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20)
凤祈年见皇帝没有当庭发怒,已觉得和往日不同,慢吞吞地开口,“国库便是再吃紧,这两份钱也是拿的出的,前几日宁尚书不是还从户部支了银子要修各部官署吗?死物总比不得活人重要,官署何日修不得?”
谁人不知礼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关系一向不睦,礼部官署修建凡经过工部定然远逊于其他部,修不修,于凤祈年来说差别不大。
“这个郎官说话是欠妥当,但到底年纪小,阅事少,况且也是一片为国真心,倒扣不上这样大的罪名,宁尚书,我等也做过郎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凤祈年说话慢悠悠,笑眯眯的,和他艳丽飞扬的面容极不相称,比寻常人略细长些的眼睛弯着。
凤祈年是先帝元德二十七年的探花郎,一身朱红官服穿在他身上愈发其容色璀然,相得益彰。
这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老狐狸。萧岭在心中给凤祈年下了定义。
但至少非常聪明。
“你……!官署乃是朝廷门面,岂容你说不修就不修!”
“咔。”
是冕旒碰撞的响声。
朝堂上一时静默,人人屏住呼吸,等待着皇帝最终的裁决。
皇帝开口,却问:“你叫什么?”
此言一出,众臣的面色都有几分古怪,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青衣官员,后者跪的笔直,虽着低品青衣,然姿容高彻,若瑶花琪树。
陛下该不会是,又看上谁了吧?
有谢之容做例,不怪他们多想。
然而还额外看了眼一身朱红,神采飞扬的凤祈年,说起来,若只论容色精致,凤尚书倒是六部尚书中最好的一个。
就是岁数大了点,将而立之年,比陛下还大八岁。
天知道宁明德有多希望皇帝看上凤祈年。
那小官一愣,但马上回答道:“臣名应独。”
应独?
皇帝半眯起眼,“应卿,可字防心?”
于是众臣的表情更古怪了。
陛下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五品小官的字?
应独只觉愈发摸不着头脑,想起皇帝素日的名声,又是惶然又是有点尴尬,道:“回陛下,臣确实字防心。”
于是脑子里除了水患又多了一个如果皇帝非要让他入宫,他是抵死不从,还是从了皇帝的纠结。
如果从的话,他还能不能去研究水利?听说皇室藏书有不少关于水利珍本……等会,大丈夫生于世间,诸事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他到底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枉学了圣人之言!
但如果珍本足够多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应独,应防心,便是原书中那个在本朝一直不得展起才能,后来得谢之容提拔,拿十年修好了旻江琅中堰,使西南再无大水患的水利天才应防心!
原来这时候应防心已经出现了。
应防心悄悄抬头看了眼皇帝,不期与皇帝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上,帝王眼中殊无怒气,反而带着些明艳的笑意,吓得应防心猛地低下头。
陛下长得,倒和他想的不一样。
如果早早启用应防心,会有多少人免受水患?
此刻在萧岭眼里,应防心已不是个人,而是个跨世纪大型工程的雏形了。
忍无可忍的系统在今天第一次出声,“陛下,偏离人设警告,偏离剧情警告。”
本来暴君上朝已经够离谱了,他一直不出声,萧岭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两千多字,没忍住写到四千。
第十五章
萧岭轻咳一声,“运石?”
宁明德马上道:“回陛下,是。”看向皇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热切。
萧岭道:“不可。”
别以为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朝廷拨钱让工部出钱买,工部以极低价格将石头买来,和明抢差不多,朝廷花费的银钱能有十中之一用在买石上就不错了,最后朝廷钱出了,百姓民怨沸腾,肥的只有插手的各级官吏。
宁明德那句臣马上就去办噎在喉咙里,犹不死心:“只是,只是若是石头不送来,归鹤园恐怕迟迟,迟迟修建不好。”
“朕闲来无事听之容说过,北地石拙朴,敦厚沉稳,南地石嶙峋,风姿傲立,归鹤园仿南地样式多矣,用北地石恐怕不好看。”
之容是……众臣猛地反应过来,谢之容?!
听听,之容,叫的多亲密啊。
从前陛下再喜欢谁,也没拿到朝堂上提。
原本在勋贵群中装死的老淮王一惊,诸位勋贵免不得瞥了眼脸涨的通红的老淮王,自从得知这位淮王爷请求另立世子的折子被陛下打回后,诸勋贵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乐子。
老淮王被看得愈发如坐针毡。
被迫上朝的留王萧岫轻哼一声,百无聊赖地弯着自己垂下来的长发,看淮王的眼神愈发嘲弄,低低道:“淮王生得好儿子,当真令本王拜服。”
淮王脸色好不难看,偏偏萧岫是萧岭唯一的亲弟弟,要是真闹起来,萧岭会向着谁,不言而喻。
皇帝可没因为谢之容进宫多给他一点好脸色,说到底,淮王知道,定是谢之容不曾为他在皇帝面前美言,甚至可能还说了不少坏话。
当年若非平南侯府将丧母后的谢之容接到平南,谢之容现在是死是活还未可知,哪里轮得到他给自己添堵!
谢之容入宫还不到一个月,皇帝身边近臣一个都没剩下,要说其中没有那位谢世子的手笔,宁明德绝对不信,他与其中两位交好,没了那两人,宫中消息不得而知,他本就对谢之容不满,今日又听了这名字,恨的牙咬得死紧,面上却挤出一个笑来,“陛下,南地至京城的官道多有损坏处,若是运,耗时就太久了。”
他算看出来了,皇帝是被谢之容蛊惑,今日才这般反常。
“这不难,”萧岭心情轻快不少,露出个笑来,他不板着脸,就显得那么遥不可及了,“等什么时候南地无水患,各地道路通达,再将石头运来京中,如此,才算十全十美,宁尚书,你说呢?”
宁明德哪里敢说不,忙不迭道:“陛下英明。”
“所以为了朕的园子能快些修好,南地水患必须尽快解决,”萧岭弯了下眼,一息之间,却迫人至极,唬得众臣屏息凝神,“耿尚书,拟个章程出来,送到奉……直接送到御书房。”
这么大的事,奉诏殿不可能没收到奏报,然而内司监并不知晓,显然一开始,就被奉诏殿扣下了。
耿怀安上步,道:“是。”
余光瞥向还傻傻跪着的应防心身上,心中不悦至极。
若非应防心突然上奏,今日朝会他们不至于这般被动。
还有凤祈年那个老狐狸,平常里最谨慎不过,今天居然会为了应防心这个既无背景,也无声名的小官说话。
“居然耽误了朕修园,”萧岭直接将奉诏殿留下水患的折子说成耽误他修园,堵的系统欲言又止,“奉诏殿该当何罪?”
奉诏殿诸臣以丞相为首,丞相亦不多辩解,直接跪地谢罪,道:“是臣等不查。”
萧岭看他,略皱了皱眉。
因为百官志上说的丞相身高七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而眼前这个男人身量高大,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生得丰神雅澹,一表人才。
萧岭知道这是丞相,奉诏殿之首。
然而,这人是谁?
百官志就算更迭速度很慢,不可能连丞相变更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记载吧!
但问丞相是谁未免过于离谱,怕是连许玑都会觉得他不对劲。
萧岭对系统道:“和你商量个事,告诉我这人是谁,我下朝回去和谢之容接触一个时辰。”
先前庾玉泉出现时,系统也提醒过他这人的名字和官职,但是随着一人一系统关系的恶化,系统再也没开过口。
系统也是有kpi的,闻言有些心动,但是萧岭实在太会钻空子了,“两个时辰,谢之容必须在你一尺内,必须有肢体接触。”
萧岭答应的很痛快,“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