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84)
简翛并不像他那样失去分寸,克制地用力,让他感受到疼痛的刺激,却未留下过分的伤痕。
他抓起简翛扔在床尾的上衣套在身上,洗漱的时候脑袋里自动回放着昨晚简翛的声音。
别哭了。没事的。看着我。不疼。我在。乖。不怕。
宁宁。宁宁。
睡吧,晚安。
他叼着牙刷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知不觉笑起来,眼眶却发烫。
他学着简翛的力度揉搓自己的手臂,冬季的睡衣是百分之百羊绒质地,温暖将皮肤包裹住,轻若无物,柔软不起褶皱,像那个人不动声色又无处不在的爱意。
不知道他几点起的,有没有吃东西。
谢谢和对不起太空泛,不如一顿餐饭来的实在。
他迈着懒散的步子往厨房走,顺便发微信给他:
——哥,今天几点下班,想吃什么?
发送的瞬间,提示音呜的一声飘过,抬头便是那人光裸的背,被阳光照得光泽又通透,一侧肩斜了一道床单压痕。
简翛只穿着与他配套的长裤,正端着玻璃杯站在厨房流理台前,一手划开微信,愣了愣回过头,喉结滚动,咽下一口水:“……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有地暖不用穿鞋子,走路自然可以没声音,又或许想着你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踩在云里。
月时宁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轻轻贴住他肩头狼藉的吻痕。
“又不穿裤子。”
“……你只留了上衣给我。”
简翛一时语塞,笑了笑,扔掉手机反手摸他脑袋。
“怎么没去上班。”月时宁闭上眼睛,低头抵着他后颈蹭了蹭。
“……今年快结束了,我年假还剩两天没用。”简翛语气淡淡,“刚好休息一下。”
骗人。
月时宁用手臂勒紧他:“其实不用陪我的。我没事。”
简翛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看月时宁逞强。
至少,可以不要在他面前逞强。
昨夜的应激反应很严重,尤其是刚到家的时候,月时宁什么都说不出,也几乎什么都听不到,只在不停重复着他听不明白的话,时而六神无主时而焦躁羞愤,又会莫名生气,许久才恢复正常,大抵是被激烈的情事彻底分散了注意力。
简翛放下玻璃杯,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真的没事?”
”……”月时宁欲言又止,垂下眼帘,指腹顺着他腹肌的中线滑下去,落到脐环上,把玩起那颗红豆大小的水滴形珍珠来。
珍珠是月时宁在西澳拍广告时亲自从白蝶母贝里开出的无核珠,不大,却有漂亮的多色晕彩,像独角兽的眼泪,所以被设计成可以晃动的坠子,挂在椭圆细圈上。
“……其实有事。”
能让月时宁临阵脱逃的事一定不简单。
“嗯,你说。”简翛被他摸得有些心猿意马,赶忙抓住他的手指攥在掌中。
月时宁向前倚靠,贴着他耳朵虚声道:“爱你。”
简翛怔了怔,思路结结实实撞了墙:“嗯?”
月时宁靠在他肩头,没有怪罪他煞风景,用实在的声音重复:“我说,爱你。”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简翛吻他的时候心里有点矛盾,很想知道昨天他因何变成那个样子,可更迫切想细细品尝这人口中的爱。
“哥……里面没穿啊?”月时宁手指勾着他睡裤的松紧带,迎着光眯起双眼,睫毛忽闪。
点完火再装无辜,简翛最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想到接下来的两天假,索性头一低,挑他皮肤最薄的锁骨正中种下一颗莓红色吻痕。
若是消不掉,自己想办法跟化妆师解释吧……
流理台面光滑,简翛撑在台面上的手一滑,不慎碰倒玻璃杯,半杯水沿着边缘流成一道小瀑布,又很快变成雨后的屋檐,将地板击出节奏减缓的滴答声。
他转头,亮银色冰箱变成一面镜子,清晰映出他们的影。
阳光被几何水晶灯散射成一截彩虹落在月时宁素白的眼皮上,睫毛半遮住潋潋蓝瞳,他发力的瞬间会微微蹙眉,认真又专注地发出略带嘶哑的嗯声。
嫌衣摆碍事,月时宁抓起睡衣边缘塞进口中用牙齿叼住,又随手将滑落的亚麻色发丝别到耳后,两人紧紧相贴的,泾渭分明的肤色彻底暴露在视线里。
“呃……”简翛浑身一抖,咬紧牙关,手肘磕在坚硬的台面上,咚一声。
“唔?”月时宁一愣,吐出衣服,伸手替他揉了揉胳膊肘。
简翛这人平日很吃痛的,且刚刚他动作轻缓,所以,应该不是痛。
果真不等他问出口,简翛便垂下一只手臂,反手揉捏他腿根,用挑逗印证他的想法。
月时宁放下心,双手扶他髋骨,用手指替他隔开冷硬的流理台边缘,盯着那人手臂因用力支撑而浮起的青筋,听声声与自己心跳或交错,或重合的重重的喘息。
他陷在几乎将人融化的炙热与柔软中,缓进,慢出,意识游离,又被简翛情动时脱口而出的他的乳名换回……
“我想回一趟海汐。”他们面对面蜷坐在浴缸里,被绵密的泡沫埋藏起来。
“今天?”简翛躺靠在另一头的防水颈枕上,脚趾轻抬,挤压他臀底薄薄的脂肪。
“嗯,我有事想问清楚。”月时宁觉得痒,伸手圈住他脚踝推回去,角力中水花四溅,泡沫沾到他眼皮,他闭眼,简翛坐直替他擦掉:“什么事?”
头脑清醒之后,他依旧不能尽信何云然的说辞:“关于我父亲的事,我想听外公外婆怎么说。说实话,我不相信我妈妈会搞什么婚外情。”
“嗯?”
看到简翛略微扭曲的表情,月时宁才想起自己忘记告诉他最重要的一句:“何云然说,我是她爸的私生子。”
简翛手臂一僵,半晌才叹了口气:“我陪你。”
怕他开车辛苦,月时宁执意坐高铁不开车,昨晚没休息够,列车才一启动简翛便睡过去,月时宁本想替他放倒椅背,又临时变卦,将他脑袋倚在自己肩上。
沉甸甸,是可以压住所有负面情绪的重量。
海汐是终点站,他微微偏头,靠在简翛头顶与他一同睡去。
走到家门口,简翛缺忽然放开他:“我不进去了,你们聊完再叫我。”
月时宁一愣,本能拽他胳膊,随即又明白他的用心。毕竟二老眼中,他们只是朋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可外面这么冷,你要去哪里?”
简翛晃晃手机:“刚刚在路上约了提米,他说要请我喝下午茶。”
月时宁犹豫着松了手。
“去吧。把话都问清楚。”简翛揉了揉他的头顶,转身下楼前替他按响了门铃。
“宁宁?”外公摘下花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拍戏吗?”
他被外公拖进去:“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吃了吗?”
外婆见了他很是惊喜,捏捏他的胳臂,咕哝一声:“瘦了!”嫌弃又心疼,拽他坐到沙发,替他削苹果。
“外婆,先不吃。”他从她手中取下水果刀按在一旁,“坐下吧外公,我有话问你们。”
“哟,这么严肃,在外头惹事了?我就说吧,模特啊,娱乐圈啊,不好呆,尤其是我们普通老百姓,没权没势的,进去遭罪。”外公摇摇头,“也好,还有一个学期,你准备准备考教资,剩下的我来……”
“何锦睿,是我爸爸么?”
时间似乎停滞了,屋里落针可闻,外公外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许久,是外婆先开了口。
月时宁难得将她的话听清楚:“谁,是谁告诉你的?”她抓住月时宁的手腕,激烈地颤抖着,五官拧到一起。
看他们这反应,八九不离十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妈妈当年,真的……跟他一个有妇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