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和小男妾(55)
“我带了护卫进来,你也是看到的,”云鹤道,“再则,我在宫里能有什么事?”
“我……还是担心……”齐骛缓缓眨了一下眼,目光却一直落在云鹤脸上。即使知道你很厉害,深得皇帝器重,可我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你。前面有什么,我都顾不得,只盼着你安好。
云鹤的指腹在齐骛侧鬓轻轻蹭了蹭,心里翻腾了满腔,可嘴上只道:“我带你回去。”他一手穿过齐骛的肩胛,一手揽过他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
齐骛的目光扫过皇帝,再看向云鹤。
“没事,不用担心我。”云鹤道。
齐骛淡淡一笑。
云鹤抱着齐骛刚出门,便看到了奔袭而来的跃。
“云鹤,我带你出去。”跃道,他已清理出一条没有障碍的路线。
“那些人的记忆我全消除了,但还是要仔细查漏。”云鹤道,“记得关照一下,从后宫里挑个最丑的奴仆扔到龙床上。”
“放心。”跃点头,“清支暗人会处理好的。”
云鹤抱着齐骛跃起,与跃一起在宫里飞掠。齐骛只觉得身子时而轻时而重,眼前一闪便已离开了皇宫。夜色里齐骛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望见云鹤明亮的眼眸,原来,大人并不是一个柔弱的文官。至少,能有这等轻功的,武艺不会差。甚至,在大殿里他虽不能看真切,可依旧觉得那一切太过诡异。
借着夜色,云鹤悄悄潜进从大司农府前院。云鹤将齐骛放到他屋里,跃随之跟进去。
“这是中了……毒?”跃只那么一眼,便略有明了。
云鹤点头,悄声去自己屋里寻了一个墨绿色瓷瓶来。他打开瓶盖,倒出药丸。
跃立马拉住他的手:“这是灵再丸?”
云鹤点头。
“你确定要将这药丸用在他身上?”跃问。只是小小的毒而已,解了便是,哪里需要用到这灵再丸!要知道,这灵再丸可是稀少得很,若不是云鹤替齐庄打开了罗那商市,主子也不会赏他这么一颗。就连云鹤在若弥中了“渐”,都没有动用这灵再丸。
“是。”云鹤想也不想,便将药丸塞到齐骛嘴里,“我不想再看到他被人暗算,动弹不得的样子!”吃了这灵再丸,别人再要对他下毒,便是不大会起作用了。
齐骛眨了一下眼,大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看不懂。
“你记得,”云鹤坐到他身边,“虽然灵再丸能解千种毒,面对一般的迷药却是无能为力的。迷药不是毒,灵再丸只能解毒。你往后还是要小心。”
齐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鹤。
“睡吧。”云鹤一掌挥去。他才想起来,即使现下交代了,也没什么用。这一段记忆,待他明日清早毒素消尽之后,他定要全部清除的。
云鹤替齐骛关好屋门,与跃悄声回他的书房。现下的“赫筠”还在宫宴之上,他不能让大司农府里的人看到。
秦时扮着“赫筠”在宫宴中坐到最后,直至散席,他才对那位近侍微微一笑,离开大殿。他知道,只消这位近侍一出大殿,便会悄无声息地从罗那皇宫中消失。
秦时到云鹤书房,拿起桌上第三个茶盏一通饮。
“宫宴的菜太齁了?”跃问他。
“我可是一口都没吃。”秦时道,“都不知水干不干净,哪里敢碰。”说完之后见云鹤看过来,便不由一顿,“你吃了?”
云鹤点头:“你不会不知道吧?供膳食的御膳房大多时候都是用的后山天泉,即使用到水井,也是与后宫的各水井不相通的。再说,我不吃的话,坐在里面会很奇怪的。”
秦时无语,只默默拿过云鹤面前的茶盏,又是一饮而尽。
“今日多谢各位兄弟了,以后用得着我云鹤的,开口便是!”云鹤给秦时续上一盏茶。
“既是兄弟,便不用这般客套!”秦时又饮下一盏才觉得好了一些,“不过,为甚是你来道谢?”
“那得是谁?”云鹤看他,“我的私事,自然是我来道谢。”
秦时意味深长地看向云鹤,随后问跃:“还没摆平小狼狗?”
云鹤一顿,感觉自己好似错过了什么。
“没有。”跃摇头。
“你们……在说什么?”云鹤压了压眉。
“我以为你家小狼狗是自家兄弟了,”秦时道,“欺负我们齐庄暗人的,自然是得有力还回去的,我便带了悍支和清支二十多人去了……”
云鹤:“……”
“反正小狼狗是云鹤的,云鹤是我们齐庄的,小狼狗便是我们齐庄的。”跃道,“嗯,没什么事我便回了。”
“那个近侍,你记得将他关牢了,好好审一审。”秦时道,“慢走不送。”
跃顿了一下,才点头悄然离开。
秦时一回头,见云鹤看着他,便道:“若不是这近侍,我们家小狼狗也不会栽跟头。反正,后宫里少一个奴才也容易得很。”
云鹤眉头一压,齐骛什么时候成“我们家的”了?
“不,是你家小狼狗。”秦时立马改口。
“不是……”云鹤道,“你们还是用的落井那一套?”
“自然不是。”秦时一笑。
云鹤眯眼。
“我办事,你放心。”秦时抚了抚衣衫,“我去后院了。”
“这个时辰……”云鹤看了一下沙漏,“去后院会不会有些晚?”
“哦,也对。”秦时进云鹤里间,换了夜行衣,决定悄悄潜到千影院里。
云鹤扶额,这傻爹当的……再这么下去,后院的姨娘要以为他专宠夫人了。
次日一早,云鹤到齐骛房里,便听到里间的水声。他在外屋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就有些奇怪,这么多时间怕是沐浴都够了。他起身走进去,只见齐骛正拼命地在洗手。
“你这是在做什么?”云鹤拉住他的手腕,白皙的手背与手指都微微发了红。
齐骛不语,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云鹤稍稍一想便是猜到了,他拿了一旁的棉帕替他擦拭干水。他轻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早该想到的,皇帝既然不死心,我便该采取措施。”
“干大人何事。”齐骛一皱眉,“保护自己是我自己的事,大人怎的将错揽到身上?”
云鹤淡淡一笑,因为他比他大了整整八岁。自将齐骛接来,云鹤就一直将齐骛当成自己的责任。没有保护好齐骛,自然是他的责任。他也不会说这个年龄的事,生怕齐骛又生气。云鹤拉着齐骛走出里间,与他一同坐在榻上。
离开里间,齐骛的心思才慢慢从手上放开,开始放到大人身上。看着面前沉静温和的大司农,齐骛不禁在想,昨日看到的那个是不是真的大司农?可他记得清清楚楚,面容是一模一样的,身形也是一模一样的,连声音都是,怎么可能不是?可不管怎样,他只消知道,大人对他是真心好,大人背后到底怎样,他不想多问。
云鹤想起齐骛昨晚对他说的话,再有之前他写的整张“赫筠”两字,便开口问他:“你……喜欢我?”他觉得,只有深深喜欢上一个人,才会什么理智都没有,不管不顾地冲进皇宫。
齐骛垂眸看了一眼相握的手,随后点头:“是,我喜欢你,赫筠。”即使昨日看到那样诡异的一幕,他还是喜欢。
云鹤听到那名字,便微微吸了一口气,鼓起的大半勇气瞬间逃去一半。
“大人,”齐骛的目光不免露出几分渴求,“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大人对他的态度不亲昵不疏离,不远不近,旁人说再多的大人喜欢他,他都不敢认。他想亲口从云鹤嘴里得到答案,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
“喜欢。”云鹤看着齐骛许久,才承认道。真是他的小傻狼狗!没人能让他做到这一步,只有齐骛。若非喜欢,如何会给他椰糕?若非喜欢,如何会赶去西北看他?若非喜欢,如何会救他出大司马府?若非喜欢,如何会怕他在后院委屈,哪怕一丁点的委屈?若非喜欢,如何会舍去手里大部分钱财,只为替他寻个好武师?若非喜欢,如何会因为隐瞒身份而中毒?只不过,最初的喜欢,是最单纯的喜欢,直至时间过去,这份喜欢已酝酵得愈来愈浓烈。
“真……真的?”齐骛一时之间有些懵。
“是,我喜欢你。”云鹤伸手探向他的唇,上面有一道破痕,定是昨夜咬的。不知是皇帝咬的,还是他自己咬的。不过,他什么都不会问。云鹤的指腹抚过他的唇瓣,缓缓倾身过去。
齐骛看着越来越近的云鹤的脸,心里登时如电闪雷鸣般,轰得他大脑一阵空白。大人亲他了!大人在亲他了!!是大人在亲他!!!
云鹤的唇贴到齐骛唇上,并不急着任何动作,只轻轻呼吸。这样两唇相贴的感觉很好,鼻息里尽是齐骛的味道。他不免加重了一点点力道,在他唇上来回碾压磨蹭。如他指腹下的感觉一样,很饱满,很软。他……很喜欢。
齐骛深吸的一口气怎么都下不去,大人的唇好软!这是大人的唇!
“怎么不呼吸?”云鹤感觉到他鼻息都屏住了,不免稍稍退开一些,轻声问他。
“我……太高兴了!”齐骛的话语差不多都是喷出来的,眼眸亮得不可思议。他双手一揽,将云鹤抱在怀里,试探地看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飞快地咬上云鹤的唇。
云鹤顿时一阵懵,他家小狼狗也太猛了,上来就是一通咬!他无奈一笑,微微启开唇瓣,舌尖探向齐骛。他缓缓闭上眼睛,舌尖顺着他唇线一扫,随后轻轻咬住他的唇珠微微一扯。
齐骛呆滞了一忽,瞬间便学会了,正要学着云鹤的样子舔过去,却是被守在唇外的云鹤逮住。
云鹤缠上齐骛的滑舌,卷住又放开,缠绕又退却,最后又轻轻一吮吸。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两手相握,又或者相叠而寐是最亲近的距离,可这怎么够?触碰上唇舌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更近一步,再近一步。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滋味,与媚术的感觉全然不同,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愉悦,满足。云鹤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沉醉其间的齐骛,眉眼俱是笑意。他很快活,从心底里蹿腾起一道奇异的感觉,既酥又痒,忍不住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恨不得缠上了不再放开。
☆、第77章
可是,这样的愉悦都是暂时的。云鹤垂眸微微退开,齐骛不满足,还要缠上来,云鹤便又退开一点。
“怎么?”齐骛不明。
云鹤淡淡笑开,心底里却是带着几分涩:“齐骛,我喜欢你的。”
“嗯,”齐骛的嘴角立马上扬,“我也喜欢你,赫筠。”
云鹤听到“赫筠”两字,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却是飞快亲吻上去。他并没有闭眼,直看着齐骛,舌尖在他嘴里好似随意游走,却精准地触到恰当的位置。
齐骛眨了一下眼,大人的眼眸好温和,像……来不及想起来,他又缓缓眨了一下眼,大人的眼眸里有最和煦的春光,仿若一片金色光芒洒落在碧水之上,莹莹闪闪……他又缓缓眨了一下眼,仿若被耀眼光芒晃到了眼睛,里头一片酸涩,又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心痛,不舍。最终他阖上眼睛,一滴清涩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一切都结束了。云鹤闭了一下眼睛,微微吸了一口气。他轻轻退出,又不舍地亲了一下才离开他的唇,云鹤将齐骛扶着躺倒在床。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齐骛的唇上,再醒来的时候,他便不会再记得这一切。云鹤立马仰面看着上面,试图让自己摆脱窒息的感觉。他缓了好久,才将胸口的闷气纾解,垂眸下视,看着齐骛不由自主地又倾身下去亲吻了一下。若他不是赫筠,也不是云鹤,该多好。
很轻很柔的触碰,甚至连唇都没有启开。末了,他在齐骛嘴角又亲了一下。正要分开的时候,听到身后一道开门的声响。
孙伯正要说话,却是看到老爷正亲着小马儿,瞬间惊得什么都没说出来。这护卫的屋子很简单,打开门便能看到床榻,所以他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便看到这么一幕。一时之间,忘记了他准备过来提醒老爷去上朝的事。
云鹤起身,看了齐骛一眼,飞快走出去,同时将孙伯拉了出去再关上了门。
“不许让人打扰。”云鹤盯着孙伯道。
孙伯全身一颤,只会点点头了。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云鹤道,“包括……小马儿。”
孙伯又是点点头,随后看着自家老爷匆匆往外走。回过头来,他看了一眼关闭的屋门,不禁有些纳闷,这么喜欢小马儿了,为甚不让他知道呢?这小马儿也真是的,关键时刻睡这么沉!再一想,昨日老爷去赴宫宴,小马儿跟着耗到老晚,大抵是累了。啧……竟比老爷还虚!孙伯摇了摇头,准备去厨房关照一下,给小马儿炖只鸡补补。若以后跟着老爷,这么虚怎么行!
下朝之后,裴盛与云鹤一同走出去。裴盛朝云鹤看了好几眼,明明昨日应该会有点动作的,他竟然像个无事人一样,难不成皇帝并没有做点什么?他想起宴席上近侍进进出出奔波的样子,再之后皇帝都没有露面,这样都没点事发生?
“裴大人,”云鹤目光不偏不倚,步下沉稳,“是下官脸上有花吗?”
“不……”裴盛皱眉,“赫大人有没有觉得今日的皇上有些不太对?”
云鹤顿了一下,好似在思索,随后才道:“哪里不对?”
“好似有些……迟缓。”裴盛道。
云鹤一笑:“裴大人,皇上昨夜累了。”
“哦,是吗?”裴盛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正要问问夜里的事,“昨夜……”
“裴大人,”云鹤这才侧过来看他,“皇上可不喜欢‘迟缓’这个词。”
裴盛:“……”
云鹤依旧那么不紧不慢地走出宫,再没有与裴盛多言。若不是裴盛在宴席上提到护卫,皇帝也不会想到这么一出!裴盛,他记住了。
还没走到宫门口,便有小侍奔来,直到大司农面前。
“大司农,皇上让您过去一趟。”小侍跪下行礼。
云鹤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小侍欲言又止:“大人,您还是进去看看吧。”他环视一周,现下便是有好些个官员看向这儿了。
云鹤明白,人多口杂,这处不是说话的地儿。他点点头:“好,劳烦带路。”
小侍立马起身,引着大司农进去。路过大司徒裴盛身边时,他垂着首,只微微行礼,并没有说什么话。
裴盛:“……”皇上竟然只叫了大司农,其他朝臣一个都没叫,连他这个大司徒都没份!转而一想,他又微微一笑,难不成还是那护卫之事?他很想跟过去看看,可到底是皇帝没有宣他,便没有这个胆子硬跟过去。
云鹤随着小侍绕过一座座宫殿,走过一条条道,眼看着要近后山了,不免看向小侍。
“大人,”小侍见现下路上没人,便与他道,“刚刚发现了奴婢的师傅,蔡近侍死在后山。”
“怎么回事?”云鹤皱眉,“昨夜蔡近侍还在宫宴上留到最后的,今日怎么……”
“这个也是不知,”小侍道,“后山有蛇窟,大人……知道吧?”
云鹤点头:“这个知道。”罗那皇帝喜欢稀奇古怪的兽禽,这后山蛇窟便是专门豢养毒蛇之处。而这毒蛇的用处,小到折磨犯人,大到战场之上,实在是令人发指。
“蔡近侍常常会去照看那些个小东西,这次不知怎的,竟会被豢养的东西咬死,还啃了个尸骨无存。”小侍道,说着还抚了抚身上的鸡皮疙瘩,再看大司农却见面色都不曾变,心里立马佩服不已。
云鹤犹豫了一下:“尸骨无存如何就确定那是蔡侍?”
“蛇窟里有一只蔡侍的鞋子,且还有一截腿骨。”小侍道。
“腿骨?”云鹤看他。
“这一阵都没有投活人下去,那便只能是蔡侍了。”小侍理所应当道,“进了蛇窟的哪里还能逃出来。”
云鹤沉默不语,看来秦时做得很是天衣无缝。不过,一个奴仆死了,皇帝那样的性子会在乎?
果然,到蛇窟之前,只见皇帝正在那方转悠,看起来十分焦躁。见云鹤过来,也不顾君臣之仪,皇帝便急道:“赫卿,巨蟒出洞了!”
云鹤被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顿时没了言语。
“蔡近侍定是被巨蟒拖进蛇窟的,那方有一道痕迹,”皇帝一指近旁的一处痕迹,草叶压出一条,周旁的矮灌丛掉了一地的断枝,明显是有什么被拖拽拉出来的痕迹。
云鹤看了一下,的确是如此,他便问皇帝:“这蛇一直是蔡近侍在照料?”
“也有旁人,蔡近侍并不是每日都来。”皇帝道。蔡近侍过来一般都是带了活口过来喂养的,平常哪里会过来。
“这应当是夜里过来的,”云鹤查看了一下,对皇帝道,“这处拖拽的草地上,露珠还在。若是清早被巨蟒拖下蛇窟,这草上必不会留存露珠。”
“夜里……”皇帝才想起,昨日有个丑奴竟然爬床,半夜他醒来便是大发雷霆,让蔡近侍直接拖人狠狠惩治。不过,一觉醒来他就忘了这茬事。他便道,“赫卿,关键不在这蔡近侍上,关键是这巨蟒!”
云鹤看他。果然,皇帝怎么可能对一个奴仆如此关切,他关注的问题定是与奴仆的生死无关的。不过,他不太明白:“巨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