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热门变异生物(179)
祝雨竹身形猛然下坠,紧贴在天花板墙面上的双手双脚底部发出类似吸盘被外力强制拉开时的响亮脆声。
她凶狠地大叫一声,被蛛丝带着后背着地,重重摔在地面。那蛛丝具有黏性,祝雨竹一时挣脱不开。
恰逢此时,三楼不远处的楼梯口上传来争吵打斗声,应该是罗丘他们也冲上来了。
白袖稍微放心了些,厚重的豹掌像只巨大的球拍,一巴掌将女人拍开五六米远。谢松原追在一只领路的小蜘蛛身后,一脚踹开一扇虚掩的房门。
凝滞的空气忽然流动起来。
谢松原眼眸轻转,目光从房中的陈设上逐个扫过。
地上的血迹。
还新鲜热乎、却被挖去了心脏的死相可怖的尸体。
看上去疲倦狼狈,焦头烂额的年轻男人,穿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不合身衣服,脸上带着污脏的血迹,毕恭毕敬、狼狈不堪地站在办公桌边,脸上的表情战战兢兢,极度惶恐又畏惧。
“徐峰。”谢松原定神叫他。
年轻男人瞪大了眼睛,冲这不速之客投来提防的目光:“你、你怎么来了,给我滚出去!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首长办公室你也敢乱闯!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喊人了!”
一见到对方的反应,谢松原就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人的气质是很微妙的。
就算谢松原之前只见过那只巨大的甲蝇,从没亲眼目睹过徐峰的真容,但是凭借着对方站在那儿的那个心惊胆战的怂样和姿态,谢松原也能猜出来这人是谁。
谢松原禁不住带着嘲弄地轻笑了一下。目光朝对方身后移动,终于看见一名就坐在办公桌后正中央的中年男子。仪容威严,器宇不凡。
徐震业。
对方的身上穿着平整到不见任何褶皱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膛呈现出微弱的起伏,脸上则有着淤青一般的奇怪不规则色块。
眼皮红肿,唇色发紫。
像一截腐朽的枯木。
谢松原抽动鼻尖,轻轻在周遭的空气中嗅了嗅,闻到一阵浓密得呛人的香水味,于是又露出些许古怪而带着怜悯的表情。
他仿佛根本没听见徐峰的警告,手/枪平举,对准了桌后的男人,一步接一步地挪到办公室正中央。
徐峰急了:“你疯了吗?那是我爸!把你手里的枪放下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桌后的“徐震业”也猛然张开那双带着无尽血丝的浮肿眼睛,看向来人:“大胆!什么人,竟然也敢擅闯首长办公室。”
男人的嗓音阴森浑浊,无比沙哑。
徐峰惊喜地眨了眨眼睛:“爸?!”
男人的身子往前低了低。可很快的,他又意识到了什么,神情由期待变成了惊恐,在旁边畏惧地看着徐震业——以及隐藏在徐震业后方的那个家伙。
谢松原也见过一些世面,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阴沉沉瞪着自己的死人就被吓得丢盔卸甲。
他握着枪的手抖都没抖,不动声色道:“别用别人父亲的脸和我说话,人家好歹还是个首长,你配吗。”
“给我转过来。”
办公椅后应声传出一阵桀桀的阴森低笑。那声音简直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刻薄尖厉,语调古怪阴郁:“终于又见到你了。你藏得可真深啊。”
带着转轮的办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声响。
椅面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徐震业挪到了背面。取而代之坐在另一边的,是谢松原在窗边见过的那个男人。
他沉声道:“许石英。”
近看之下,这个男人的长相似乎更加丑陋瘆人了。
那张让人不忍细看的脸上充斥着令人不适的矛盾与违和感——
他的面孔年轻又衰老。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男人的真实年龄应该不大,也就二十来岁。
身上各处裸露出来的肌肤就像实验小白鼠一样粉嫩发红,却又全都不知为何变得皱皱巴巴的,像被某种因素一夜之间催至老化。
两只老鼠似的耳朵薄而内卷,就连脸上也覆满一层薄薄的白色绒毛;更不提那对从嘴唇下方秃噜出来的、无比具有存在感的硕长啮齿,是那样骇人猥獕。
谢松原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心。
许石英的目光死死钉在谢松原的身上,贪婪憎恶的眼神在他平整光滑的面孔上端寸寸扫过,仿佛要不是他行动受限,肯定恨不得在这里就把谢松原的脸皮撕扯下来。
大概是不久前才隔空操纵过楼下那些军人的缘故,此刻的许石英气喘如牛,丑脸上渗出了不少豆大的汗珠。
他看上去虚弱极了,面色发白,却还是装成没事人一般,对着谢松原阴狠道:“看见你这张脸,真是叫我忍不住作呕。”
谢松原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对方会这么说。
他歪头,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白袖还在和祝雨竹撕咬搏击,毛茸茸的爪垫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后面又加入了其他人的步伐声。
谢松原心不在焉地用空余的手抚了抚自己的下巴,匪夷所思地随口道:“我的脸丑吗?我不觉得啊。”
明明猫看了都很喜欢。
他继续加码。
“这句话可能更适合你一点。”
谢松原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露出些许惋惜的表情。
他的话明显扎中了许石英脆弱的内心深处。老鼠的面部肌肉重重抽搐了几下,眼看着整张脸扭曲得气到通红,仿佛所有血液都在一瞬间上涌到了面部。
他怒不可遏地咆哮:“你以为我是因为谁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我!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炫耀,你他妈牛气什么!看见我现在变成这幅可怜样子,你很得意吗?!你要是真那么牛,你又怎么会!——”
许石英的胸膛激烈起伏,一时间如同走音的破败风箱,激动得险些喘不上气,自喉咙往下的位置发出粗粝的“喝喝”声,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一旁的徐峰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瞧他,好似从来没当面见过老鼠这样疯癫又歇斯底里的样子——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当事情都和眼前这个他们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挂钩的时候。
徐峰根本不敢插手,大气也不敢出,努力将自己龟缩在角落里。
许石英哈、哈地用力喘息着,眼睛红得能滴出血,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胸口伏动的幅度渐渐变小,森然一笑,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道:“又怎么会,沦为这个和废物无异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这张烧成灰我都认得的脸,我还真不敢相信,我那天在椋城感受到的精神力居然是你。”
“——就凭你?”
老鼠的话音中满是不曾藏掖过的轻蔑与瞧不起,他用一种谢松原无法理解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好像既快意,又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饶是向来平静的谢松原见到他这一连串情绪波动,都禁不住展露出些许百思不得其解的错愕与惊异。
他既不理解老鼠的疯癫,也听不懂对方话中的深意。
就像在尝试理解破译某种外星语言,他简洁道:“你没事吧。我们之前认识吗?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还在装傻。”许石英哂了哂,明显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虚伪又懦弱,总是那么让人讨厌。不过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自从出事后,就一直躲到现在了。”
“你也害怕吧?现在我理解了,变成了废物的你,又要怎么出来见人呢?任何一个知道你底细的、对你恨得牙痒痒的人但凡遇见了你,都能轻松将你碎尸万段。”
“可是今天,只有我能得手。要怪就怪你自己藏不住,又冒出了头。”许石英诡异地一嗤,“我也是时候该给自己找一具新的、健康的身体了。你的就很不错。”
话落。
谢松原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脑失去了对手的控制。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原本举枪冲向许石英的手腕在空中转了个弯,反过来,对准了谢松原自个儿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