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老攻,但男妈妈(322)
我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一时被他的理解和同情温暖到,又有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和痛苦聚在心头,无处宣发,只能压抑。
他只握着我的手,轻轻开解道:“你不必对自己如此严苛,须知一个人的爱恨悲怒,有时是优于道德,先于法理的,如果世上之人在爱恨之前都得想想这样妥不妥,合不合理,那爱恨还是爱恨么?”
我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挽笑道:“我……想看你哭出来。”
啊?
说的是最惹人遐想的话,他的眼神却明亮温暖,如裁剪了一段明炯洞彻的月光,不含任何重量地落在我身上,暖得动人心扉,透得无处可藏。
“你是不是认为自己不该为聂楚容的死而过度伤心?你认为自己应该恨他,恨他这个杀死大姐、害死林麒的凶手,你觉得自己该为他的死而感到轻松,你恨自己到了这一刻还希望他能活过来,是不是?”
我轻轻地点头,眼眶又忍不住酸热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怪自己不应该在我面前失控,你认为我是当年凶案的受害者,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在我面前去缅怀凶手,更不该让我安慰你这凶手的家属,对不对?”
我慢慢地点头,忍不住伸手去抹了抹脸。
梁挽忽然伸手,轻轻地捉住了我的手腕:“别去抹眼,会越抹越疼的。”
好,我不抹了。但你最近是不是装了什么读心系统哦?还是我昏迷的时候碎碎念了?
他苦笑道:“我说了,爱恨有时和道德情理是完全没有关系的,我最恨你的时候,是我得知你杀死我的义父的时候,可你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么……”
我顿时止了哭,停了泪,好奇地看向了他。
“我也一直想问你……你那时,到底在想什么?”
梁挽想了想,叹道:“我那时想恨你……我觉得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恨你才是,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杀死他,我都想用尽一切去恨你。”
我沉默了一瞬,仿佛被过去的心虚裹住了现在的手足,道:“那……你成功了么?”
梁挽苦笑着,伸出手刮了刮我脸颊上垂带的泪珠,道:“傻小棠,结果你都看到了,你说我成功了没?”
额……看你那时花了半天在我脖子上比划匕首都没成功,倒是我自己撞出了一道伤口,结果把你吓得够呛的样子……你是没成功。
他只温柔赤诚地看着我,仿佛一字一句都是剖心而发:“我那时才知,爱恨实是高于道德,先于情理而发,即便恨你在当时是最应该的选择……恨意也没法子占据上风,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之前和你经历的一切美好的事情,会在心里为你辩解,为你找理由……”
我看着他:“所以你当时恨到了极点,也没下得了杀人的狠心,你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惩罚——就是绑着我一辈子?”
说到这儿,梁挽忍不住愧疚道:“那时差点就……强迫了你,是我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对不起。”
我只安慰道:“你当时那么恨我,最后不还是收手了么?”
梁挽眼睫微颤,愧疚得几乎也要流泪:“所以,你才是最好的人。和你比起来,我才是那个收不住爱恨的人。”
我马上安慰道:“不是的,最后决斗之时,明明你的心口离剑尖那么近,生死已在方寸之间,你却宁愿去死,也只舍得废掉我一条手,你比我好上太多了。”
一说到手臂,梁挽握着我的左手手臂,眼圈一红,终于流下几滴悲切难过的泪。
“是我不好,我注意到你的左手恢复之后,速度比以前稍稍慢了一寸,出剑的速度对剑客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如此这般,都是我的错……”
我一见到他哭就急,我一急切就赶忙安慰道:“这……这怎么是你的错呢,当时的情况,那明明是,明明是我逼迫你到了生死关头才……”
他方才哭得清美凄楚如一朵儿待放的莲,此刻却忽然抹泪含笑,似雨后初晴的天,笑道:“如果那不是我的错……那聂楚容的死,还是你的错么?”
我忽然愣住。
他定定地看我,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仿佛是想翻开自己的心给我看,又点向了我的胸口,仿佛是指着我的心,想让我看得清楚分明,我一时不解,他却轻轻道:“我控制不住爱恨,你却觉得我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那你控制不住爱恨,难道就要自贬自愧么?”
我终于明白了他想做的一切。
在我面前轻弹泪珠、又在我面前含笑反问的梁挽,他是想用自己的软弱和剖白让我明白——我和他本是一样的人,我们的爱恨有时就是发自内心,就是超越了道德情理,就是不由“应该”来控制。
他想让我知道——这不一定是因为我们去爱恨的人有多值得,而是因为——我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因为在他看来,在这世上,只有很好很好的人。
才能在恨意满满的时候,还能让爱去占据上风。
第146章 神一样展开
想清楚这一切后,我忍不住低下头,就当做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似的,就当做自己还是上辈子的现代人似的,我一下子就把内心的情绪变得透明和澄澈了,我任由透明安静的泪水在我脸上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不去克制地往下落,可落着落着,我又不习惯在他面前这样地放纵情绪,便咬紧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又觉得胸腔里鼓动冲涌的气息一打开,话匣子根本就止不住了。
“是,你说得对,我是恨自己不够狠绝,我恨自己至今都在为他的死而难过。”
“因为我从前不这样的,从前我一向都能把爱和恨都分得很清楚明白,一个人如果不是我的朋友,那就是路人或敌人,如果我不爱他,我就一定要恨他,对我来说,一切都得黑白分明才好。”
“我讨厌恨不彻底,我最烦爱里夹别的东西,我更恨的是——你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而我是幕后黑手的家属,我害了你的哥哥,我害了你的义父,我没能及时杀死他,导致他多活了五年,多作了恶事,到了最后,他伏法自裁了,我居然还在伤心,我还得让你这个受害者来安慰我、照顾我……”
我糊里糊涂,又淋漓尽致地把心中的一切爱恨都像拆解零件一样拆明白、说详细了,本以为这些胡言乱语只会让人觉得烦躁、矫情。
可是梁挽却异常认真地听了全部,到最后心疼怜惜到无以复加,却忍住没有打断我,直到确认我发泄了一切,才轻轻地揉着我的脸颊,揉到动情之处,还觉得不够,便用力而温暖地抱住了我。
“你这家伙,有时真是傻得有些可爱,须知你以前是他的家属,可你现在是我的家属啊……我梁某人大仇已报,如今最在意的就只有你的悲喜了,你还要瞒我?”
我点了点头,在他的肩头蹭了蹭脸颊,好像那些湿痕泪迹也一并留在他的肩膀上了。
“我可以不瞒你,但我势必要消沉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走出来的……”
梁挽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上不安地翘起的头发,道:“好,那我负责你的一日三餐,你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想打架我陪你,但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知道么?”
我嘟囔道:“知道了,挽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