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摄政王的侍爱逃妻(182)
人群中,孟欢抬眼看到两个多月没见的陈安、山行,他们神色有点儿感慨。
“王爷神机妙算。”
当时他们都不赞成蔺泊舟回京,现在纵观天下局势,对他只有敬佩二字。
蔺泊舟拄着手杖,除了孟欢没跟任何人透露眼睛的事,随口问:“回辜州过年感觉怎么样?”
“六年没回来了,在京城待着觉得辜州穷僻,回来了一看也没有那么穷。”山行说话随意些,笑着说,“还是家里好。”
蔺泊舟唇角微抬:“家里好就长住。”
他目光偏向迎来的王府护卫,问:“将士们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论功行赏,下发军饷,过年还置办了十几斤肉和米面,”陈安说,“打仗损失的粮草、马匹和器械也都补充齐备了,护卫军已经恢复了战力。”
蔺泊舟嗯了一声:“牺牲了多少将士?”
陈安:“两千余人。”
“他们是大宗的功臣,没有他们,辽东恐怕已经沦陷,大宗也动荡飘摇——抚恤金都交到亲人手里了?”
陈安:“回王爷话,都交去了。”
蔺泊舟安静了一会儿,点头,“再征兵吧,补齐人数。朱里真入侵了又是镇关侯造反,想必北方其他异族趁着大宗内乱,也要开始蠢蠢欲动了。届时首当其冲的就是辜州,多征些兵,将来好屏卫大宗。”
“再征兵吗?”
陈安顿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
他看向蔺泊舟,有话想说:“王爷。”
“嗯。”
陈安言辞恭敬谨慎:“按规定,王府护卫指挥使司的五卫,每卫兵额不超过五千人,先前人数就超了,只怕再征兵会有拥兵自重的嫌疑,万一引起陛下猜疑……”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众所周知,造反必须要有军队。而为了防止藩王手握重兵造反,大宗的律法规定极其严苛,尤其经历削藩之后,诸王实际能控制的将士极少过万,有的甚至只能控制一两千人。
蔺泊舟养兵已经算多了,只怕再多,会引起朝廷警惕。
“要是总兵写信向陛下告状,污蔑王爷有不臣之心,惹一身腥臭,恐怕事情就麻烦了。”这句话是山行说的。
前不久,他还在暗示蔺泊舟辽东起兵。
蔺泊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山行露出个假惺惺的笑:“是吧,王爷?”
“……”
蔺泊舟单独回京这三个月,山行和陈安把蔺泊舟的话翻来覆去日日夜夜琢磨,到底一起活了二十多年,肚子里的蛔虫,总感觉不对。
直到镇关侯造反的消息传来,山行心头一震,脑子顿时开光了。
不过他会守着这个秘密,只是对蔺泊舟满脸贱笑。
蔺泊舟移开视线,神色正经:“律法严明,大宗的边防也不能忽视,”
他拄着手杖,转头望向大雪纷飞的辜州城门,“改日请总兵来王府喝酒。”
果然。
山行也谨慎:“是,王爷。”
他背后,孟欢抬手跟陈安打了个招呼:“陈叔。”
“王妃,几个月不见了。”陈安露出慈爱微笑。
“我们可以回府了吗?”孟欢问。
陈安:“不着急,今晚要暂歇在驿馆,明日再进城回府。”
孟欢有点儿不解:“啊?为什么?”
陈安解释:“王爷回藩国是震动国体的大事,京城有文武百官相送,回到封地辜州,也有全体官员在城门外等候着,摆置了酒席,今晚宴饮,明日再回王府。”
他耐心地补充,“这都是些官场的风气。”
这一两个月,蔺泊舟每路过一座城池,也有百官迎送,孟欢没什么话好说了,“行,那就再待一晚。”
“王妃要是待不惯这些场合,可以去驿馆的后院转转,祝东等你三个多月了。”山行这时候说。
“是吗,”孟欢兴致高了很多,“去见见他。”
“磕磕。”
蔺泊舟手杖不轻不重点地,叩碎了几缕冰雪。
孟欢露出了清纯无辜的笑容,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夫君,我去找祝东了。”
蔺泊舟对祝东显然有成见,不过自从他冒死把孟欢从坼州的山坡拖回来,蔺泊舟也没辙。
他垂头,漆黑的眸子侧望过来,手杖不再轻轻叩击,道:“去吧,早些回来。”
孟欢转身去了后院。
他不再穿着在辜州时随军小厮的棉衣,换成了一件竹叶青的绸质长袍,衣襟绣花纹,头发也梳金佩玉,跟蔺泊舟回京这段时间养的白皙,眉眼俊美,瞧着有几分华贵。
祝东坐在后院,跟几个清客闲扯:“打过仗吗兄弟?”
“边塞诗会不会写?”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
孟欢勾唇,到他背后拍了拍肩膀:“东哥。”
祝东猛地转头,差点儿把花盆撞倒:“陈兄弟!”
他直接站起身:“好久不见了啊!”
回辜州几个月他也养的精细些了,不像随军后那么黑瘦,看起来俊朗活泼。他把孟欢上下打量一遍,说:“你现在穿这身衣裳,富贵!当时王爷回京什么亲信也不带,连我表哥也不带,就带着你,我就感觉王爷够宠你,真没错!”
“…………”
陈兄弟几个字,孟欢就知道山行这个缺德的还没跟他讲清来龙去脉。
孟欢抿了下唇,也点头:“嗯,他对我确实好。”
“那再好也不行——”
祝东似乎想起了什么,“回王府见王妃了吗?”
孟欢忍笑辛苦:“见了。”
“大老婆见小老婆场面怎么样,有没有剑拔弩张?”祝东担心他的处境。
“剑拔弩张?”孟欢思索,“也没有。”
“那就好,我还怕你被虐待呢。”祝东这时候才想起跟刚才交谈的清客介绍:“诸位,这是王爷的二房夫人,姓陈——”
“……”孟欢一把拽过他,拽得祝东整个人摇曳了下,孟欢生怕他牛皮吹大了,拉着袖子二话不说往没人的地方走。
祝东被扯得歪歪列列,“怎么不让我说话?”
孟欢找了个借口:“还是不说了,拘着这个礼,相处起来就不舒服了。”
祝东也放弃挣扎了:“你说的也对。”
他俩走到回廊尽头的亭子坐下。
三个月不见,两个人聊着新年过节,回忆不觉又到回到了他俩同生共死的辽东,祝东还没从战争的阴霾中走出来,他语气悲愤:“镇关侯心真黑啊,污蔑王爷造反不成,现在自己他娘的反了。朝廷调兵遣将又去征讨他,你说,打仗劳民又伤财,为什么总有人不消停呢?”
孟欢垂头,脸颊上蒙了层淡淡的绒光,也发呆:“对,想不明白。”
脑海里浮出遭受兵燹的难民们的遭遇,刀光剑影,铁蹄弯刀,被拒马刺穿的血肉之躯,大声惨叫和呼喊孩子们的名字,被淹没在滚滚尘土之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心口像是被针扎似的,泛起疼痛。
“镇关侯这次惹下的麻烦大了,”祝东咬牙切齿,“他可不是吃不起饭造反的百姓,他是实打实的开国勋贵之后,整个大宗朝除了皇室,就他们吃的喝的最好!可他享受了这么多恩惠,不知道做好事,反倒还造反。这让大宗的威严何在?陛下的威严何在?”
孟欢侧过头,看向他:“陛下的威严?”
“陛下要是没了威严,礼崩乐坏,名器倒悬,君臣秩序崩溃,臣子不忠君,更不想做名垂青史的忠臣,那还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住他们?效仿造反的野心家势必越来越多——到时候凶残嗜血的群狼逐鹿中原,温和善良的百姓就像羔羊被随意宰杀,要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