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下(224)
凌湙张了张嘴,面对众人投递过来的眼神,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刚得到消息,朝廷封了我……为荒原王。”
武景同吓的眼睛嗖的就瞪圆了,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凌湙,攸尔转头看向一脸得意的武大帅,却见武大帅正等夸的状态,眯眼直点头,“是本帅干的,哈哈哈,是不是很惊喜?”
凌湙陷些没端住表情,一脸便秘,“惊喜啥?一个封地都没有的光杆异姓王?”
武大帅摇头反驳,“谁说没有的?荆北就是你的,小五,先拿衔,后拿益,为父知道这个王的封号不实,可是没关系,咱们先占住了尊位,总有一天,你能凭自己换个更好的尊封。”
说完他一脸神秘的向凌湙招手,凌湙听话的凑近了他,便听他用屋里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跟他咬耳朵,“朝里那些人肯定在想方设法瓜分荆北这块天降的蛋糕,嘿嘿,为父跟他们明里暗里打了一辈子交道,他们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当谁不知道?没事,小五,咱先不跟他们抢,咱抢个名头,歪管实不实,咱要的是上桌吃饭,有了这个异姓王爵的封号,你就不比皇子位份低了,皇子不封王,他都没你强,小五……”
说着说着还冲凌湙挤挤眼,手比划了一下,“一张桌子排排坐,为父去后便要空一个位置出来,景同顶不上,没关系,你能顶,而且由你上桌,为父很安心,也不用忧心景同叫那帮老狐狸算了命去,小五,你受累,乖乖坐上去,往后便是摊牌正面干,咱起码在大旗底下不虚,懂没?”
别人懂没懂不知道,凌湙在这样别有含义的目光里,僵着脖子点了头。
他懂,他可太懂了!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武大帅这最后一计,直接把朝里那些大佬全给绕进去了。
他端正的穿戴好了大裳服帽,正了正头上的盖帽,扶着腰间的玉封,一手搀着武夫人,一手拎着武涛,正步缓慢的往门外走,武景同张着手紧紧的跟在后头,听他念叨,“老夫在那些人眼里窝囊了一辈子,他们当老夫是个面团子,怎么揉圆捏扁的都逆来顺受,呵呵、呵呵,老夫都记着呢!一笔笔的记着,只是从前想留个善缘,好叫他们念在故旧的份上,届时顾念一下我武府后人,可是现在不用了,老夫有底牌了,可以和他们撕脸干了,哈哈哈,老曲的干孙子真不错,小子有前途,竟然真叫他干成了,哈哈哈哈哈!”
武景同眼眶通红,偷偷的跟后头抹眼泪,一声也不敢出,旁边人也一样,都不敢接话茬,看着这样一个打仗从不退却,一直勇武的战斗在前线的老将军,轻描淡写的说着不被文官集团看得起的话,莫名就有一种心酸难过,一种没有受到认定尊重的认同感。
是啊!那些站在雕梁画栋里,永远衣着干净整洁的大老爷,怎么能懂被风沙浸透,饿着肚子还要匍匐着去搜寻敌迹的艰难困苦?
他们不会懂,也不肯试着理解,只会以粗鄙无理,目不识丁来喷斥他们,只会站在高高的阶台上,对衣裳浸湿,褴褛狼狈的他们,挑以最鄙夷的目光。
老大帅受了他们一辈子气,临了终于板回一城,难得这样酣畅淋漓的笑一场,所有人也都跟着露了笑容,眼底含泪,于悲泣里看着努力□□着脊背,站在人前的老将军。
帅府门前大台阶上,安了一把高高的座椅,周遭一列将士围成圈的护卫着府门前的秩序,而从并州城门处往帅府一路来的宽阔大路上,也有三五步的岗哨在维持着拥挤而来的百姓秩序,最中间却让了一条能过马的跑道。
大帅挺直着身体,正身端坐在帅府门前,含笑目视城门方向。
凌湙和武景同默默的陪站一旁,武涛的小手一直牵着祖父,抬头望着周围的亲人,忍着没敢哭,而女眷们则都聚在府门边的廊沿上,捂着帕子不停试泪。
一分、两分,一刻、三刻,直至夜幕即降,并州城门的方向终于响起了崩腾的马蹄声,先行报信的令兵传来消息,颁指的朝廷监史正过了城门桥,一时间,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望向了城门方向。
武涛握着渐渐失了温的手,惊惶的张嘴想要叫人,可对上凌湙的目光时,又下意识的闭了嘴,武景同扭头闭眼狠狠擦掉了眼泪,凌湙低头一眼对上了期盼着,却又渐渐失了焦点的眼睛。
他冲着身后摆了摆手,酉一迅速带人往城门冲过去,几乎是架着将来宣旨的太监给拖到了府门前。
“……今闻武大帅义子武景湙战功彪炳,酌封其为边城异姓王,封号荒原……”
府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端坐着的武大帅身上,只听他慢半拍的朗声大笑,“好、好、好,小五、我儿,领旨、谢恩!”
一口气似终于用完了一样,他的身体在所有人眼前,轰然倒下。
“父亲……”
“大帅……”
第二百三十五章
北境三州缟素, 帅府悲迎吊唁客。
武大帅薨逝,虽然早有所准备, 可当真正迎头见证一名英勇老将与世长辞的瞬间,仍叫人不可遏制的泪崩于睫。
别说一拥而上呜咽嚎哭的仆从奴妇,跪了满地大声悲泣的并州百姓,便是没入地平线的落日,也在最后一缕的残阳中,猛的迸发出灼人眼的血色霞光,似生命燃烧至尽没,似晦暗兜头般浇来,所有人的心上, 突升起一股山崩倒、城欲摧的恐慌。
武大帅就像北境三州百姓心中的安全屏障,他在、北境安,那是他用一辈子战功赫赫,待民如子的诚信忠恳换来的,是一生致力于北境边防线的稳固, 替百姓争取宁和日子得到的。
民之所向!
所有百姓在武大帅骤然倒下的瞬间, 都簇拥着左右人挤人的要往帅府门前靠, 仰脖悲痛的惊声大哭, 后尔在众兵卫们努力维持秩序的队列里跪伏于地,长街直往城门处,如多米诺骨牌般, 浪潮推过处,皆有泪崩人。
英魂归兮、魂归冢兮、冢为英雄碑兮,葬我北境好儿郎兮!
并州城上空, 渐次逐浪掀起的悲歌,更让几不可见人的夜幕, 蒙上了一层凄凉落寞的剪影,惨白的灯笼在沿街的门头晃动,整个帅府,整座城池,皆被白纱麻衣覆盖,所有人都流着眼泪的换上了素衣麻服,自发的为大帅服孝,尽一份属于子民的孝心。
武景同麻木的举着孝幡,在人来人往的吊唁客面前,木然的回应宾客们的安慰之词,其母武夫人已然躺倒至不能起身,后宅庶务皆交由其媳打理,武景瑟前后照应力有不及,望着陷入悲痛,下一瞬似就要倒下的兄长,硬是忍下了催其主理府务的要求,转而央求到了凌湙头上。
身为武氏族长的大帅,其丧事所及,皆当由氏姓宗老携理,孝子孝孙主理。
武景瑟平日再能打理帅府事务,在这样关乎宗祠决议面前,她一个女子仍不能与整个宗族宗老对抗,她在武帅府说一不二,但到了宗老们面前,仍不得不遵循宗族规定。
殡仪规定,宗族规矩,皆没有在室女出入祖地的先例。
武景同连日陪床侍疾,这会儿已到了强弩之末,跪迎吊唁尚勉强,要他爬起身处理丧务事宜,怕撑不过一刻就得倒下,而大帅的丧仪规制,有半月的治丧期,这中间必须得找人代理,其子武涛身份很合,奈何年纪太小,找同族的兄弟陪同,身份上又撑不起武帅府规格,如此一来,凌湙便成了丧务主理的不二选,有他陪在武涛身边,既不让来吊唁的人感到被怠慢,又不会令族老宗亲觉得被取而代之。
他已经是王了,无论是不是个空头衔,这王位却是实实在在由朝廷亲封的,作为陪同主理人迎宾,情面和身份都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大厦倾而万人倒,武氏宗老再对这个突起的荒原王有异议,此时也得纳着头皮与之交好,情面上至少不能因为丧仪之事而过分为难,武景瑟便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跑到凌湙面前请求帮助。
凌湙能指挥得动帅府众属,可关乎整个武氏宗族的事,他也是难以插手,就很怕弄不好会让武景同这一支与宗族分裂,他没有宗族观念,是因为他前世今生都没受过宗族教化,而武景同不同,他与宗族的联系是根深蒂固的,就连武大帅那样杀伐决断的人,也不敢轻易说要脱离宗族的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