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59)
“嗯,是我不好,对不起。”简翛顺势将他揽住,手在他背后轻轻拍,鼻尖蹭到他的,说话时鼻音的震动传递过来,震得他鼻子连同眉骨一起发酸。
“别哭啊……”
简翛将他抓乱的头发理到耳后,轻吻他忍住没掉下的眼泪,而他却恩将仇报,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上那人的嘴唇。
明知不是调情简翛却不躲,半张着嘴,任下唇被他咬出伤口,血丝丝缕缕渗,才舔掉立刻又会冒出来。
味觉暂时失灵,月时宁尝不到血液的甜腥,只觉得喉中苦涩。
他本有好多话想要质问眼前的人,可如今却难过得问不出口。
简翛做了整个下午的心理准备,自以为可以从容面对每个可能性。
质问,怒火,委屈,失望,冷眼相待。他想了很多挽回的方式,当然,也想过对方会不会连解释都不想听,直接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可他万万没想到,酝酿了一整晚,月时宁哽咽着问出的唯一一个问题,居然是“他们为什么不爱你”。
察觉到撕咬的力道渐渐变弱,简翛捏住他的下巴,试着用正常的亲吻软化他醉酒的失控。
待彻底平静后,一松手,月时宁的脑袋随之倒在他肩上,喃喃道:“我好困。”
“坚持一下,送你回去。”
戴欢欢开来了车子,简翛将他安顿在后座,扣好安全带。
“你陪他坐在后面吧……”女孩从后视镜中瞄了他一眼,“椅背的袋子里应该有个飞机枕。”
简翛摸了一把,果然有,遂托起他后脑勺,将他细长的脖颈卡近绵软的颈枕中。
往常话很多的戴欢欢一路上居然只字不言,只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叹一口气。
她径直将车子开到停车场的电梯门口:“简翛哥,我就不上去了,明天一早还有工作……”
“嗯。”
那人的头偏到一边去,简翛拨开他挡在眼前的头发,捏住他的肩头将他晃醒:“醒醒,到家了。”
月时宁睁开眼,摸到车门推开,一起身又猛地被安全带拽回原地,他愣愣低下头。
简翛替他解开卡扣,推他肩,跟他一起下车,从窗口接过戴欢欢递出的水壶和饭盒,送他上楼。
月时宁一进屋便倒在沙发里没了声响,简翛没着急离开,先摸到厨房,拧开吧台最暗的一盏灯,挽起袖子洗干净餐盒。
回到客厅想将人抱到床上睡,赫然发现月时宁是睁着眼的,光线不足时,那眸中的蓝色近乎透明的银,目光没有明确焦点,看起来尚未清醒。
他弯腰,试探着抓住那人垂在沙发边的手,月时宁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扭过头看他。
“十一点多了,洗漱一下去床上睡吧。明天不是还有工作么。”他轻声说。
月时宁眨了眨眼,抽回手自己爬起,赤脚,绕过他蹒跚着往卫生间去,路过餐桌时脚步顿住,歪头看了一眼才继续走。
简翛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有一只硕大的快递箱,比微波炉更大一圈。
他走过去,纸箱上的快递信息单还没有揭下,东西从日本漂洋过海而来,封口胶带已经被割开,箱盖虚掩着。
桌上还放着马克笔和一张没写完的贺卡。
又或许是写完了,只有四个字:送给简翛。
名字的两侧各画一只小翅膀。月时宁说,他名中有一对翅膀,所以才会飞。
他放下卡片,犹豫地伸手搭在箱子上,不确信自己如今还有没有资格认领它。
“给你的。别人用不了。”
简翛回过头,他没注意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月时宁不声不响站在洗手间门前,因为困乏低垂着眉眼。窗外的光是清清冷冷的淡蓝,斜照铺在他脚下,过于白皙的皮肤反光得厉害,像颗飘在漆黑宇宙里的天体,发散着孤独的光芒。
“晚安。”他说完便独自回到卧室,关紧了门,再没动静。
简翛开了灯才打开箱子,掀开缓冲用的气柱袋,里头是只水果箱大小的黑色包装盒,正中的字母拼不成单词,却似曾相识。
他试着默念了几次,恍然认出这是日本某知名手工盔工作室的logo。
这种工作室的高档定制品动辄要等小半年工期,所以……这并不是月时宁一时兴起随手买来的七夕礼物,而是一份经过了漫长等待的惊喜。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将盒子放在腿上,小心翼翼撕开封口贴,揭开防撞海绵,取出头盔捧到眼前。
金属灰碳纤维外壳,焦糖棕渐变风镜,固定风镜的左右两颗磨砂银卡扣处用极细的黑线向后勾勒出一对展开的翅膀,与底色色差很小,静止时不易察觉,缓缓转动,借助流动的光感才看得清。内衬是子夜蓝的小羊皮,摸上去光滑又柔软。
指尖倏忽触到一块硬质材料,简翛一愣,翻转头盔,发现是一弯月亮刺绣。
质地细密,丝线从银白均匀过渡到淡蓝,形状上窄下宽不完全对称,这是月时宁签名时的小插画,他后来才得知这是那人从小到大的习惯,蕴含那么一丝宣誓主权的意味。
月亮落在太阳穴靠后三四厘米左右,他不禁抬手敲了敲颅骨对应的位置。
前不久,他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加班的。滴完人工泪液,他仰靠在月时宁肋骨处闭目休息,一只手忽然按在这里。
“科学家说,这里面有个区域叫做腹侧被盖区。”月时宁声如其人,在燥热的夜里像道冰凉的细流。
“是什么?”简翛懒洋洋问。
“是负责心动的区域。想到喜欢的人,叫他的名字,看到跟他有关的东西,这里都会产生心动的信号。像电流一哎……唔!”简翛闭着眼睛,在电流中勾住他后颈,将他拉到嘴边。
他不自觉笑了,用袖子擦拭头盔被他捏过的地方,将它仔细收回盒子里。
轻手轻脚去洗手间洗漱后,他窝进沙发没有走。
清醒过后,那人会想听他解释的吧。
口渴起夜的时候发现床头有水,月时宁喝下去莫名觉得很甜。
再次醒来,天就蒙蒙亮了,头隐隐发胀但不痛。
时间还早,宿醉后脸部会水肿,需要提早起床消肿。
趴在窗边的地板上简单做了些唤醒身体的运动,至微微出汗,他拿着床头的空杯去厨房倒水,发觉杯底的少量液体呈淡金色,闻了闻,是蜂蜜。
昨晚似乎是简翛送他回来的,应该是他留下的吧……所以才没有头痛吗?
水龙头哗哗出水的瞬间,余光瞥到沙发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他一激灵,杯子险些掉进水池里。
走近一看,有个人居然就这么在沙发将就了一整晚,微皱着眉,衬衣扣子一颗不剩已经全开了,破布似的皱在身上。应该是睡着后觉得束缚脱下过,半夜吹到冷风又不得不裹上。
就算这样也还是没醒。
也对。为了昨天那场发布会,简翛已经熬着两三天没正经睡过觉了。
月时宁从卧室拽了条毯子替他盖上,弯腰时简翛恰好翻身,下唇上结着好大一块血痂。
他倒抽一口凉气,隐约记起自己的确咬破了简翛的嘴唇,可这伤口比记忆里还要夸张。他狐疑地张开嘴摸了摸自己的犬牙,并不算尖利,这得是用了多大劲啊……
作者有话说:
会有一些拉扯~
第48章 各退一步
去厨房喝杯水的功夫,月时宁亲眼目睹一件衬衣从沙发上飞起再坠落到茶几上的全过程。
消化了大半天又睡了一觉,心情比昨天平复很多,尤其昨晚闻家姐弟闹的那一出堪比苦肉计,让他舍不得生气。
这念头让他颇为意外,比起被隐瞒真相的气愤和失望,比起对简翛身份的抗拒,最强烈的情绪居然是舍不得。
他取了张纸巾用温水打湿,蹲在沙发边轻轻蘸简翛唇上那块血痂,纸巾染上一层类似铁锈的暗红色。
其实仔细想想,对方并不是在蓄意骗他,怪只怪自己先入为主,偏要脑补一出职场新人被上司霸凌的大戏。
不论之前,就上一次谈起提米,自己所表露的敌意太强,也不怪简翛会不安,会犹豫,甚至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