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66)
月时宁一惊:“所以他们生你是……”
简翛点头:“移植最优选择是全相合同胞供者,通俗讲,就是要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做供体,提供骨髓或脐带血中的造血干细胞。当然,也可以选择半相合的父母移植,或是骨髓库配型移植,但比起脐带血有更高几率发生GVHD免疫反应,那意味着移植更大可能失败。所以我父母思前想后,在给我哥哥做配型的同时,决定上一道双保险,趁年纪还允许再生一个孩子。万一配型不成功,或是多年后不幸遇上了再度复发的状况,我哥至少还有个同胞手足可以救命。”
“……如果是这样,是你的出生救了你哥哥的命,他们就更不该……”月时宁激动地坐起身。
“没有。”简翛拍拍腿示意他躺回来,“我爸先一步配型成功了,手术也很顺利,我哥哥慢慢开始康复,所以,我没派上用场。”
转年春天,经过长久的准备,闻羽棠建立起Jane Jewerlry,同年夏天,简翛意外早产在闻羽棠出差的路上,一家菲律宾的私人诊所里。
品牌建立意味着闻羽棠夫妇更加繁忙,他们有限的空闲多数分给了闻熠,关心他的身体和学业,而天生皮实的简翛则基本是由家里的保姆带大。
“所以,我也算幸运,没付出什么,却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从小到现在,在物质上,父母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却不记得你生日吗……”月时宁依旧不能理解他们。
简翛笑了笑:“他们工作太忙了,对家庭有所忽略很正常。况且我从小就拥有大部分人都没有的东西,做人总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吧。”
“可他们从来没有忽略过闻熠……这不公平……”
“不一样的,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也不怎么忙。何况我哥小时候吃了太多苦,又是他们第一个孩子,还那么争气,换做是我,我也会偏爱他的。”
月时宁一怔,忽然翻身,整张脸埋进他的肚子,伸胳膊搂住他的腰,鼻音浓重:“可闻熠生病又不是你的错。既然选择生下你,他们就不该这样厚此薄彼。”
“嗯,过去我也怪过他们,但长大了就知道,有些东西不必计较,浪费感情还不会有结果。人不是什么精密仪器,很难把感情计算好再分出去,所以偏爱是人的天性,没什么道理,就像有人偏爱甜食,有人偏爱某一座城市,有人……”
“我会偏爱你的。”月时宁打断他,“只偏爱你。”
简翛小腹一痒,垂眼看到有人正悄悄用衣服蹭眼泪,蹭的发丝都乱掉。
他用手指替他梳理,有日子没摸过,发质稍显干涩,该是前两天海水泡多了的缘故,估计养一养又可以恢复之前的丝般顺滑。
“其实,这样也好。”他说,“他们对我期待越低,我越能做自己。只要我健健康康活着,做闻熠的保险栓,确保关键时刻能救他的命,他们就不会太为难我吧。所以你不用害怕,即使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们顶多也只是痛苦失望一阵子,决不会伤害我,更不可能伤害到你的。”简翛笑着逗他,“最多就是跟我断绝关系,那样我就不是你讨厌的富二代了,到时候,大明星要不要包养我?”
“要……那你要给我做助理……”月时宁微微扭头,露出一只眼睛眨了眨,水光闪烁的蓝色清澈而温柔,似乎释怀了什么。
“好。”简翛俯身吻他额头,“我家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其他想了解?”
“其实也没什么。”月时宁闭着眼想了一会儿,“啊,有。你怎么发现自己的性取向的?”
“高一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开窍了,胆子小的写匿名情书,送早餐送零食。胆子大的开始早恋。”
“你收到过情书吗?“
“收到过,也有早餐,还有女孩去看我打篮球送水送毛巾,也有跟我表白的。但是我发现自己对她们一点那方面的兴趣都没有。”简翛耸耸肩,“那时候还不是特别明白,但出国之后意外收到男同学表白的时候,心情明显不同,这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同性恋。”
“那,你谈过恋爱吗?”月时宁满眼好奇看着他。
简翛一愣,不确定那算不算恋爱。他不怎么回忆那段经历。
可月时宁想知道,告诉他无妨:“谈不上恋爱,是对人动过心来着。可惜不是什么好人。”
第53章 走火
对方年长简翛八岁,名叫谢岩。
像简翛这样在课堂上秉持非必要不抬头,非必要不发言的人,原本跟教课的Tutor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可好巧不巧,大二的某一次独自飞行,他比预定的落点偏离了十几米,错过小山丘,刚好落在沙滩上。
那天谢岩只穿了一条速干海滩裤,举着一罐啤酒为他鼓掌。
简翛摘下墨镜和头盔时,居然被他一眼认出:“啊,是你啊。简翛对吧?”
“……”
“你不会不认识我吧……”见他不做声,谢岩哈哈大笑。
“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商学院的名人。
谢岩穿衬衫的样子特别好看,跟院里很多女孩子一样,入学之后第一次在阶梯教室偶遇他下课,简翛就留下了印象。只是万万没想到,几乎没对过话,对方居然也认得他。
“你的发型挺显眼的。”谢岩指指他的深蓝色鲻鱼头,“很帅。国内来的留学生很少会留这么长的头发,之前好像是灰色的对吧?”
自此他们熟悉起来,课堂上多些眼神交流,食堂相遇会坐在一起,偶尔一同离校,谢岩会主动载他一程。
后来发现彼此同样喜欢户外运动,偶尔会约去徒步或是冲浪,起初是一群人一起,后来两人开始单独出行。谢岩体贴幽默,跟他在一起从不会无聊,简翛乐在其中,也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他任教的那门学科。
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成熟的人都乐得享受暧昧,面对越来越亲密的关系,有意无意点到即止的撩拨触碰,简翛初尝心痒,却也配合着对方没有着急戳破那层窗户纸。
直到三个月后,他在图书馆为了论文从早熬到天黑,晕头转向出门回家时,一眼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谢岩。
简翛走上前打招呼,问他怎么这么晚还不走,谢岩伸了个懒腰,说教授出差,留了一大堆烂摊子要他处理。
说完,他自顾自拿过简翛手里喝了一大半的咖啡杯,毫无顾忌的贴上杯盖的小口,喝光了所剩不多的凉咖啡:“我猜你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就过来看看你。”
又是这样超越界限的举动,简翛盯着他手里的杯子:“一起走吗?我有话想说。”
谢岩一愣,笑着摸了摸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指腹有意无意搓过他眼角:“我今晚走不了,事都没做完,你自己回去吧。”
又是这样。
他讨厌这种被饵勾住吞不下又挣不脱的感觉,渐渐失去耐心,可又要体谅谢岩因为期末临近工作量骤增的压力。
于是他耐着性子问:“那约个时间下次说。下周?还是要期末考结束?不然,圣诞节总有假吧?”
谢岩沉默了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定要说吗?”
“为什么不说?”简翛不解。
“你觉得我们保持现在这样不好吗,不快乐吗?”
“快乐……但是……”
谢岩截断他的但是:“我觉得快乐就好,不一定非要追求一个结果。”
简翛心里一凉,怔怔望他,发现这并不是玩笑。
他思忖半晌才开口:“可能我这个人比较轴,这件事情还是想要个结果的。”
“嗯,你年纪小,我懂。”谢岩叹了口气。
一个想要恋人,另一个却只需要一个暧昧对象。
他们不欢而散,简翛期末考试结束,趁长假期回了一趟国,谢岩始终没有动静,他亦没兴趣主动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