湙并没有心软,要不是受南川府事务缠身,他早便杀回南线大营宰了此人。
凌誉脸色更显惨白,眼看气息渐弱,手软脚软,到这时,凌湙才一把甩了人,将手放下,若非被绑着,凌誉这一下得趴到地上去。
一阵急促的呛咳和粗喘声,响彻屋内,凌湙的身影笼罩着他,垂眼不带半分动容的看着人狼狈争命,直过了许久,久到周围的烛火被允许点亮,刺眼的火光更彰显满地狼藉,这才听见一道微弱的人声响起,“我没有选择,我必须那么做,本官从来没有……”
啪一声响,凌湙甩手将人的脑袋抽的偏过一边,声冷人更冷,“跟谁本官?你以为考了个功名,就有资格称官了?凌誉,你是不是被他们教傻了?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科举?亏你竟然听话的去考了?他们在羞辱你、驯化你,考验你的服从性,你竟然……还美滋滋的以本官自称,你知不知道,从你下考场那刻起,你便失去了身份的加持,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了,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别太服从他们的那些,所谓为你好的狗屁话?除非,你也在觊觎那个位置。”
凌誉嘴角渗出血丝,眼泪根本止不住,被绑着的手脚磨的失去知觉,整个人抖如筛糠,声音也破碎不堪,“是,我就是觊觎那个位置,哪怕当个傀儡,我也要站到高处去……咳咳咳,你真是说的轻巧,不服从、不听话、不配合,那我能怎样?我活不活了?他活不活了?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北境挥洒自如,有上万兵将任你调令,我呢?我什么人都没有,他更身陷冷宫日日苦捱,我们不是你,撑不过去的,但有能得半刻喘息,我都愿意付任何代价,哪怕知道会惹你生气,遭受酷刑,五爷,我和他手无缚鸡之力,凭的什么脱离苦海?你真是……没有半分能与我们感同身受的心,呵,你其实与他们一样,都只为了利用我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