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热门变异生物(534)
吴柏山没理解他的真正意图:“你想用电?可这里没有可以大面积导电的东西……”
白袖知道情况紧急,也再顾不上别的,扭头看了一眼门外,语气急促地向谢松原提醒:“盖亚以能量为食,这种生物能汲取一切形式的能量为己所用,那种方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们做不到。”
“跟着你的直觉来。你要相信,那种天赋就在你的体内。即使你看不到它,它也始终存在,只要你发现正确的渠道。想想你每次发掘出新能力的那个契机,找到那种濒临极限的感觉——好好想想,做你应该做的!”
谢松原抓起工具走了出去。
机房左侧靠墙的地方就是一台竖立在地的巨大空调外机,身后跟着一串比正常男人手臂还粗的黑色缆线,每一根的直径都超过人的拇指。
谢松原用工具刀将缆线切断,削去末端的绝缘保护层,露出里面的导电线芯。
他明显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先是从口袋中摸出先前的玻璃碎片,在手心里掂量两下。接着蓦然下定决心,将那玻璃碎片狠狠捅进心口的位置:
新伤口比他割在手臂上的还深、还狠,发出沉闷的破柔声。
谢松原的面部肌肉猛然抽搐起来,手上的动作越发变本加厉,手腕转动,将碎片顺着肋骨缝隙刺进更加温热的胸腔深处,拧出一个直径三公分的血洞。
鲜血喷溅,瞬间染红了身前的衣物。
谢松原呼吸粗重,强忍着痛意将线芯缠绕在玻璃片周围,用胶带简陋地固定。
天台上的兽群距离他们只剩最后十米。
然后是八米,七米,五米。
他看见盖亚——或者说吴祺瑞幽灵似的身形夹在兽潮之中向他涌来,口中发出类似古罗马战士冲锋前嘹亮口号般的疾呼,洋溢着嗜血的兴奋。
胜利对于他来说已然十分唾手可得。
谢松原可笑的举动帮下面那群人争取了短暂的生机,却将自己置于致命的死地。再没有人能前来帮助他,除非从天而降伟大的神灵。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你选择用这种愚蠢的方法、不受良心谴责地死去?吴祺瑞的声音在他的心中怒吼、咆哮,得意洋洋。
一股奇特的心灵冲动诱使着白袖在这时扬起头颅,看向夜空。
吴柏山明显有些慌乱,对白袖道:“你不是有那把枪吗?冲它开枪啊!”
“没用的。”白袖面色阴翳地说,“枪里总共只有三发‘子弹’,机会早就用光了。”
那次谢松原从四楼坠下,差点被盖亚带走,是他及时开枪,才阻止了怪物的举动。
天色太黑,吴祺瑞不曾注意谢松原胸前的血迹。
但凡他注意到这一点,或许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就会有那么一两秒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他会在接下来漫长的时光里为此悔过终生。
谢松原的表情无比平静。
他再度想到了《圣经》里的寓言故事,想到索多玛与蛾摩拉,那送出自己可怜的女儿以求上帝饶恕的虚伪之徒罗德;想到耶稣座下的信徒亚伯拉罕,为表自己对神的忠诚,宁愿让儿子成为燔祭的牺牲品。
他想起自己阅读这些文字时的愤怒感受。诚然,上帝最后没有真的让城中人玷污信徒的女儿,也没有真的将亚伯拉罕的儿子当做祭品。可在谢松原的眼里,当上帝满意地接受了信徒们扭曲而盲从的敬仰的那一刻,这座虚假的神像就已经倒塌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另一个谢松原就是同一个人。
“我阅读过的文字会浸入你的思想。缠绕在我身遭的火焰会,燃烧你的全身。”
现在他明白了另一个他话中传递的未竟之意。
一个信徒如果真的全心全意的虔诚,那么他就不该借由外物表达自己的忠心。
他应该献祭自己,因为那是他唯一不费力气便唾手可得、又完完全全只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而一个要靠他人献出生命来施展神力的上帝,也与魔鬼基本无异,不值得被任何人爱与相信。
……没错,全心全意。
谢松原想到了吴祺瑞麾下的那条多头蜥蜴。他还记得对方诉说的关于如何开发它的全过程:
将它逼到极限,要么生,要么死;要么反抗,要么沉沦。
只有在极端的险境中面临最真实的死亡威胁,没有任何退路与多余选择,不得不拼尽全力、放手一搏时,才能诱发其最大潜力,荣耀的大门才会因此敞开。任何生物都是如此。
现在,我就是那条蜥蜴。谢松原对自己说,我该怎么做?我需要怎么做?
“只有当人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你才能真正跳出时间,逆流而上。”
“你知道盖亚最害怕什么吗?它们最害怕死亡。”
“信仰上帝,远不如自己成为上帝更加行之有效。”
“盖亚以能量为食。这种生物能汲取一些形式的能量为己所用,那种方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们做不到。”
“想想你每次发掘出新能力的那个契机,找到那种濒临极限的感觉——”
谢松原闭上眼睛。
过往无数句从他人之口说出的话,都在此时缠绕成一团,急速地围绕着彼此旋转、跳跃,汇聚成一条银光闪闪的线。
每次死后的新生都要消耗能量。
只要有足够多的能量供应,他就能无数次地死了又生。
只要他不死……
谢松原睁开双眼。
想,让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来判断我的诚心吧。
让火焰烧遍我的全身。
我会比他做得更决绝、更彻底,更不遗余力,将我自身献给我自己。
当我成功的时候,我会直接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我心中唯一伫立不倒、言出法随的神灵。
如果说每个人从一出生起,都有命运之神为其钩织好专属的人生网络,这一刻的谢松原已经相信,自己生来的使命就是走到这里,完成这段旅途。
面前,吴祺瑞化身而成的盖亚迅速而狂暴地冲来。
对方甚至不惜为此加速了时间,上半秒他还在几十米远开外,下半秒,怪物便已然移形换影,来到了谢松原面前,距离他只有不到两米。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去死吧!——”
谢松原甚至能感觉到男人那非人表皮下沸腾滚烫的肌肉温度。
再然后,吴祺瑞的声音充满错愕地戛然而止。
谢松原举起手里连接着玻璃碎片的缆线,将它们用力插进左胸上还没来得及合拢的伤口里。
剧烈的电意击中了他,以谢松原的心脏为圆心,以所有血液与细胞为导体,强烈得令人生不如死、动弹不得的刺痛与麻痹感呈辐射状扩散开来,贯穿了他血肉交织、骨骼构成的躯壳,抵达他的头发丝和脚趾尖。
那瞬间谢松原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有着片刻离体,额前立刻渗出大量的密集汗滴。
谢松原控制不住地做出张开双臂,仰起头颅的姿势,颓然倒瘫在地,靠着空调外机,发出一声沙哑得让人分辨不出的痛苦叫声。
胸口传来浓重的焦糊味道,在强大而持续的电击之下,他的手脚因为不断穿行在体内的电流而像四肢不受控制的木偶一样颤动,数以亿计的心肌细胞破碎并死亡,心脏骤停。
谢松原被插进胸口的电缆一击毙命。
深扎进骨肉间的玻璃碎片起到了锚一般的作用,任他怎么挣扎都不会脱落。
穿着绝缘衣和手套的白袖一下扑了过来,将他即将歪倒的身体扶正,摇晃着谢松原的肩膀:“谢……醒醒,醒醒!喂!”
他伸手去探对方的颈动脉,那里的脉搏已经停跳。
强电流会摧毁一个人全身的供血,在谢松原选择给他的心脏通电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必死无疑。
然而没过两秒,微弱的脉动又回到了面前这具“尸体”身上。
青年张口喘息起来,像是已死之人回光返照,颤颤睁开了他轻薄的眼睑。他蹙紧眉头,发出一声肝肠寸断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