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101)
他站在流理台前清洗红茶杯,简翛被一耳光抽懵的一幕不停回放着。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前来兴师问罪,不知道闻羽棠昏倒是不是因为气急攻心。
他想问又不敢问,只能默默等待,祈祷一切顺利。
不想他做好要等很久的准备,才不到一小时简翛便回来了。
看到整洁如新的地面,那人呆了一呆,默默窝进沙发。
月时宁从冰箱取出一袋冰块,包上一层毛巾,蹲到他身前,替他按住依然红肿的耳畔,却不敢直视他疲惫的双眼。
自己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万一闻羽棠真的因此出了事,月时宁不敢想象后果。
直到一只手覆上他头顶,左右摩挲了几下:“对不起。地毯,重新买一块吧……”简翛离开靠背坐直,低头抵住了他的额,长叹一声,气息颤抖着,再掩饰不住惶惶不安。
“你妈妈她……怎么样了?”月时宁忐忑地问。
“不知道,我爸把我赶出来了。他不让我上楼……”他蹙眉,“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医院,就回来了……”
月时宁心头一紧,狠狠抱住他:“不会有事的。我去弄点吃的,吃完了我陪你去医院。”
“算了。等他们缓过这口气再说吧。”简翛垂头靠在他锁骨前深呼吸,“我哥说,有什么情况会告诉我的。”
“对不起啊哥……”
简翛摇头:“怪不到你,早晚的事。”
知道他没胃口,月时宁简单做了两份清淡的沙拉陪他一起吃光。
虽然极力表现出没事的样子,但简翛整晚都心不在焉,他说话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应。
月时宁知道他在担心,担心得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放在充电盘上的手机,生怕收不到消息,又怕收到什么消息。
十一点半,嗡一声震动,简翛急忙摸到手机,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将手机递给月时宁,是闻熠。
——妈醒了,但是要留院观察。你不用太担心。勒索信的事,我们明天公司见面再处理。
月时宁猛地抬头:“勒索信?你家里也收到了?”
“嗯。寄到公司了。不用怕,只有我哥的秘书看到,不会外传。”简翛爬上床,拍了拍枕头,“先睡吧,不要耽误明天的工作。”
第79章 不识抬举
夜里,简翛辗转反侧,月时宁知道他心里乱,便先没提邹一澔的事,只抓住他的手扣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睡吧,好好休息,说不准之后还要去医院照顾你妈妈呢。”
“嗯。”简翛果然不动了,没多久呼吸也慢下来,看样子是酝酿出了睡意。
恍惚觉得手一动,月时宁醒来,借窗外微弱的光,眯眼看到简翛正小心翼翼分开他手指,抽走了手,而后蹑手蹑脚下床钻进洗手间。
洗手台水声响起,很快又停止,之后许久没动静,也不见人出来。
等了十分钟,他终于沉不住气,隔着虚掩的门问他:“哥?没事吧?你在里面很久了……”
一片静默中,他屏息倾听,听到了略显急促的喘息。
他心里一慌,推门而入,只见简翛站在洗手台前,紧闭着双眼,一手撑台面,一手按在额前,耳鬓处一层汗,镜子里投映出简翛痛苦的表情。
“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月时宁伸出手,却不敢碰他。
简翛一激灵,睁眼看到他,神色立刻恢复如常:“你怎么醒了,吵到你了?”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月时宁眯着眼端详他,终于从他不经意躲闪的目光中发现了端倪。
简翛今晚并不是心不在焉,刚刚更不是故意不理睬他。
他惴惴问道:“哥…..你是不是听不到我说话了?”他捧住简翛的脸,将挨打的那一侧转向自己,冰敷过皮肤已经消肿,可这一巴掌抽在耳朵上,八成伤到了看不到的地方,很有可能是脑震荡,不然简翛不会这么难受……如果是,那出现听力损伤也是正常的。月时宁越想越怕,不由分说拉起他便往外冲。
“没事。你别紧张。”简翛拽住他,“我能听到,就是耳鸣的时候听不太清,一阵一阵的。”
月时宁不信,他伸手抹过简翛额头的额头,指腹一片水光:“只是耳鸣?”
“……耳朵有一点疼。”
简翛说有一点疼,就是很疼的意思,不然也不至于连觉都睡不着。
“我们去医院。”
他们火急火燎赶到急诊科,值班医生抬头,见月时宁满头是汗又没外伤,赶忙起身:“怎么了?”
“耳痛,耳鸣,几个小时了几乎没停过,听不清。头也疼。”
“哪只耳朵?”医生迅速取出取耳内窥镜,一把将他按在凳子上。
月时宁坐下又弹起来:“不是我。”他一把拉过简翛,“是我哥。”
“……那哥哥坐。”医生哭笑不得,一边替简翛查耳朵,一边对一旁来帮忙的护士说,“给弟弟拿纸巾擦擦汗吧。”
今晚急诊人不多,小护士原本昏昏欲睡,看到他,眼睛忽然撑圆:“月……”她忍住没有叫,拿出了一万分职业精神。
月时宁胡乱抹了一把额头的功夫,医生便确诊了:“鼓膜穿孔。没有发炎迹象,也基本没有出血……怎么回事?”
“打架。”月时宁舔了舔嘴唇,努力克服说谎的紧张,“跟人打架,被拍到耳朵。”
“哦。”医生点点头,收起内窥镜,“穿孔不大,不算严重,中耳也没事,鼓膜一个月之内会自行恢复。不过,如果一直没有好转,或者再出现其他症状,一定要及时来医院复诊。”
“自行恢复?不用吃药吗?”月时宁不放心,“可是他耳朵很痛怎么办?”
“鼓膜破裂了,疼是正常的,我给你开盒止疼药吧,受不了就吃两颗。”
“那,痊愈之后,听力也会完全恢复吗?”
“基本可以。不过人耳的鼓膜有三层,中层是不能再生的,不注意很容易再次穿孔。“
“那,要怎么注意?有忌口吗?”他掏出手机,打开记事本。
“没什么忌口。注意休息,恢复期间一定要保持耳道干燥,尤其洗澡洗头的时候要小心。以后不要跟人打架了,也不要做掏耳朵之类容易伤到的动作。”医生笑着拍拍一言不发的简翛,“看把你弟弟紧张的。”
简翛也笑了:“谢谢医生。”
月时宁虽然一头雾水,但看到他笑容的一刻,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是落回了原处。
他就这么盯着简翛脸上淡淡的笑意,被揽着腰推出了急诊。
等车的时候,他绕到简翛的右边:“什么事这么好笑……笑到现在……”
简翛掏出纸巾,擦他湿漉漉的掌心:“就是忽然觉得,听不清也不错,什么都有你替我开口。”
“想得美。”月时宁心有余悸,“你快点好起来,别想偷懒。”
“嗯。”
闻熠从简翛口中得知颜君也收到了勒索信,便通过她主动约月时宁见面。
月时宁从摄影棚收工后,第一时间被Jane派的车接走,闻熠的秘书等在停车场电梯前,避开普通员工,将他直接带进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您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秘书问。
月时宁摇摇头,从背包里掏出随行杯:“我有水。”
“还挺谨慎的。”闻熠笑了笑。
近距离看他与简翛身材比例不同,但五官还是有相似之处,尤其是嘴巴,露牙笑的时候很相似。
“照片的事,你有什么头绪么?”闻熠依旧没端什么总裁的架子,气质很温和。
月时宁心里原是有挣扎的,但一想到简翛挨的巴掌和永远生不出的鼓膜中层,想到他深夜里等消息时的坐立不安和对妈妈的歉疚,月时宁就恨不能立刻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让他关一辈子,再不能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