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80)
月时宁怕他们在公共场合起冲突,尽管窝火,却也耐着性子安慰她,顺带请求围观群众:“我没事,麻烦大家不要堵住出口。”
几个粉丝还算听劝,但凑热闹的路人和记者就没那么好打发了,一直追着他到门外停车点。
戴欢欢找到网约的专车,同他一道钻进去,奋力关门锁车。
她揉了揉被镜头撞红的手背,气冲冲瞪着窗外问:“眼睛没事吧?那男的力气太大了,我实在挡不住他。”
“没事。”月时宁压了压帽檐,无视窗外的吵闹,靠在颈枕中闭目养神,没几分钟便在走走停停的车流中睡着。
拍摄期间,戴欢欢虽全程跟组,但并不很忙,空闲时间都用来咨询律师和找新住处。怕重蹈覆辙给房东添麻烦,她这次想要短签,且月时宁的工作通常要早起,住太远不方便,但她预算又实在有限。不想如此苛刻的条件下,简翛还真的替她张罗到了合适的地方。
月时宁见时间还早,索性帮她一起搬家,顺带去看一眼房子,铃老早就等在胡同口,穿一身帅气的皮质骑行服冲他们挥手:“大明星!好久不见!”
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好多年,但为应付随时随地的变故,戴欢欢并没有置办多少东西,也几乎不囤货,他们两趟便搬光了车里所有行李。两只拉杆大箱装满衣服和床品,登机箱和双肩包里是美妆日用,外加几个一次性打包纸箱,里头是书籍、杂志拼贴簿和这么多年都舍不得丢的大学时期的设计手稿。
“小心哦。”铃在最前带路。
老旧的四合院过道很窄,这里是陆西南奶奶留下的房产,位置不错一时半会儿也拆不掉,一年前铃入住后内部翻新过一次,经过铃的屋门前,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诶?”戴欢欢抽了抽鼻子,“你用的是Moonaway吗?”
“对啊太多了实在用不完,我偶尔当空气清新剂用了。”铃心虚地冲月时宁笑笑,“那个,你千万不要告诉简翛啊……”
他琢磨了半刻才恍然大悟:“你有很多吗?简翛送你的?”
“嗯……”铃撇撇嘴,“上次听说我要回日本探亲,他又送来好几只礼盒叫我送朋友…..”
“噗。”戴欢欢没忍住笑出声,但她口风紧,外人面前只拿眼神亏他。
月时宁装没看到,镇定自若环顾四周。
虽说是与铃同住,但东西两侧的屋子隔着小院,更像是邻居。屋内没有集中供暖,好在房间不大,空调足够。
“你的行李好少啊。”铃不知从哪里捧了只小花盆过来塞给带欢欢:“屋子里还是要有点绿色。”
巴掌大的小盆,土壤中生出几根小臂高的枝条,心形叶片足有脸盘大小,半透明白色叶子薄如蝉翼,蔓延着深绿叶脉,像精致的手工制品。
“这是,彩叶芋?冬天不休眠吗?”月时宁依稀辨出品种,没认错的话,这是白色恋人。
“对呀!养在屋里不冷,休眠期很短的 。”
“哈?这是活的啊!我还以为是仿真花!”戴欢欢一掐叶子边儿大惊失色,忙把花盆推回去,“那我不行啊,我连仙人掌都能养死,这个这么娇贵,在我手里铁定活不过一周!”
“不要以貌取人啊。”铃笑笑,自顾自将花盆放到窗台上,“有些东西看起来娇贵,其实很有生命力的。一年前,那些只有这么小一只,现在已经摆满窗台了!”她指指自己的屋子,“其实也没怎么照顾它们。”
月时宁虽看不清,却也狠狠动心了。
先前他拍过家居杂志,主题是“水泥雨林”。一间毛坯房里只用绿植装点,像城市中的秘密基地,缓解高压,治愈身心。
拍完他便将绿植角纳入规划,甚至做了不少功课,龟背竹,秋海棠,雪莹常春藤,彩叶芋,在咖啡机旁支个窄窄的架子,摆上几颗,勉强算个迷你雨林,做拍摄背景也合适。
奈何颜君的公寓户型小,客厅一部分已经划分给厨房再没多余位置,只得作罢。
但现在不同了,简翛的住处很宽敞,且与房主一样,可以任自己随心摆布。
“这个,只要按时浇水晒太阳,就可以活对吗?”他问。
“是啊!你想要吗?来挑啊!”铃挥手带他们绕过院中的两辆重机车,去自己的屋前参观。
窗前是与女孩身高差不离的纯白色园艺柜子,绿植错落有致多是彩叶芋,色彩缤纷,不只有白色恋人,还有很多月时宁也叫不上名字。
“大明星很忙……那就……这个,还有这个!”铃挑了一颗白色恋人和一颗绿边粉心的月光树莓,“它们都好活,就是怕冷,不要养在室外,夏天不要暴晒。”
“嗯。”月时宁顺带问她柜子去哪里买,当场下了单。
戴欢欢整理完最后一箱设计稿,反手锤了锤腰。
月时宁看着略显空档的房间,最近他布置家居上瘾:“这里可以放沙发,还可以再……”
“算了,太麻烦了。租的房子就是这点不好,每次搬家都能要了我半条命。”戴欢欢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转而问道,“先送你回去?”
“不用,你休息一下吧,我叫车走。”
秋冬交季适逢寒潮,太阳躲到云层后,天一阴就开始落雨。
天冷的好处就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抱着两颗热带植物站在路边,只从口罩与帽子之间露出一双眼,意外得来的半个假日,心情不知为何明媚不起来,只觉得有些疲惫。
第64章 不是姐弟恋,是姐弟而已
十一月上旬北方地区已陆续开始供暖,简翛的住处改走地暖,踩上去脚底温热,像走过盛夏时被晒透的沙滩。
沙发的塑料包装已经被拆掉,矮脚下压着他精心挑选的米色绒毯,大大小小的靠枕东倒西歪被丢在沙发上,一旁的马醉木看上去状态欠佳,周围的地板上铺着一圈落叶。
半个月不见,这间客厅已渐渐被他填满,愈发有家的味道。
卫衣吸了雨水湿漉漉的,他脱掉扔在浴室门口,站在温热的花洒下,洗掉一身冰冷的潮气和从剧组带回的香烟味。
他一时兴起不请自来没带行李,未经允许便从简翛衣柜里翻出一件T恤套上,又回到客厅里找水喝。站在落地窗前赏雨时意外看到窗前扔着一只纸皮箱,快递单还没来得及撕掉。发货地址显示这是他先前预定的沙发边几,看样子最近简翛工作不轻松,没来得及拆封。
简单的组合拼装,浅木色,膝盖高。他将马醉木搬上去,低头才发现绿意里掺着些枯黄。不知是那人太忙忘记浇水,还是这品种本就难养。月时宁上网查养护方法,说它需要高水位的花瓶,每隔几日要斜剪根,还要重新劈十字扩大吸水面积。
他趴在厨房上上下下翻找,总算在某个抽屉里翻到剪刀,见大小还算合适,便擅自征用作园艺剪,开始学着视频教学里的方式修掉那些奄奄一息的黄叶。
简翛在地铁上给月时宁发了消息,半天没得到回音,隐隐焦躁。
原想回家换身衣服去找他,可匆匆忙忙推开家门,想见的人居然就好好站在眼前。
月时宁背对大门,赤脚踩在地上修剪那棵难料理的马醉木,头顶扣着他的耳机,穿着他的旧T恤,好似等他很久。
尽管每天都兢兢业业浇水,可那颗植物依旧像遭遇脱发危机的中年人一般日日落叶,眼见着半秃了。
屋子里只亮了厨房岛台上方的一颗水晶小吊灯,月时宁站在远离光源的对角,昏暗的黄光斜射过去,静静落在他光滑无暇的双腿上,也落在他手边一小撮泛黄的叶片上。时间随剪刀的喀嚓声缓慢流过,简翛的心一瞬间平静下来。
他默默欣赏了许久才背身关门,月时宁被响声惊动,撸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转过头看他。
“不是今晚的飞机吗,提前回来了也不告诉我。”简翛踢掉鞋子,脱下淋湿的外套。
月时宁没做声,走近他愣了一愣,随手放下剪刀跑去浴室取了条毛巾,盖在他头发上轻轻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