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也想做明君(54)
“然后,之容与朕,相安无事,”之容两个字让萧岭说的轻软,他说的每个字都很轻软,然而谢之容只注意到了这两个字,一种微妙的满足抚平了先前他的不满,“朕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
“陛下当真讲了一个好故事。”从谢之容的神情中看,这并不是个好故事,“您想说,如今的这一切都与您无关?”
萧岭摸了摸鼻子,“如果朕说,之容杀朕的话是杀错人了,之容信不信?”
谢之容笑,“臣相信。”他笑吟吟地问:“那么陛下,臣应该杀的那个人去哪了?”
去哪了?
他哪里知道去哪了!
他要是知道都不必谢之容动手,他先杀了暴君。
谢之容头愈发低了,嘴唇几乎能碰到萧岭的发顶,他道:“臣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你说。”
“陛下说并不是第一次见臣,非但不是第一次见面,还与臣相熟,请陛下告诉臣,”谢之容微笑着问:“臣的字是什么?”
萧岭手指猛地一缩。
他先前询问过系统谢之容的字,但是系统告诉他,不如自己亲自去问谢之容。
后来因为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居然被谢之容提了起来。
冷汗潮湿地侵蚀着颈部的皮肤,又麻又痒。
“答不出吗?”谢之容轻笑道。
答不出。
他从萧岭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萧岭不知过了多久,但是窗外,隐隐有晨光射入。
早朝之前,他便会醒来。
他只要再稳一稳谢之容。
但是,眼前这个局面,并不是他能够轻易蒙混过去的。
谢之容甚至给他出谋划策,“陛下不是说与臣关系甚佳吗?不妨猜猜,臣会用一个什么样的字?”
就算关系再好谢之容的字他也猜不出!
汉字有多少种排列组合的方式恐怕谢之容真不知道,不然不会问出这种话来。
“看来,”谢之容说这话时尾音上扬,含着笑意与委屈,“陛下说的与臣关系甚佳,也是在骗臣。”
“朕没有。”萧岭立时道:“朕就是与之容关系甚佳,素来亲近,朕昨夜受伤,还是之容取来药为朕揉捏双腿。”
谢之容的目光锐利地刮过萧岭的面颊。
半晌,忽地笑了,“真的吗?”
萧岭道:“朕腿上还有痕迹,便是证明。”
他不知道这种痕迹能否保持,但时间,能拖一秒是一秒。
“朕可,”脱衣验身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觉小腿处一沉。
那只戴着精铁护甲的手压在他的小腿上。
谢之容只觉耳边隆隆鼓噪。
他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并不着急弄明白原因。
刺啦一声。
龙袍下拜被轻易地撕开。
皮肤乍然接触冷空气,微微地颤抖着。
萧岭的腰瞬间绷紧了。
一片淤红映在谢之容眼中,只要不是瞎了眼,都知道这是被手指揉捏出来的。
谢之容的眸光登时暗了下去。
萧岭说的话有种令他不得不信任的魔力,可这种事情,他根本不会相信。
或许只是萧岭在撒谎,而他身上,恰好被人留下了这片痕迹。
想到这,谢之容的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眼神却冰冷一片。
他随手将扯开的布料放下。
然而他并没有远离萧岭,他垂首,俯视着萧岭近在咫尺的面容,“陛下,想活下去吗?”他开口。
像是一个危险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三十五章
萧岭毫不犹豫道:“想。”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令谢之容有些惊讶, 他知道皇帝想活下去,不然也不会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然而他以为, 萧岭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会装模作样地说上两句道貌岸然的话。
“哦?”
萧岭感受得到那只被精铁甲覆盖的手指施加在他下颌的力道在增加。
在细白的皮肤上轻易地留下了一道殷红痕迹。
谢之容抬手, 冰冷的指尖蹭过自己方才留下的印记。
这个掌握着萧岭生死的男人打量着萧岭, 眼神饶有兴味, 却又漫不经心。他仿佛一只獠牙按在猎物喉咙上的凶兽,不着急将猎物撕扯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只是玩弄着、把玩着。
“主政近十载,外无征伐拓土之功,内无海内生平之治,暴虐无道, 治国无谋, 使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百姓流离失所十不存一, ”手指一路下滑, 停留在萧岭因为紧张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谢之容的眼神比铁甲更为冰冷,“陛下,您犯下滔天之过, 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作为始作俑者的您现在和我说, 您想活着?”
虽然谢之容说的是实话,萧岭承认。
但是, 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关他屁事!
他只是个突然被拖进惩罚程序的倒霉蛋。
况且, 这不是你谢之容问我想不想活的吗?
萧岭心道。
他艰涩地吞咽了一下, 殿中太静, 太旷,谢之容甚至听到他吞咽时的细微水声。
明明面色苍白,唇瓣却生得秀色饱满。
“那之容,要如何?”萧岭脑子快速地转着。
时间,时间应该快要到了。
要他死在这,要他死在谢之容手上,他实在不甘心。
要是自己真死在谢之容手上,萧岭胡思乱想,第二天早上谢之容从梦里醒来看见他断气的尸体得什么反应?
这简直是个灵异故事。
五指环上萧岭的秀长的脖颈,谢之容眼角眉梢俱是灼灼笑意,“那要问陛下,能如何?”
要怎么打动他?
目光向下,谢之容并没有在萧岭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看到更多,如他腿上的那些红痕。
大约,这一切都被萧岭掩藏在重重衣袍之下。
萧岭听出了谢之容的言下之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朕可写罪己诏,明发天下,禅让帝位,以……”名正言顺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五指悠然地、缓慢地用力,萧岭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臣觉得兰台郎文采卓然,词句清丽,又多年为陛下起草诏书,想来,写起罪己诏,会比陛下更得心应手。”谢之容柔声道。
“京中仍有保皇一脉,朕愿意,”
谢之容挑眉,“原来京中仍有逆党,”他堂而皇之地将保皇臣子称为逆党,“陛下,倘有人心慕旧朝,”他一口一个逆党,一口一个旧朝,仿佛萧岭在他眼中俨然是个死人了,“臣尽数杀了就是。杀一人不足以使之生惧,杀十人,杀百人,或会激起义愤,那杀千人,杀万人呢?”
则,朝中寂寥无声,想来会叩头,高呼万岁。
因为窒息,一滴泪顺着萧岭眼角滑落,“你不会,这么做。”他艰难道。
缺氧使他眼中氤氲了一层水雾,平日里本就雾气蒙蒙的眼睛,此刻更是茫然不清。
谢之容道:“这不是您最喜欢的行事方法吗?”
萧岭不语。
要不是太不想死了,萧岭真的很想和谢之容大吼一句那你给朕个痛快吧!
暴君要是稍微干点人事,他现在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是,是朕之过。”他启唇,耳边已有些听不清了。
拿什么打动谢之容?
他还有什么可以双手奉上?
谢之容似乎微微伏下身,像是为了更加清晰地欣赏他的狼狈一般。
太近了。
眼眶内的泪水簌簌落下。
素来苍白的面容上亦被晕染上了不正常的红。
多么不堪的模样。
可此刻萧岭的眼中,只有惊,没有惧。
“顾廷和。”他沙哑着嗓子吐出这个名字。
顾廷和!
和张景芝齐名的战将,不同与书中战死沙场的张景芝,顾廷和就显得会明哲保身的多,将在外,不遵皇帝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