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和小男妾(37)
“我们家孩子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难不成是想过来做工赚钱的?”云鹤道。
老者看向齐骛,后者点了点头,他的确是一个铜板都没有。老者心里不住扶额,穿得这般好,竟然一个铜板都没有?!
“怎么样,不若你将五十万银票给我,我出去寻了官府来评判评判。”云鹤道,“我也是怕你们赖了我的账,我们家孩子倒是皮实,放这里想来也是不打紧的。”
“不不!这是个误会!”老者道,“他身上可没有赌资,我们只是拎进来问问情况而已。”
“是这样吗?”云鹤看齐骛。
齐骛:“……”他总不能对云鹤道,他便是好奇跟过来赌一赌,好赢几个钱回去。
“如此便罢,”云鹤对老者道,“现下把银票给我,我们便走了。”
“这个……”老者道,“可否容某问一句,您如何就押对了?若是同道中人,某便是不好做了。”
“什么同道中人?”云鹤扫过他一眼,“这是我第一次赌,你们庄家掷的骰子,由另一位客人开启,我只不过是押了一下。”
老者不信:“真的?”
“哦,说来也是庄家提醒我的。”云鹤道,“我呢平日书读得比较多,未免会多想几步,我准备押大,你们庄家脸上没甚表情,可眼里却是透露了几分欢喜,我便知道绝不能押大了。如此……”语毕,他又慵慵地一摊手,惹得齐骛眼眸一睁。
老者差点呕血,心里将庄家骂了个半死,随后憋着一口气道:“多读书……果然还是有点用的……”
“听见没,多读书!若是多读几本书,也不会上当受骗落进黑店了。”云鹤伸了一指轻叩了一下齐骛的额头,随后转向老者,“你呢,银票可准备好了?”
老者被一口一个“黑店”气得不行,不过只能装聋与他好声好气商量:“我们都是小本经营,馆里哪会有那么多银票,公子可否宽限几日?”
“哦?不会真是黑店吧?不像啊,这馆子开这么大。”云鹤狐疑地看了一遭,随后道,“不若你给我写个欠据,按个你们赌馆的章。三日内给我送来,若逾期未收到,那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老者哪里还敢拦,连连点头将他们送了出去。银票的事情得从长计议,若是查出没什么背景的,报了主子解决掉两个人也是使得的。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便是狠厉了几分,直戳云鹤身后。
身后的那股杀气,云鹤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不过他扮演的是一个没有武的公子哥,自然是什么反应都不会表露。他没有反应不代表身旁的齐骛也不会做出点什么。
老者只感觉到眼前一闪,喉口便被锁住了,冷汗瞬间袭上身。
“若是被我知道,想打我们老爷什么主意……”齐骛瞬间收紧了手指,“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老者涨得满脸通红,渐渐地开始发紫。打手们见状,一跃而下。
“小马儿,”云鹤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死要活的?”
齐骛闻言,适时放手。老者瞬间跌到地上,粗粗地呼吸起来,他知道,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死在这“小孩儿”手里了。
“我便是说了,多读书,少动手。”云鹤的眼眸扫过那些打手,羽睫轻轻一扇,惹得那些人顿时便忘记了动作。
齐骛冷冷扫过那一众人,略有不满。
老者却是心生疑惑,这样的眼眸真是一个孩子所有?
“走啦。”云鹤唤了一声。
齐骛有些不甘,扫过赌桌的时候不禁问:“老爷,你也会赌?”
“老爷我觉着,做人还是低调些好,从没摸过这些,不代表我就看不透,对不对?”云鹤笑道。
“嗯……”齐骛木了木,随后点点头,“老爷说的对。”
“不过,既然你有些兴趣,我便让你看一看。”云鹤撇过那老者,竟敢在背后瞪他,那便收点利息吧。他对庄家道,“借你们骰子玩一玩咯。”
庄家不敢说什么,就因为这么个人,说不定他要赔几万两银出去,想想都头疼。
当着众人的面,那双白皙丰润的手指捏过骰子,一个个投入筛蛊,动作缓慢又风流。云鹤轻轻晃了晃,突而加剧,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动作流畅,没有一丝滞涩。
老者与庄家相视一眼,没摸过竟然能玩到这种程度?这哪里是新手,简直是高手!
齐骛的目光从筛蛊上移开,落定在云鹤的眼眸里。若这时要问他见过的最耀眼的东西,他不会答太阳,或是夜明珠。整个堂里,灯火辉煌,却不及那人的眼眸,张扬,肆意,耀眼至极,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
“啪”的一声,惊醒了在场所有人。
云鹤含笑着看向齐骛:“小。”
众人看去,筛蛊缓缓移开,赫然出现三个“一”,的确是够小。
“啪!”又是一声。云鹤看着齐骛:“大。”
众人看去,三个“六”,顿时看向云鹤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
“你还要什么点数?”云鹤甩了一遭又落下,“二四六。”再甩了一遭落下,“一三五。”
齐骛吃惊。
“看看便成了,”云鹤环视一周,“若是学的话,这个……不太行。”
老者心里一个咯噔,知道不好了。
云鹤用力一甩,拍到桌上打开,让开一步。
众人齐齐上前,之间骰子齐齐从中间断开,里头的猫腻全部暴露了出来。
“回神,”云鹤在齐骛的眼前打了个响指,“走。”
“是,是……”齐骛胡乱地点头。周围已乱成一团,大骂的有,打架的也有,抢钱的更是有。扫过那些个被淹没在人海里打手们,齐骛微微一笑,还算解气!他环上云鹤的腰,跃出赌馆。
有夜色做庇护,齐骛在檐上跃得更快了。寒风劈头盖脸袭来,齐骛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便又搂紧了几分,他侧过身子,又拿大氅将他遮得更严实,替他挡去大半的风。
为了扮一个让人放松警惕的公子哥,云鹤特意没有穿大氅,身上的衣衫丝毫挡不了多少寒气。他看了一眼齐骛,心道这孩子倒是心细。不过,这不代表就能饶了他!
到使臣驻馆,齐骛放下云鹤,心心念念地想问一问赌馆里的事,却是发现云鹤周身的气质又恢复如常。方才的慵懒闲散消失殆尽,他的眼眸里又全是清淡疏离。难道是要算账?
齐骛脸色一凛:“大人,没有人跟上,我将他们都甩下了。”
云鹤淡淡看他:“你可知道那家赌馆的后台?你可知道稍有不慎便会给罗那使团带来影响?你可知道……”
“知道!我都知道!”齐骛不服气,“若不是中了什么下三滥手段,他们定是不能从我身上讨到好的!”
“还不知错?”云鹤压下眉,“赌馆也是你一个小孩儿能去的地儿?!”
齐骛埋头,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是小孩儿了。”
云鹤气,竟然还不知道认错!他拉过齐骛直接啪啪打他屁股:“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齐骛咬牙,虽然意识到自己不对,可就是死咬着不承认!他想挣扎出来,才一动便想起,那只是个文弱的官员,若他挣得不巧伤了大人该如何是好。于是,他便硬挺着,不言不语,也不挣扎了。
云鹤压根不知道齐骛怎么想,只觉得这孩子今日怎么这般倔,连个错都不肯认!赌馆这种地方,他是怎么都不会让他再涉足的,为了让他长长记性,便又连着打了好几下。
“大人!”轻络拉了云鹤的手,“再打下去该打坏了!”虽然她知道云鹤并没有用全力,可这小孩儿满眼通红,死咬着唇不吭一声也有些可怜,便赶紧来求情的。
“哼!”云鹤瞥了齐骛一眼,撞见他噙着泪的眼眸,一时心软便收手了。停下之后才想起没认错就停手,实在是怂!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便离开了院子。
“赶紧起来吧。”轻络见云鹤走了,便对齐骛道。她可不信那么几下会对齐骛有什么影响,大抵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我……”齐骛僵了一僵,“大概是……冻伤处打破了。”
“啊?”轻络愣了一下,想想也蛮疼的,“嘶……谁让你不讨声饶!”
“可是,我就是好奇,看一看……”齐骛委屈。
“这也不行的!这样不好的场所,大人都是不喜欢的。你这么一进去,大人定是气得很。”轻络看了他一眼,道,“要不要叫大夫?”
齐骛却是不答,看了一眼门外:“大人去哪儿了?”外头的风那么大,大人身上的衣衫可不厚实!
“大概是去还钱的。”轻络见齐骛不明,便解释道,“大人特意找人借了钱去赌馆里救你的。”
齐骛眉头一皱,再也说不出什么话语。
☆、第52章
齐骛趴在榻上,又朝门外看了一眼。现下都已过了二更,大人还没有回来。他不禁猜测,是借钱还钱被人刁难了,还是路上遇到了危险?他有问过轻络姐姐,要不要出去寻一寻。轻络姐姐却是说不用担心,大人是安全的。一个文弱大司农,如何让轻络说出那般放心的言语?他还是不放心,想独自出去寻,却被轻络拦在使臣驻馆里。
等着等着,齐骛的眼睛也犯了酸,一个不小心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云鹤回来的时候恰到丑时,轻络听到动静便出来,将齐骛臀上的伤告知他。他顿了一下,方才在气头上,只顾着教训,倒是忘了他臀部上有冻伤。他走到屋里,看到齐骛正睡得熟。
云鹤看着他侧在枕上的脸,好似睡得极不舒坦。也是,趴着总归是有些发闷的。再往下,云鹤的目光落到他臀上,好似为了不让被子压着伤处,下半身特意没有盖被子。云鹤想要伸手拉开来看看伤得怎样,却是被抓住了手。
齐骛感觉到有人靠近,第一反应便是抓了过去,待眼眸一弹开,看到面前的人来清醒过来:“大……大人……”
云鹤动了动手腕。
齐骛立马松开,紧张地翻看:“有没有捏疼?”
云鹤虽没有用武,却不至于被齐骛捏碎了骨:“没事。”
“嗯……”齐骛放开了手,埋着头。
“我看看你的伤口。”云鹤道。
“没什么大碍!”齐骛立马摆手,在大人面前露出那一块,他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没什么大碍还这么趴着睡?”云鹤道,“让我看一下。”
“别!”齐骛立马跳到地上,忍住臀上的疼痛道,“上了药,我怕蹭得到处是,才这么睡的。”
云鹤看着他。
“嗯,一点点疼。”齐骛老实道,“大夫说敷几日药。”
“给我看一下。”云鹤又道。
齐骛磨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慢慢吞吞地伸手过去,将裤子退下一点点。云鹤看着那一处通红通红,微微泛着紫,心里有些内疚。
齐骛背着身,轻声道:“大人,我错了……”
“早认错了便没这等事了。”云鹤的手指伸了过去,却不敢碰一下。
“以后再不去那种地方了。”齐骛又道。
“早如此,我也不会打你。”云鹤最终收回了手,叹息道。
“我都长大了,”齐骛委屈道,“大人以后能不能别打我屁股?”生气的话,给他一棍子,或者砍上一刀都成,打屁股那是小孩子才用的惩罚!
“嗯,不打了。”云鹤道。
“那说好了,”齐骛拉上裤子道,“以后不能动我屁股。”
“说好了。”云鹤道,“以后绝对不动你屁股。”
齐骛这才一笑。
“这么睡会不会有些冷?”云鹤看了一眼他睡的榻,“床上比榻暖和,你去床上睡。”床下烧了炕,总比什么都没有的榻好。
“那大人睡哪儿?”齐骛问。
“你的榻。”云鹤道。
“不成不成!”齐骛摆手,“大人可不能受了冻,明日便要去若弥皇宫了,总不能招个殿前失仪。”
云鹤失笑,其实他比齐骛扛寒多了。
齐骛爬上榻,抱着被子道:“太晚了,大人赶紧歇息吧。”
云鹤伸手摸了摸他的脚,果然有些凉,便道:“你这样子睡上一晚,肯定要寒邪侵体的。”
齐骛看了看他,不动。
“这样,”云鹤拉了他的手,“与我一同睡床,左右床挺大的。”
齐骛挣了一下:“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云鹤道,“你又不是小姑娘,赶紧的,快些!”
齐骛犹豫了一下,若真病了,明日谁跟着去保护他们家大人呢?如此,还是按大人所说,一起睡榻吧。于是,齐骛跟着云鹤过去,云鹤还要洗漱一番,他便率先爬上了床。
“呵……果然好暖!”齐骛趴在软褥上,身子不能扑腾,可心里已经忍不住扑腾了。
云鹤过来的时候,齐骛还是那副享受的脸。他捏了被子给他盖过去:“侧着睡,也不怎么会碰上。”
“我怕睡着睡着……就朝天了。”齐骛道。
“睡树上的时候,你还是会掉下来?”云鹤看他。
齐骛木着脸,努力将羞意压下:“廖师傅怎么能这样!”
云鹤笑:“你算我大司农府里的,有什么不该与我说吗?”
“我睡了。”齐骛赶紧侧过去,对着墙。
“小马儿,我觉得你对着我睡会好一些,”云鹤道,“不然,一不小心就碰到我了。”
齐骛一想,也对。墙那边离他有一段距离,怎么睡都不会挨过去的。他翻转了身,便对上了闭目的云鹤。想起在赌馆里的云鹤,再看面前这个连睡觉都那么温淡的云鹤,齐骛总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怎么还不睡?”云鹤闭着眼说道。
“哦哦。”齐骛想到自己竟盯着他看了这么久,便是羞得立马阖眼睡去。
快天亮的时候,云鹤便感觉有什么一下压到他身上,第一反应就要挥掌过去,好在马上就想起,齐骛就睡在他旁边。云鹤睁开眼,果然是齐骛压到他半边身子上,脸还枕着他肩头,也不知脸膈得难受不难受。正想着是不是要帮他掰一掰脸,一条腿又搭了上来。好了,这样大半江山都被他占领了。
昨夜睡得晚,云鹤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叫醒他,便没有任何动作,闭上眼继续睡了。不过这么看来,齐骛对他很信赖?
轻络过来看过一次,听着里头没有声响,气息平稳,便没进来打扰。云鹤和齐骛这么一睡,就睡到了晌午。
齐骛感觉到怀里抱着个东西,便施手捏了捏。这么一捏,他才想到了些什么,心道不好!他缓缓睁开眼,对上了就在近前的云鹤的脸。很近很近,近得几乎看不真切云鹤的面容。
云鹤看了他一眼,又朝下方看了一眼。
“呃……”齐骛很是尴尬,立马将手从他肚子上移开,“大人,都不曾见你练武,肚子上……倒是十分紧实……”
“嗯,”云鹤道,“你可以看看我手臂,那处更紧实,写字十几载,想不紧实都不成。”
齐骛不怀疑,云鹤每日写字得时间实在是长。不过,肚子上的肉也是读书写字能练紧实的?他正要问,便对上了云鹤的眼眸:“怎么?”
“你压了我一晚了,现下可以移开了吧?”云鹤道。
齐骛这才发现,自己压了他大半身子。他慌忙翻身退回去,又忘记臀部上的伤,压了个彻彻底底。
云鹤起身之后,才发现身后声息骤停。他猛然回头:“又怎么了?”
齐骛屏气翻了回去,才重重呼吸了一口:“大人,我的屁股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好看了?”
云鹤扶额:“有甚么关系!又没人看到!”
齐骛还是有些失望的,一脸的蔫色。
云鹤以为齐骛跟着廖师傅去学武,多少没那么重容色了,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幸好廖师傅武艺超群,齐骛跟着他从没有受过一点点伤。若是哪天他脸上伤了一道,还不知难过成什么样子呢!他深吸一口气道:“放心,老爷我不会让你的屁股变丑!”
齐骛狐疑地看他,随后想起廖师傅在脸上贴面皮的手法,便赶紧道:“大人,我不要按个假屁股!”
“什么?”云鹤不明。
“就是跟……哪个一样,脸上按个假脸。”齐骛道。
“哪个?”云鹤心里一跳,廖师傅并没有教过这事。他想起曾在小齐骛面前换过一副脸面,难不成是这一茬?
齐骛支支吾吾不说。椰糕哥哥的事他不能说,廖师傅的事情大人可能不知道,他也是不太好说的。
云鹤也没再多问,只道:“没有假屁股,就是每日给你的伤患处涂点东西。”
“敷药?”齐骛想着那处敷上药膏之后的感觉,一脸的尴尬。他一会儿还要将裤子洗一洗!不然,走出去别人该误会了!
“不会,”云鹤道,“我们罗那的赤珠酒,一日涂上三次便成。效果不错,涂了不会……像药膏那般难受,只是麻烦些。”
“我不怕麻烦的!”齐骛立马道。
“唔,眼下你也涂不了,只能先用大夫的药膏。”云鹤道,“都已经晌午了,赶紧起来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