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151)
薛维点着信报嗟叹,“大帅仁心,竟垫了许多米粮救济那些灾祸百姓,这一趟劳心伤财,除了声名,竟是半点实际好处未得,朝廷那边持续装死,不说赈灾银,粮都无一粒,全指着大帅援手,寒呐!太令人寒心了。”
凌湙沉默,半晌方道,“这也是大帅自己的选择,他要用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逼朝廷降旨恩惠其子嗣,待到他……皇帝便是再忌惮他以及北境,在死者为大前,尤其是一位功勋贵臣的死后哀荣前,再不愿意,也会给出那一道封诰旨的。”
武景同在信中狂怒,字透纸背的力道,都能想像得到他在写信时的样子,定然是悲愤痛苦的,可大帅一意如此,他做为人子,再心疼也阻止不了。
薛维一时无言,凌湙又道,“朝中已定了监军人选,如我所料般,来的是新晋状元郎凌誉。”
这其实是个最不用担心,会出意外安排的谋策。
五皇子是铁定不会被放出京的,六皇子白表现一回,无人会将他放在眼里,都认定了他是个废子。
薛维轻声低语,“六皇子也是忍性十足,明明这些年手中积蓄了不少力量,却装的一无所有的模样,让太子及五皇子都对他失了警惕,主上,他心思如此之深,后期可控否?”
凌湙歪头瞅了眼帐外天光,暮色已浓,一日又将过去,“我并非要掌控他,我只是想看看他,能否在时机到来时,翻盘成势,麓山书院派予接触他的幕僚,近年做的非常好,倒是很替他笼了一批人,虽皆为低末小官,可聚水成江,他若真有野心,在蛰伏了这些年后,当有所得,我们只静待结果便好。”
薛维也闹不清凌湙此举的目地,说支持六皇子吧?却未见他予以任何钱物人脉上的支援,说不支持任何一方呢?却又让书院从旁系里,往六皇子身边推人,助他在朝中建势。
不引导,不插手,更不予任何片语的建议,任藤蔓发展一样的,让六皇子网罗了不少小官小将。
凌湙点着手指,并无意在六皇子身上多花时间,那只是他为太子与五皇子的争斗,扶助培养的黄雀,能不能在闻关二人手中残存下来,全凭他自己努力,从出了北宫开始,他就扫清了一切襄助痕迹,不会有人发觉其中还有第方手笔,包括六皇子自己。
一切形势发展,会让人自然的以为,是天意所愿。
“江州那边应当会有粮船往南川去,让掣电领着手下斥候,助一助武景同,荆南线匪患严重缺粮,让其扮作匪兵去劫一劫运粮船,不在劫,旨在干扰,要让江州那边对荆南匪患起警惕心,我需要让此次领兵的江州将军,怒急扫匪,只要他出了南川府……”
凌湙眼中寒芒闪过,“让酉二集结手中所有探马,助武景同一举将其绞杀。”
他要世人,以及朝廷的眼睛,看到“匪患强悍的实力”,也要让江州在“匪患”身上,看见凉羌部暗中动手,撕破盟约的证据。
薛维恍然大悟,怪道前几天掣电出入帐中,尔后领了一批弯刀羌甲,那是他们这些年打的战利品,前几日刚跟着军需运了几十套进帐,没料竟是早有打算。
凌湙望着天渐黑的帐外,“幺鸡和嫚嫚等不了太久,我需要这场战争尽快打响,他们想拖,大帅的身体各方都清楚,再有江州与凉羌的暗中交易,我必须让他们的刀尖指向对方,所以,这场战无法化解。”
薛维抿唇低头喝茶,半晌方道,“昨日突峪刚进了西炎城,想来凉王孙也不远了,主上,用不用找人再确认一下幺鸡的状态?我们的人接触到了牧牛羊的大徵子民,他们很愿意助我们探知城内消息,嫚嫚……嫚嫚姑娘进了育奴营帐……”
凌湙扭头看虎牙为帐内点灯,直至所有灯盏皆亮后,才道,“幺鸡那皮糙肉厚的,就算受点捶打也无碍,鄂鲁此时不会动他,我那天的表现他只会信七成,另成会在与羌主通信后消失,不过这也足够了,至少能保得他二人在西炎城无虞,一旦凉王孙真如预料般死在城内,他当会立即将幺鸡推出来,在得罪死江州与我之间,很明显我这边并不具备优势,那日的把臂言欢,不过都在做戏而已,谁能真的以为我们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了?我想做黄雀,他又何曾不想要嫁祸?过了这几许日子,羌主那边应当给他出了主意,他脑子不够用,羌主却是凭心计上位的,否则也不能与势大的凉王结盟这些年,现在就看突峪怎样了,但愿他与其兄突震一样,有勇无谋!”
薛维点头,凌湙的步步为营,走一算甚至算十的本事,他们无人能及,只管竖耳听着,尊令行事就好。
只听凌湙又继续道,“突峪不出两日,必然会派人与江州联络,派人盯着南川府,但有发现江州有人与其接触,只管放了人去,等凉王孙入城,再一并将消息撒出去,江州与此二人的联姻之举,坐实了他。”
薛维频频点头,边听边记,攸尔心中警醒,抬眼望向凌湙,“主上在帐中指挥调度,此等重要事宜,当由主上亲自督管,怎的……”交待如此详尽,打点如此清晰?
似有嘱托安排后进诸事之嫌!
凌湙微顿,侧耳听着帐中灯烛燃后的烟火,点着茶水将近日添加圆满细节的,西炎城北门布防画了出来,声音淡淡,“这是我近日频繁来往此处探得的细节图,北门无墙,兵营林立集中于此,栅栏为格档,每日朝阳起,至夜暮夕,共有二十队牧牛羊队出入,其中牧马的另走别道,单就牧牛羊的这一波,全都由我大徵子民充奴组成,一支十五人至二十人不等,牧畜数在百余头,由一伍骑兵监管,但据我观察,这一伍骑兵并不时时围绕左右,会分二出去打猎……”
薛维一惊,立即意识到了凌湙想干的事。
怪不得最近探马能与牧畜的大徵奴隶接触,且接触的如此迅捷流畅,敢情这里面竟然有凌湙的亲自出马。
“主上不可。”
薛维立即撩袍下跪,头抵毛毡,“若主上非要亲身涉险,那属下之前所为,便当死罪,主上,您当相信刀头与嫚嫚姑娘的实力,他二人联手,有八成把握能突出重围,您实非必要亲自前往,若……若……主上……!”
虎牙和酉一也跟着跪了下来,其实凌湙这些日子每到夜间,便会骑马出营往西炎城北门探,想做什么一目了然。
凌湙端坐着许久未动,半晌方起身将薛维扶起,后尔深深朝他鞠了一躬,“先生,我并非莽撞,专擅义气之人,这其实便是我一开始的安排,无论是幺鸡,还是凌嫚,我都不可能亲手送他们去死,哪怕只是万一,也不可能做。”
薛维攥着凌湙手臂,凝神与他对视,忽尔大惊,“主上是故意漏了嫚嫚姑娘,让属下补了这个缺?”
是了,依凌湙万事缜密的心思,便是再不忍,也不会拿大计开玩笑,一个幺鸡不成,他自己也完全有能力进去接应。
他要考验的,是他,是他薛维。
凌湙叹道,继而又目露信任赞赏,“先生胸怀、心计,以及对大事的把握能力,都不在我之下,帐中军需亦处理的井井有条,我放心。”
薛维哑然,再次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从一开始,凌湙就将军需物资,交由他处理的深远用意,原来竟是在这等着他。
凌湙拍拍薛维的手臂,“先生遇事冷静,看事清醒,不以情动摇,不枉法理事,是我能将城主帐托付之人。”
阵前有韩崝、陈图和杜猗等人,薛维只要管理好内部调度,按着他规划好的计策行事,那他在不在帐中,都没两差。
薛维能说什么?
只能敬服的再次对凌湙下拜,并以命担了保,“主上如此信任,属下定全力为主上守住大帐,敬等主上凯旋。”
凌湙亦对他拜了一礼,“先生不气我测探人心能力之举,亦是我之福气,待得胜回凉州,湙定摆酒席向先生赔罪。”
如此,便定下了凌湙乔装大徵畜牧奴,混入西炎城的行动。
凌湙凝神望着帐中大案,轻声道,“北门重兵布防,幺鸡带着嫚嫚最好的突围方向是南门,可我却只告诉他,我会在北门等他,先生,从一开始,他就是我派去吸引火力的靶子,我此去西炎城,为的是内外合力,打开南城门,如此,幺鸡那边,便拜托你了,定要派人将他接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