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128)
既然已经想到了怎么处理应对,为何非要来见谢之容?
因为公事?还是只拿公事,做一个来见他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萧岭觉得谢之容似乎看出来了什么,然而当他看向谢之容时,谢之容面上只有再坦荡认真不过的专注神情,察觉到萧岭的目光还愣了愣,“陛下?”
萧岭干咳,“朕无事了。”
谢之容面露担忧,“陛下可是受凉了?”
自从见到谢之容后几个时辰内不知道咳了多少次的萧岭:“……嗯。”萧岭预料到了谢之容的下一步打算,立刻道:“不必,朕只是有点受寒,不必找大夫来。”
谢之容起身,为萧岭倒了杯茶。
刚急匆匆说完这句话的萧岭望着透亮的茶水,恨不得把脑袋插-进去。
尤其是,谢之容还轻笑了一声。
萧岭觉得自己已经麻了。
好像,有那么点,丢人。
“那臣让人熬姜汤送来,好吗?”语气温和极了,好像在哄人。
萧岭喝了一口茶,待咽后才闷声道:“也不必,朕不想喝。”
谢之容摇头,语调还是温柔含笑的,“若是加重了,”
“若是加重了就是你的责任。”萧岭放下茶杯,在与谢之容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深刻地意识到,在谈话时,想要单纯地凭借条理与逻辑来说服谢之容是很困难的,他有两种比前者简单的多的方式可以选择,一是利用帝王身份,以权势令谢之容口服但未必心腹地称是,二则是萧岭用的这种。
不讲道理。
谢之容愣了愣,“臣?”
“朕来看你才出宫,颠簸了一路到这,你方才要和朕出去散步,朕又受风,”萧岭慢悠悠,“还有,你方才说若是加重,这是谤朕,倘加重,便是你的责任。”
理直气壮。
说完,还瞥了谢之容一眼。
萧岭脸上生得最绮靡那处定是眼睛,眼珠乌黑,不是一眼见底的清亮,反而透着层蒙蒙渺渺的雾似的,叫人看不清,眼型秀丽,到眼尾那自然流畅地收拢,微微上扬。
张扬,倨傲。
后者手指攥紧了一瞬,只觉呼吸微微发着热,神色却殊无变化。
垂首,唇畔笑意更甚,“是,皆是臣之过。”
他认的太快,以至于萧岭还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么干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
“臣怕陛下贵体有恙,今夜便早些歇息。”谢之容道:“陛下以为如何?”
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先前还因为操练而有些喧嚣的营地内,已少有声响。
万籁俱寂。
萧岭刚要回答,却差点咬住自己舌尖。
刚才说的太入神,让他差点忘了自己今夜是要和谢之容一起睡的。
太安静了,安静的萧岭能听到自己变快的心跳。
谢之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等待着他的回答。
烛光落在谢之容面上,如玉质。
萧岭那一瞬间,的确起了犹豫之意。
他自觉自己勉强能算个理智克制的人,但他不太喜欢煎熬自己。
谢之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萧岭的回答,从萧岭的角度看,他垂了眼,蝶翼似的长睫仿佛有气无力般地轻颤了两下,即便看不清谢之容的眼睛,萧岭还是从谢之容这点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的反应中,体会到了种说不出的失落与无措。
萧岭哽了哽。
他真的很想晃着谢之容的肩膀大喊着谢之容你清醒一点,我不想和你一起睡不是嫌弃你,是因为我在程序里干了点不能细说的事,我对你心中有愧!
可谢之容显然不明白。
萧岭早就意识到,在与他在一起时,无论发生了什么,谢之容总会第一时间把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谢之容的脑子大约在拼命回忆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陛下厌烦了!
萧岭觉得自己更哽了。
谢之容的姿态非常谦恭,因为垂着头的缘故,萧岭看不清的眼睛,反而更容易注意到谢之容挺秀的鼻梁与抿起的嘴唇。
萧岭知道触感。
“臣明白,”谢之容声音还是轻柔的,“陛下舟车劳顿,”如果半个时辰的马车车程也算劳顿,“与臣在一起未必能睡好,若是打扰了陛下休息,则是臣的过失,反而令臣难安,臣马上令人收拾出一间卧房。”
快速收敛了那些不为外人所见的情绪,谢之容起身,还没等走出萧岭身边,便觉袖子一紧。
喜悦在那一刻满溢心中。
倘若刚入宫时的谢之容见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一定会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瞧瞧这不值钱的样子。
仿佛有人在心底笑话着谢之容。
萧岭只要稍微做出一点让步,就足以让谢之容这个再贪婪不过又野心勃勃的男人觉得心满意足。
然而,欲壑难填。
谢之容眼中似有暗欲一闪而逝。
每一次萧岭纵容般的让步,总会让谢之容不知餍足地想要从这位陛下身上,索求更多。
谢之容顿住脚步,低头看向跪坐着的萧岭,“陛下,怎么了?”
没有半点恼怒愤懑。
但,居高临下。
萧岭很少以这种姿势与人对视。
敢与他对视的人不太多,何况是对方居上。
然而平日里最为规矩守礼的谢之容并没有立刻将俯视变为平视,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萧岭抓着谢之容的袖口,下意识地擦磨了一下袖口的绣样。
这是萧岭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
萧岭仰面,对谢之容道:“并非之容所想。”
萧岭就着这个姿势站起,将力落在了谢之容身上。
“之容,”他眨了下眼睛,好像在笑话谢之容一半,“聪明人都爱多思多虑,不过,也不必想这样多。”
谢之容似乎为萧岭这话所惊,怔然须臾后,才不解问道:“陛下?”
萧岭拉着谢之容的袖子,“走吧,与朕去休息。”
他承认,他方才见到谢之容的神态时的确天人交战了一会。
但旋即,萧岭更意识到了,谢之容在以退为进。
比起程序中谢含章的予取予夺,直来直往,处境的不同,谢之容面对他的态度亦很不同。
看起来顺从、柔软。
实际上,不过是将种种欲望野心都掩藏在了最为无害的表象之下。
谢之容在听到他所言后眼中的确有惊讶一闪而过,半是做给萧岭看,半是真。
打乱了谢之容的晏然沉着令萧岭心情上佳。
谢之容引他去房间。
萧岭在前,谢之容在后。
当谢之容关上门转身时却差点与早该往里走的萧岭相撞。
“陛下?”后者失措,眼神茫然慌乱。
萧岭保持着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笑眯眯地问谢之容道:“之容,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像一种精怪?”
谢之容的声音很轻,“不曾。”
他向后靠去,仿佛想避开皇帝的呼吸。
然而身后是门。
肩膀不轻不重地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谢之容清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萧岭的身影。
萧岭觉得自己这个姿态很像强抢民男的荒淫君王,“那朕今日告诉你。”
像他先前所言,对付谢之容有两种方法,一是以势压人,二是无理取闹。
前者,谢之容太重所谓的君臣之礼,不论此刻萧岭做的有多么过分,仿佛他都会一声不吭地,顺从羞耻地忍耐下来。
不得不说,谢之容眼下的样子,实在很满足萧岭的征服欲。
尤其是,在程序里被夺取了所有的主动权后。
“什么?”谢之容抬头,低声问道。
要是萧岭再敏锐一点,就能听出,谢之容声音的低沉不仅仅是因为他刻意轻声,还因为,被热气灼出的喑哑。
帝王轻笑,稍稍凑近,“蒙朕金口玉言,赐之容一雅称。”
谢之容看他,眼下泛着浅淡的红。
萧岭觉得这个称呼更合适了,“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