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7)
他脚踩的那块乌金石板年头太久,隐隐有开裂的痕迹。
许玑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石板,不知道想起什么,耳朵慢慢地红了。
“陛下,侧殿已经收拾好了。”有宫人道。
萧岭起身,然后眼前一黑,陡地闪过一行字。
主线剧情壹:留宿太微宫正殿。时限:今夜结束之前。
下面还有什么,黑漆漆的看不清。
萧岭霍然抬头。
太微宫正殿里可是住着谢之容!
他以为自己住侧殿,既不会打扰谢之容,还能完成任务,不料,系统居然把这个空子堵上了。
“陛下,距离今夜结束,还有半个时辰。”系统提醒道。
那岂不是还有一个小时?
萧岭觉得,自己仿佛是轻轻地笑了一下。
因为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
他必须收回刚才的话,系统不是想让他折腾男主,系统是想折腾他!
不就是睡正殿吗?
整个皇宫现在都是他的,有哪里睡不得?
然后点点头,往谢之容的寝殿走去。
刚派人收拾好侧殿的主事女官已然习惯皇帝突如其来的种种举动,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许玑正要跟上皇帝,然后一下意识到皇帝要去哪,生生按住脚步,停在原地。
萧岭刚走到门口,思索着要不要展示一下自己的礼貌,敲敲门再进。
嘎吱一声,门开了。
两人对视。
萧岭只觉谢之容的眼睛宛如寒星一般,看久了,似乎能将人冻伤。
他手还停在半空,而后轻轻摆了摆,“晚上好。”
谢之容连寝衣都没换,和他们刚才见面时唯一的区别就是把喜服换成了常服,明明是极普通平常的浅淡颜色,穿在谢之容身上,却叫人怎么也挪不开实现。
他眼中毫无睡意,显然不是刚刚被吵醒的。
萧岭在打量着谢之容的同时,谢之容也在打量他。
皇帝衣服穿的比刚才随意多了,头发由一根浅青色的发带束起。
不用猜都知道,萧岭来的匆忙。
谢之容甚至有一瞬间忍不住怀疑未央宫是不是有什么噬人妖物,不然皇帝为何急匆匆地过来了?
“陛下。”谢之容开口。
俩大男人半夜面面相觑,萧岭整理了一下语言,干巴巴地没话找话,“睡得好吗?”
嗯?
谢之容道:“谢陛下关怀,臣睡得很好。”
他目光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
若是身份调换,萧岭想,他被个喜怒无常丧心病狂的狗皇帝弄进宫里,在前途暗淡,命运未卜的情况下,第一个晚上他也睡不着。
以后另说。
又是一阵沉默。
谢之容探究疑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皇帝脸上。
皇帝决定直说,“之容,朕从小住在太微宫正殿,离开太微宫睡不着觉。”
这倒是真的。
因为太微宫从前住着沈贵妃,贵妃香消玉殒后,皇帝也住在这,直到登基,才搬入未央宫。
先前皇帝来了又走,半夜再来,其心思如何,阖宫内谁人不知?
冷冽的杀意在谢之容眼中一闪而逝,他神色殊无变化,下一刻,侧身让皇帝进来,平静道:“陛下请。”
谢之容的好说话出乎萧岭意料,皇帝缓缓呼出一口气,绷直的肩膀一下松垮下来。
虽然谢之容以后很可能砍掉他的狗头,把他挫骨扬灰,但总比眼前的凌迟亲切许多。
那些刺目的红色尽数被撤下去,女子所用的物品也没了,房间显得空出好些。
萧岭不知道系统所说的在正殿睡一晚具体内容是什么,既然还有一个小时不到,他需得快点。
遂径直进入房内,听身后门被关上,萧岭以为谢之容出去了,便将头上发带一拽,随意地扔到案上。
谢之容看着那团乱七八糟的发带,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萧岭不怎么会穿古人的衣服,有系统催命在前,萧岭尽量让自己解腰带的速度再快一点。
这条腰带不知给他系上的人当时在想什么,竟系得死紧。
灯光昏暗,萧岭本就不会弄这玩意,解得极为艰难。
萧岭转过来,打算干脆宣人进来。
然后看见了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谢之容。
萧岭手里还攥着被自己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裳。
“你……”
你没走?
谢之容能确定,萧岭回头看见他的眼神里只有惊,没有半点喜。
甚至,在同自己目光接触的时候,萧岭仿佛感觉到危险了似的,向后退了两步,与谢之容拉开了一段勉强能算得上安全的距离。
大概四五米远。
谢之容手上没有武器,这个距离,足够萧岭在谢之容掐死他之前呼救了。
谢之容甚至觉得萧岭作态得有点可笑。
强逼他进宫的是萧岭,半夜前来的还是萧岭,现在,见他如同见了鬼似的,依然是萧岭。
若非还顾忌着君臣之别,谢之容已经开口询问皇帝到底要做什么了。
萧岭轻咳一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现身说法告诉谢之容什么叫四体不勤的尴尬,但他毕竟脸皮比常人厚得多,道:“之容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这是催他上床的意思?
冷冰冰的铁器一角夹在两指间,原本是个铁环的样子,因为被生生掰断,边缘尖锐异常。
多亏了庾玉泉,不然他恐怕再也碰不到任何铁器了。
安静站了一刻,铁器尖锐一边在他手中转了个圈,指向自己,他垂眼,朝皇帝走近,“臣服侍陛下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皇帝行为异于平常,谢之容不介意再等等,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谢之容的声音,萧岭差点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可是男主!
这可是小说里最后把他脑袋砍下来的男主!
谢之容站在不远处,宛如一截出鞘玉剑。
高洁美丽,光华流转,却锋利异常。
漂亮的令人心惊。
萧岭断然道:“不必,之容辛苦,朕叫旁人来就好。”
再叫旁人来?
话一出口,谢之容的眸光似乎因为惊愕缩紧了。
铁器尖锐的一角压着皮肤,谢之容甚至隐隐约约闻到了血腥气。
从昨日至今体味过的耻辱滋味,比谢之容一生所受都要多得多。
其实不怪谢之容多想,而是暴君为人如此,哪怕他只是单纯地要叫个人进来伺候他更衣,都会让听者不得不往别处想。
“来人。”萧岭在里面唤人。
许玑一直守在不远处,听到声音,便推门进来。
这种时候叫人进去?
守在外面的其他宫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暧昧的笑意。
房中站着三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显得有些拥挤。
“陛下。”许玑目不斜视地进来。
谢之容还衣着整齐干净地站在一旁。
这倒令许玑颇感惊讶。
萧岭有点尴尬地点了点自己的腰带,好在许玑没有抬头直视天颜,不然他就会立刻发现不属于萧岭的神情出现在皇帝脸上。
许玑低着头,为皇帝解开衣带。
因为萧岭来的匆忙,这身衣服并不复杂,解下腰带,常服便散开了。
许玑轻车熟路地为皇帝脱下常服,披挂到衣桁上。
只看皇帝待他随意而透着亲密的态度,谢之容就知道,为皇帝更衣之人,正是许玑。
萧岭身边那条,最忠心的狗。
皇帝身材高挑,却与健壮这两个沾不上边。
脱了厚重袍服,他身形显得有些单薄,透过薄薄的寝衣,目力极佳的谢之容甚至能看见他凸出的肩胛骨,乌黑的长发散着,软软地垂落在身后,竟显得伶仃。
或许是因为许玑来了,皇帝放心不少,因而背对着谢之容站着。
如萧岭这般凉薄狠心之人,居然对许玑毫无保留地信任。
萧岭理了理寝衣,回忆了一番原书内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挚,“朕漏夜而来,无意于扰之容休息,只是太微宫少有人在,今日见到之容在宫中,旧物俱在,难免睹物思人。”他转过身,雪白衣料非但没有将他比下去,反而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