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135)

　　民宿的房东是威廉多年好友，就住在他们楼下，为了弥补他昨晚因早睡而错过的欢迎就会，又单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午餐给他。
　　餐桌上除了风靡世界的土耳其烤肉，月时宁尝到了不少当地的家常美味，比如酿贻贝，酸奶蛋，米意面，以及一杯古老的土耳其咖啡。
　　英文交流无障碍，见他感兴趣，房东干脆邀请他去楼下的厨房，亲自教他烹饪地道的土耳其料理。月时宁看过一遍就能大致记住，立刻复制出一模一样的菜品。
　　撬开贻贝清理干净，将用肉桂胡椒辣椒粉橄榄油炒锅的米填满半个壳，合拢回锅，小火蒸二十分钟，贻贝肉的鲜甜便能充分渗入调味饭中。
　　房东一口一个，啧啧赞叹，月时宁把学做土耳其咖啡的过程拍进了Vlog里，还教会他用中文说“好吃，很棒”。
　　简翛训练结束已是下午，月时宁正跟戴欢欢语音，平板里是他乱七八糟的手稿。
　　“那欢欢姐你先忙吧，我自己发邮件跟她联络。”他挥挥手跟出差中的戴欢欢告别后，立刻将文件发送给戴欢欢留下的邮箱。
　　“画的什么？”简翛洗完澡，随手从烤盘中拾一颗贻贝放进口中。
　　“砂锅和勺子的设计图。”
　　月时宁起身将烤盘又塞回烤箱加热，简翛捧起平板研究了一会儿：“跟家里那个很像。”
　　“对，就是细节改了改，哦，材质也会改良，我们家是粗陶，这个是陶瓷，更耐高温。”
　　十天前，他在Grafton陶艺工作室亲手做的浅砂锅总算寄到他手中，陶艺老师的加工完全遵照他的想法，锅体外壁是蓝花楹的淡紫色，盖子是干净的晴空蓝，他还心血来潮将锅把捏成一对翅膀的形状。
　　自己亲手设计，月时宁自然是爱不释手，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频繁使用，以至于Vlog评论区每天有人求同款，连戴欢欢都在百忙之中问他索要购买链接。
　　通常情况下，他视频中出现的所有厨具都会有热心课代表在评论区整理出同款列表，可一周过去，这只锅子的出处依旧很神秘。
　　“既然大家这么想要，又没有地方可以买。”月时宁拖出烤盘，贻贝里米和肉桂的香气飘满房间，怕味道怕不好散，他干脆端到了半露天的阳台，“那就我来做好了。”
　　“你来做？”简翛一愣，抽了张纸巾追上他，替他擦了擦被蒸汽蒙住的眼镜。
　　“当然不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捏。要当做商品出售，质量肯定要过硬的，所以需要专业人士重新设计，再找一家代工厂去批量制作。家里那只严格来说只算个绣花枕头，能坚持半年不裂开就不错了。”
　　决定做这件事之后，他第一时间联系到戴欢欢咨询，可她学服装设计专业不对口，便介绍了自己的大学学姐给月时宁，曾经是工艺品设计师，还略懂陶艺，可自打前年结婚生子之后，被公司嫌不能加班耍手段辞退，目前待业在家。
　　简翛点点头：“所以，你要聘用设计师卖自创品牌吗？”
　　“也不算是聘用吧，一次有偿合作，暂时的。之后怎么样我也还没想好……”月时宁耸耸肩，“我一直也没有搞什么粉丝后援会，所以不太清楚会有多少人买账。但先前有不少厨具品牌来找我合作，据说数据还不错。”
　　“是不错的，关注你的人整体购买力强，年龄主要集中在20到40岁，单身职业女性偏多，其次是家境比较好的大学生。”简翛边说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未拆封的土耳其石榴酒，“而且其中有很多人自称不是你的粉丝，单纯因为产品被你穿戴得很好看才会购买。”
　　“你怎么知道？”这些连月时宁自己都不太清楚。
　　“当初Jane请你代言，当然要做后续的数据跟踪，不然怎么会提早跟你续约，商人们多精明啊。”简翛翻了翻手机，“比如去年秋季整一个季度……啧。”他蹙眉，忽而叹了口气，悻悻收起手机。
　　“怎么了？”
　　简翛摇摇头，迅速调整好心情：“没什么，原本有明确的数据统计给你看，不过原始邮件被彻底删除了，想看得联系原来广告部同事。”
　　月时宁知道他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以至于不想再跟Jane扯上关系，于是主动岔开话题：“那个，好喝吗？”
　　石榴酒酒精含量不高，喝起来像果汁，但为了保持好竞技状态，简翛只克制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的量：“不过，你现在跟公司还有经济合约吧？做这些不需要争得他们的同意么？”
　　“严格来说是需要的。不过我当初进公司签的是五年约，现在还剩最后半年。”月时宁晃了晃玻璃杯，“其实今年年初，我就在跟经纪人讨论这件事了。艺人赚的越多，公司需要缴纳的税就越高，合作牵扯的利益越杂，所以大部分成熟的艺人都会脱离经纪公司成立个人工作室。”
　　简翛点点头：“那你什么打算？”
　　“来澳洲之前我就有跟公司明确表态，不会再续约了。”
　　“他们舍得就这么放走你？”
　　“模特这一行就是这样的。”月时宁耸耸肩，“更新换代很快，大家迟早都要转行，我老板，还有经纪人也都是从台前转到幕后的，他们都很理解。”
　　“那就好。需要律师的话。”
　　“不用，他们不会为难我。而且君君姐好像也动了离开Solar的心思，小荔枝长大了，明年她想陪女儿出国读书，环境轻松一些，还能彻底摆脱她前夫的纠缠。当初是她看中我带我入行的，一路也是她替我规划工作，建立形象，所以，我大概率会跟她走。到时候她会变成独立经纪人，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就简单多了。她负责我在演艺圈的商务，过合同走分成。我呢，也可以拥有独立的话语权，想做什么也自由一些。”
　　简翛举杯与他相碰：“也好，那就提前预祝……”
　　“预祝你明天夺冠吗？”
　　“不……”简翛顿了顿，改口道，“也可以是，但我想说的是，预祝你转行成功。”
　　比赛日，他们早早出发。
　　最后一站的参赛人数锐减，只剩先前的一半不到，大部分夺冠无望的队伍都选择了直接弃赛。
　　月时宁坐在阳伞下，反复计算着冠军候选人的积分。
　　四站比赛，有效轮次为二十四轮，总成绩取前三分之二，也就是十六轮最好成绩。
　　根据规则，简翛缺席的六轮全部作废，换句话说，最后一站他不可以出现任何失误，才有机会冲击冠军。
　　“去吧，不用想太多。”威廉拍了拍简翛的肩膀。
　　“知道。”简翛转身走到月时宁面前，摘下他的渔夫帽用力揉了揉他的头顶：“紧张？”
　　“没有啊。看看咱们队其他几个人能不能冲前三。多一面国旗总归是好的。”月时宁整理好表情才抬头，故作轻松地点点头，完美掩饰住内心的焦虑。
　　简翛定定看了他几秒，没说什么，转身赶去起飞点。
　　阿拉尼亚的场地沿海，与先前发罗拉的环境相似，不同的是今天月时宁的准备更充分，他举起新买的20倍光学望远镜，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高空中的身影。
　　秋高气爽，平静无风，无疑是个飞伞的好日子，选手们的发挥有如神助，周遭频频爆发出喝彩声，计分器不断显示出高分，月时宁始终捏着一把汗，尤其是关键号码出现时，他甚至有些阴暗地在心底祈祷，失误吧，一点点小失误也好。
　　可惜，选手们发挥稳定，暂排在榜首的韩国选手又踩出一个4分。
　　果然，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还是靠自己稳妥一些。
　　月时宁深呼吸，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相信简翛。
　　他调转望远镜，不多时，松石绿色的伞翼就出现在视野中，依旧是熟悉的速度与飞行轨迹，每个动作都经过上千次的练习，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干净、舒展而流畅。
　　经历了三个月的空窗期，复飞不过两个多月，那人就重回巅峰状态，众人的目光随他一同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