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热门变异生物(457)

　　苏元凯惊愕地张大嘴巴。
　　空气中静了一静，就连刚才还在对话的几人都转过了头，停下来等她说完。
　　谢松原回头接道：“好吧，说说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我们也可以顺便理理现在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漏洞。”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是热力学第二定律。刚才你也说了，‘正常的时间箭头’，指向的就是熵增的方向。一个孤立系统里‘熵’的总值只会变大而不会减少，自然状态下热量总是由高温物体传导到低温物体，生命总是由有序走向无序，从生走到死，这些都是不可逆的。
　　“你不能不做任何功而使一杯冰水变成热水，也不能随随便便重新变成五六岁时的你自己，因为你的身体每一秒都在产生化学反应，消耗能量，使熵增加，耗损掉的那部分能量不可能再回到人身上，代表着生物演化的车轮也只会不断前进，我们不可能变回猴子。
　　“能量耗散既然不可逆，我们又怎么会回到过去？”
　　谭霏霏末世前还在上大学，其中有一门选修课就是和物理相关，虽然不说多么专业，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基础理论。
　　觉得这人有在针对她刚才的话的意思，女生情不自禁地把话接了过来。
　　“我只是根据目前的事实进行推测，又没说那一定是对的。好吧，现在事情的确已经发生了，既然你不同意，那你认为该用什么科学定律解释‘时间倒流’的情况？要这么说，你怎么不讲牛顿力学和薛定谔方程的时间反演对称性？
　　“微观系统不存在时间箭头，微观粒子的运动的确具有可复原性。当然，我想你八成会说，‘但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不一样，宏观世界就是不可逆的’，或者你还会提到玻尔兹曼的H函数和分子混沌，以证明微观层次也有时间不对称性——
　　“可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不是因为物理过程本身不可逆，而是因为我们追循物理过程的能力有限*’，事实上，当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发生，你就无法说它是不可能的，不管你相信与否。
　　“物理学是实验科学，而科学是人类认识宇宙的方法，是一种逻辑方式，并非不可推翻！”
　　对方憋了几秒，似乎被谭霏霏最后几句话说得有些狼狈，但他很快又想出了反驳的观点：“那我还说非线性微分方程呢！——说到时间反演对称性，那你又是否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时间反转不变性？时间反演本质注重的不是时间的改变，而是运动的对称性。
　　“也就是说，就算时间反演对称性出现在了宏观世界中，时间倒流发生了，其效果应该也像是影片倒放一样，我拿起了一个杯子，我又将它放了回去。我向一个地方扔出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又自己朝我飞了回来……
　　“反演的前提，是事情已经发生过，你才能把它反过来再做一遍。如果是这样，我们刚刚应该倒着走路，当你想喝一杯水的时候，水流已经从你的胃部通过食道和口腔重新回到杯子里……你们一路走来，有过这种感觉吗？”
　　剩下的众人互相看看，大多一脸吃惊与迷茫，摇了摇头。
　　苏元凯更吃惊了。
　　“等等，谁能先来给我解释一下，这些专业术语都是什么？”
　　怎么明明都是中文，他就是听不太懂呢？
　　“分子混沌，讲述的是一种混沌现象，这种现象出现在生活中很多领域。”谢松原道。
　　“关于混沌理论在大众间最出名的一个例子，就是蝴蝶效应。你一定听过那句话——南美洲的一只蝴蝶扇动几下翅膀，将在两周后的德克萨斯州引发一场风暴，讲的是系统初始的一点微小数值变化将会带来巨大的后续连锁反应，指出了非线性系统的随机性与不可预测性。
　　“所谓的非线性，就是随时可能产生突变的不规则运动，所以非线性微分方程具有时间不对称性，就像不可能再让风暴原原本本地倒退回去引发蝴蝶振翅。”
　　“由此，你就可以推出分子混沌大概讲的是什么——玻尔兹曼提出假设，在微观层面，粒子在碰撞前彼此没有关联，直到碰撞后才存在联系。碰撞前后状态不对称，也就不构成可逆性，即不可反演。”
　　不知道苏元凯听明白没有，谢松原适时拍了两下手，示意二人停战。
　　“你们两个的观点我都听到了。谭霏霏说的对，我们不必在这里争论时间到底是不是可逆的，我们只需要知道，它现在确实因为某种原因‘可逆’了。这是盖亚赋予镜的特性，实质上，当盖亚出现在星球上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就已经不能再用常理推论。”
　　他又转向那名男性变种人：“你的话也没错。‘时间倒流’是个伪概念，或者说，不准确的说法，因为当它发生时，真正倒流的不是时间，而是我们——是我们，沿着时间的轨道往前走了。
　　“科幻作品经常描写主角回到过去改变历史的时空穿越故事，然而外祖母悖论却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你杀死了年轻时的外祖母，你就理应不被诞生下来，又何来后面杀人的你？一种解释说，只要将平行宇宙的概念引入这个悖论，问题自然可以消解。平行时空中的你可以帮忙杀死这个时空中的外祖母，又同时不违背因果律。
　　“从这个思路来看，‘镜’不正是一种额外搭建出来的‘平行时空’吗？它并没有违背真实世界里的物理规则，所以我们进来后，也不需要按照时间反演的特性，再顺着原本的路线回去。否则现在九个多小时过去，我们都该快回到盆地了。
　　“你要这样想，地理角度上，我们一直在经过新地点，运动没有反转，只不过在时间坐标上拐了个弯。”
　　片刻沉默。
　　“我有点被你搞糊涂了。”那个年轻男人道，“‘镜’本身就是一个类空间的存在……这个我能理解，可你说平行时空，我又不懂了。
　　“按现在的推论，进入镜之后，整个队伍将不再经历未来的时间，可真实世界里的时间却还在继续。从那一刻开始，我们这群人就从当下的正时间线上凭空消失了。但如果我们后面又从‘镜’中逃出来了呢？我们会在过去的某一刻回到正时间线上，然后……”
　　说到这里，那人的声音忽然顿住，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谢松原嗓音微沉，接过他没说完的话道：“正时间线上，就会有两组‘我们’，你是想这么说，对吧？”
　　“……对。”他声音颤抖，“天啊……”
　　苏元凯嘴巴张大，不由得插进嘴来：“两、两组我们？真的假的？那会发生什么？”
　　“说不准。按理论讲，正反物质相撞会导致涅灭，这两组人不能靠得太近，更不能互相触碰。但问题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存在于一条时间线上不同位置的两个人，算得上正反物质吗？穿过‘镜’再出来的那个人是否会被判定为‘反物质’？天知道。”


第187章
　　“我怎么也有点儿越听越晕了。”梁易说, “是我的逻辑出问题了吗？好，我们回到过去，我们又出来了, 和当时那个时间点的另一队我们并行。这是不是说明，如果我们不加以阻止，我们会亲眼看见当时的那一对自己遭到怪物围攻, 并且重蹈覆辙, 被‘镜’卷入？
　　“然后他们也进入了逆时间, 又会重复我们接下来的这段经历, 遇到某个时间点的自己？这他妈的是个时间套娃啊！这么套着套着套下去，这个正世界里会有多少个我们自己？”
　　听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都跟不上了，脸上纷纷露出我是谁、我在哪的奇异表情，又是震撼，又是惊悚。
　　眼见对方的思维走进弯路, 白袖忍不住给他泼凉水：“你这个推论的可能性……不能说完全等于零，但也太小了。它能成立的前提, 是建立在一个完全乐观的基础上, 也就是说，每一批逆时间的我们都能从镜里走出来，才会形成这样诡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