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121)
“为何?”
萧岭道:“什么为何?”
“为何这样看臣?”谢之容问。
萧岭没有动,任由这只手临摹他脸上每一处的轮廓,“之……”之容这个称呼原本要脱口而出,萧岭停了下,“含章,我说过,我与你所处的并非一世,我所在之地我仍为帝王,我未做这等天怒人怨之事,我与你是友人。”
谢之容想起第一次见到萧岭时心头的悸动,没有出声,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你我是友人,”萧岭这次是真的在叹息,“我从前以为,你我可做一对令后人艳羡的君臣。”
却做出了这种事。
谢之容反问道:“陛下以为,那个谢之容视陛下为友,陛下却愿意与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很是不耻?”
不耻也做了。
萧岭笑了声,轻轻点点头。
不是那个谢之容,是你。
萧岭在心中纠正道。
区别只在于有没有记忆。
萧岭不知为何程序中的谢含章为何如此执着划清与现实中谢之容的界限。
得到了萧岭的肯定,谢之容亦笑,笑中却并无多少愉悦轻快的笑意,反问道:“我的陛下,您为何没有想过,或许,我做的,就是那个谢之容想做的?”
一时沉默。
萧岭深觉没那个可能,在他眼中此刻现实中的谢之容尚是自己严守分寸的臣下,心意相通的友人,但他还是配合地点点头,开玩笑道:“既然如此,等朕见到他,就,”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意思十分明显。
眼前的这个虽然不是正经人,但萧岭觉得,不在程序中的谢之容定然与之全然相反。
萧岭提起他口中另一个世界的谢之容时语气熟稔而亲近,远远超过与此刻的谢之容自己。
微妙的心绪翻腾。
谢之容伸手,用力按了按眉心。
在遇到萧岭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可以如此起起伏伏。
他不想听萧岭口中说出其他人的任何事,哪怕这个其他人是他自己。
可又想知道,萧岭是如何评价那个谢之容的。
明明是最荒谬不过的事情,但随着萧岭的几次剖白,他竟开始相信。
“等?”谢之容道:“他去哪了?”
谢之容语气中的疑惑不是作伪。
萧岭掀开眼皮,看了与自己咫尺之遥的谢之容,又瞬间闭上了眼睛,回答道:“他在练兵。”
谢之容似乎笑了声,“您将兵权交给谢……交给臣?”交给我这般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臣子?
谢之容不知道萧岭口中的那个谢之容同萧岭是何时相识,也不知两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刻,但是萧岭已在这个世界看到了自己如此行事,竟还放心将兵权交给谢之容。
有前车之鉴,您竟半点也不害怕重蹈覆辙吗?
想笑萧岭蠢,却不知为何什么都没说出口,心中滋味莫名。
萧岭点头,反问道:“有何不可?”
将兵权交给你,有何不可?
“含章,在那个世界里,我与你,当真没有到这种地步。”萧岭道。
“这种地步?”谢之容似笑非笑地问,意有所指。
萧岭沉默。
他的原意是势同水火。
半晌,忽地想到了什么,霍地睁开眼,眼睛亮的谢之容都怔了怔。
萧岭扭捏了一下,谢之容还从未在他脸上看过这样不好意思的神情,正要再看,然而下一刻,萧岭说出来的话让他瞬间没了任何欣赏的心情。
“含章,练兵于常人难如登天,于含章这般天纵英才则不然,”萧岭眼睛几乎在发光了,“可有何策略吗?”
谢之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真的很想掐死萧岭!
“问您那个谢之容去。”谢之容觉得自己笑得有点狰狞,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萧岭干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能互通有无吗。”
这个程序里的谢含章毕竟有带兵的实操经验,他多问几句,说不定能给谢之容点参考。
多点经验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不知。”谢之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被萧岭气得要笑不笑。
萧岭立刻闭眼,他不仅把眼睛闭上了,还转了过去。
谢之容简直拜服,鸟尽弓藏这个词在萧岭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偏偏萧岭竟还无所知!
谢之容将萧岭拢入怀中,萧岭挣扎了一下,而后立刻不动了。
“热。”萧岭道。
谢之容平和回答,“臣不热。”
萧岭抬眼,扫了下男主如冰似雪的清丽面容,而后苦口婆心地劝道:“含章,你要上朝,我也要上朝,夜里放纵不谨,在白日就都要找回来了。”
谢之容好像很惊讶地哦了一声。
对于谢之容来说,这是根本不用担心的事情,受影响的只会说萧岭。
萧岭心道身体好真了不起。
晚上纵情的负面影响只会在他自己身上体现,第二日又不能歇着,萧岭理智上是拒绝的。
“陛下身体羸弱。”谢之容在萧岭耳畔道。
萧岭身体一僵,他很不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易碎的像是一块玉,谢之容知道,他却很想,亲手将这块玉打碎。
压下心中升起的暴虐,谢之容低语道:“臣知道了。”
萧岭还没等放松下来,便听谢之容说了第二句话,“臣体恤陛下,陛下能否,成全成全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四章
“陛下, 陛下?”许玑轻声唤道。
萧岭听到许玑的声音,身体先是骤地一僵,而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紧紧闭着眼睛, 含混地应了声, “嗯。”
原来, 已经早上了。
微光下, 许玑见萧岭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双眸紧闭, 眉宇微蹙,心中顿生担忧,以为他受凉发烧了,“陛下, 可要臣唤太医来?”
萧岭摇头, “不必。”声音有些沙哑,想了想又补充道:“朕无事。”
萧岭的语气很轻, 但态度非常坚决。
许玑只好道:“是。”
萧岭睁开眼, 平日里漆黑冰冷的眼睛此刻却似乎充盈着一层薄薄雾气。
许玑愣了愣, 忍下了再问一遍皇帝是否真的不需要传太医。
今日萧岭很不对劲,他比平日里更懒散,更沉默, 也更不爱动。
虽然萧岭每天早上起来精神都不大好,但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倦怠。
“还有多久?”萧岭突然道。
许玑知道他问的是还有多久上朝, 于是道:“半个时辰。”
“备水,朕要沐浴, ”萧岭声音沙沙的, 喉咙像是有些不适, “越快越好。”
忙有人下去准备。
在早朝前沐浴实在奇怪, 况且半个时辰时间也太紧迫了。
水很快就备好。
四下无人,水雾弥漫。
萧岭换下寝衣,将自己浸入水中。
明明只是程序,不与现实相连,萧岭身上并没有任何痕迹,只如做了梦一般,精神上有些疲倦。
热水漫过口唇,萧岭想到了什么,蹭了蹭唇角,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才松开手。
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极大地出乎了萧岭的预料。
触感恍若犹在。
萧岭晃了晃脑袋,尽量在程序中的记忆甩出去。
他伸手,用力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事已至此,先上朝吧。
待上辇时,萧岭的头发仍是湿的,看得许玑心惊。
萧岭脑子很庆幸。
在程序中他最终睡着了,隐隐约约间能感受到擦巾蹭过皮肤的触感,但是他懒得睁眼。
谢之容倒是分毫不觉倦累,甚至好像还乐此不疲。
萧岭舔了一下唇角,不过没有感受到刺痛。
他可能有一段时间都不想听到成全这个词了。
到了上朝时,面色早已如常。
萧岭上朝时无甚要说,简短地听各部官长汇报了一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