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热门变异生物(389)
植物想让昆虫帮助自己传粉,昆虫想要取食花蜜,却又不想承担授粉的责任。于是彗星兰的花距越长越长,只为了让蛾子更靠近花朵,沾上花粉。而为了吃到花蜜,蛾子的喙部也愈渐延伸,最终形成了这种奇异的搭档。
不过,这类演化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一只尺寸不超过人手掌大小的蛾子,没理由长出长度一米的喙。那对它来说太长,也太笨重,笨重到远远超过能够以此来采取花蜜的便利。
当这场博弈到达了某个极值点,两者都不再能从进化中获取更多好处,进化的过程也就中止了。
哪怕彗星兰曾一度突变出远超过30厘米的花距,这个批次也终将因为没有昆虫能够为其传粉而销声匿迹。
达尔文之所以能够预测到天蛾的存在,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只是因着最简单的一个逻辑:
如果没有一种喙长足以为彗星兰授粉的生物存在,那么这个无法自花授粉的植物物种怎么可能繁衍生存到现在?
一样事物,或者一个生命、一个种族之所以能长久地延续下来,一定有着某种稳定的外因环境。
而“协同进化”这个微妙的词汇,或许也可以运用到他们和盖亚之间的关系当中。
谢明轩坚信,盖亚针对人类所设置的攻击体系是存在着某种漏洞的。
假设盖亚所来自的那个星系种族真有那么强大,为什么不直接降下连绵贯彻至整个星球的一场天灾,直接让人类消失于无形,而是通过污染这样曲折的方式?
毕竟,并不是所有被污染的人类都会死。
这证明盖亚能量也需要载体。
只有附着在人类身上,通过外来的基因污染将他们转变成盖亚们想让他们变成的样子,这个来自星外的种族才得以在地球表面繁衍。
就像喜欢巢寄生的杜鹃一样,将自己的卵产在寄主的巢穴当中,让寄主帮其抚育后代。
“污染”,或许也可以被看做是筛选合格寄主的过程。
如果它们想,它们当然也可以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可又有哪种地球生物会像人类这样,拥有着最为完善的精密大脑,可以自如地和同类交谈,分享他们的快乐与野心?
从这个角度来讲,盖亚又是不希望人类全部死绝的。
在谢明轩看来,盖亚的进化也是这样,并非无穷无尽。
它最终会到达一个极值,也就是人类与盖亚能量之间的纳什均衡点——在那之后,盖亚将会停止传播病毒,因为这个举动不再具有必要。
也正因为如此,谢明轩相信,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一定存在着一个人,可以完全接纳来自盖亚的污染。正如在世人惊讶的目光中横空出世的预测天蛾一样,对于彗星兰来说,独一无二。
——不是预测到的那一个,而是命中注定。
看似不可能的背后是必然。在迷幻的表象下,隐藏着最冰冷而无法动摇的真理。
这是横亘在他们和盖亚间的博弈。
……尽管这个过程将会非常残酷。
和许多人听到时第一念头想的不一样,不是一个人突然间如同超级英雄般获得了能够防御所有病毒的强大光环,而是这个人刚好幸运地在一次次的淘析与洗涤中幸存下来。
污染将会反复筛选着现存的人类,留到最后的那一个,必定就是盖亚心目中关于新人类的完美人选——
谢明轩将这个必将出现的人命名为“逆源”。
“也就是我。”谢松原说。
*
谢松原说完,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才有人问:“听你这么说,‘逆源’出现的几率应该很小,全球这么多人,当时青城就算全部人都感染上了病毒,撑死也就不到千万人口,盖亚怎么就能确定,从这不到千万人里筛选出的逆源,对它来说就是最合适的载体?”
谢松原转了一下手中的笔。
“因为本质上,‘逆源’只是一个概念,是谢明轩推测出来的虚拟人物,是一个节点,却不具有独一性。就像人类中的熊猫血,虽然概率小,但只要人口基数大,绝对不会只有一个。”
“想想协同进化,其实还是那个道理——或许盖亚的确可以做到在全球范围内只筛选出一个可以抵御一千种污染病毒的宿主,可那对它又有什么好处?”
“或许它需要更多载体,方便它同时在星球各个方位游历。或许它在天外还有无数个亲朋好友等着过来旅游,需要提前占位。把门槛降低一半,符合条件的目标人物就会相应变多,在青城的千万人口里刚好出现一个逆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刚刚也提到了,那就是地域限制。”
最初来到这个星球的盖亚充其量只是一个刚睁开眼的新生儿,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它当时的能量并不足以让它探测到这个星球上究竟有多少人口,又能有几个宿主供它使用——这也是为什么谢明轩如此急切地想要把它困在青城的郊区。
从一百只苹果里找到的质量最好的那只,放在一万只苹果里,还会是最完美的吗?
谢明轩就是要趁盖亚眼前只能看到一百只苹果的时候——趁它还是个没那么手眼通天的井底之蛙,就将它扼死在摇篮里。
这就是男人想出来的欺骗手法,以最快的速度打造出一个人工催化出来的“逆源”,在盖亚面前蒙混过关,诱骗它尽快停止散发辐射。
在谢明轩的示意下,专家们将挑选进来的孩子像过滤沙砾中的金子一样细筛,通过一种简单粗暴、高效残忍的方式:让他们反复经受感染。
就像计划好的那样,从A到Z,总该有人无限趋近于最完美的完成品。
而白袖就是谢松原在那时认识的。
他就像其他许多命运相同的孩子一样,因为家中的父母感染死亡,被人辗转送去福利院,再作为健康的种子被选中,载到研究所。
至于吴柏山那边的情况……则要复杂一些。
谢松原被接去研究所后,始终很在意吴柏山的境况。
谢明轩得知后,便叫人去那家福利院将吴柏山接出来,另外找地方安置。可回来的部下却说,吴柏山已经被自己的父亲带走了,两人一起下落不明。
谢松原听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一方面觉得虎毒不食子,吴祺瑞应该还不至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什么,一方面又对这人的所作所为放心不下。
吴祺瑞一旦发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当初抛下兄弟二人的样子有多决绝,谢松原就有多不相信他回过头来寻找吴柏山是出自愧疚之心。
但对方又能做什么呢?
再次出现的吴柏山给了他答案。
吴祺瑞在尝试复活谢曼晚。
“这个家伙从研究所复制窃取出了当时所有的研究成果,带走了少部分不再想服从谢明轩、与他意见相悖的科学家,以及几管珍贵的原材料,在外面另起炉灶,筹备他的完美再造人计划。”
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入,研究所的行动方向一再调整,众人之间出现了分歧。
多方利益关系的参与让一切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科学并不代表着光明与无私,相反的,可能同样充斥着厮杀与铜臭,吴祺瑞绝不是唯一一个对谢明轩持有意见的人。
在这里,科学家们渐渐分为了三个派别。
一派,是以谢明轩为首的“绝对正确”派。他们不惜一切地想要杀死盖亚,终结污染的扩散,以确保人类的文明的延续——这就是后来的斯芬克斯。
一派,是由部分科学家组成的激进派,或者又称进化派。
他们相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打从那些于污染中幸存下来的人身上发现了进化的痕迹后,便认为盖亚的出现或许并非彻头彻尾的劫难,而是机遇。
这类人主张公开盖亚和污染的存在,提前学会接受和适应,既然灾害无法避免,那么盖亚带来的奇特能力无非是能帮助人类挺过危机的关键。
最后一派,是中立的温和派。不过这样的人往往在研究所里最为弱势,在其他两派那里都不怎么受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