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和小男妾(12)
“岳母,你拿着吧。”云鹤道,“芊影有我照顾着,总有俸禄可以花用。”
“母亲这儿真的不缺,”冝夫人压低了声音与云鹤道,“你父亲总也是提防皇帝的,所以,母亲早有安排。虽说不能富贵到哪儿去,可过日子总是可以的。”
芊影虽明白,可还是装着懵懂的样子。
“那好,”云鹤一顿,然后明了的点头,“既然岳母早有安排,我们也不担心了。在京都里,母亲还是小心些,到锦塞便好了。”
冝夫人点头。
次日一早,两辆简单的马车从京都离开,送行的惟有云鹤与千影。回到马车上,云鹤对千影道:“冝奉为皇帝办事,实则贪墨不多,冝夫人即使有些许银两,怕也是嫡子嫡女接济给她的。”
“我……”千影道,“还是将当初陪嫁给我的五百两银票塞在冝夫人包袱里了。”
“嗯。”云鹤点头。
“虽说我不是冝家女儿,可冝夫人待我好,抚养我一场。”千影道。
云鹤点头,转而道:“快要过年了,后日开始封印,我与明晟说好一同去西北走一遭,尽量在大年之前赶回来。”
“哦。”千影点头,“在外小心一些。”
“嗯。”云鹤道,“你与秦时也小心些,别让人撞见,毕竟我现在不在府里。”
“知道了!”千影羞道,而后想起来,“府里那些个送来的美人如何处理?她们可都是以姨娘自居,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用。”
“这么快学好了?”云鹤一顿。
“差不多。”千影道,“那些个身份清白的,就拿玉萝玉芕来说,已经是十分努力了,看来师兄的魅力真不错。”
“那是轻络的魅术好。”云鹤无奈摇头。
“她们现下也不争吵了,端着仪态往我面前一坐就是一整日,我也不好办啊。”千影道。
“那你便排日子呗。”云鹤道,“你莫不是忘了,大多是秦时在我后院扮我?”
千影深吸一口气,立马瞪向云鹤。
云鹤一笑:“不逗你了。你先排日子吧,去不去便是由得我。她们早就知道赫大人与赫夫人鹣鲽情深,不愿意去其他美人那儿也是正常的。放心!”
“哦。”千影点头。
后院的美人与他何干,云鹤一笑。他现下倒是对去西北有几分欣喜,倒是不知为何。也许,明晟才华过人,与他同行定能受益匪浅。也许,有了西北一行,他的调税方案能更实用一些。又也许,他是不是有幸能见到那娃娃,不知他好不好……
朝上一封印,又一辆马车离开京都。明晟带了两护卫,皆是骑马,而云鹤只带了轻络,坐一辆马车。
明晟直摇头:“你不会弱成这样子……”
“明大人,骑不得马便是弱?”云鹤现下不怕他了,直接瞪他。
“哦,不是,”明晟道歉,“赫生实在文雅,我辈拍马不及。”
“我也不是骑不得马,只是骑不惯马,闲时晃上一刻倒是没问题,若要骑上一整日……”云鹤道,“我哪还能有精力去看一路上各郡县的状况。”
明晟扶额。
“这样不是挺好,”云鹤掀开帘子与他道,“看看外头,若有……哎,那位老伯卖甚呢?”
“糯米丸子。”老伯仰着黝黑的脸笑道,一边拿了两份给等在一旁的人,“一份四颗五文钱,味道可好了!”
“今儿个卖了几份了?看样子挺好吃的。”云鹤道,“老远便看到您跟前有人等着买。”
“一早便开始卖,到现下做了好几十单。”老伯笑,“咱就卖一会儿,马上就走了。”
“为甚呢?”云鹤问。
“外乡人吧?”老伯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游学呢。”云鹤眉眼一弯,脸上洋溢着清澈的笑意,看着就嫩得很。
“哦,还小呢!”老伯放下心,然后道,“一会儿收摊钱的就要来了,可不只能卖一会儿。”
“衙门不封印准备过年了吗?”云鹤故作诧异。
“衙门关了门,可这摊钱是照常收啊!”老伯道,“问这么多,要不要?”
“哎,当然要的,来一份!”云鹤喊完转头掏铜钱,对上明晟才想起来问一句,“明……晟你吃不?”他在马车里头,老是大人、下官地调侃,有外人自然是不会这么说的。反观明晟,出来之后就不说那种客套话了。
明晟好气又好笑:“才用过饭,哪里吃得下。”
“哦。”云鹤利落地将五文钱递出去,“劳烦。”
老伯接了钱,将荷叶一曲,用细签扎了四个糯米丸子放进去递过去。
云鹤接过来,放了帘子,马车又徐徐而行。他扎了一个丸子来吃:“明大人,听见没,骑马的话除了甩人一鼻子灰,能知道甚?”
“吃你的吧!”明晟也是懊恼,总以为带他出来只会在到达一郡县下来看看,没想着这人走了半个时辰,就停了四五趟。遇上方才那小贩问两句还能理解,怎的遇见农人拔草也要说上两句,看着水塘子里捞鱼也要看一会儿,真是……一言难尽!
“明大人赶时间?”云鹤问,“下官觉得,看十个郡不如慢看两个郡,效果是一样的。”
明晟又是扶额,随后道:“我吧,就是受不了马车这般颠簸,还是骑马爽快,一路奔到西北,然后可以拐弯往东一圈绕回京都,看得多。”
“这样吗?”云鹤迟疑,“不若这样,明大人便奔驰去吧!下官看个两个郡便打道回府。”
明晟觉得这样半道将他抛下也不太好意思,可若照这个速度走,怕是明年开印都回不了京都。他道:“我去西北还有老友要看,你知道的,那边正发生战乱,不若你就慢慢走吧,我将两护卫留给你。”
“怎么使得,”云鹤摆手,“你看,我身上普通得很,不是富户便不会有人打劫,再则,脸上这么嫩,装个书生不会有人怀疑我是当官的,安全得很。留两个护卫反倒是惹眼,不成不成!”笑话,有两个人监视,他还如何能脱身!
“这样……”明晟犹豫。
“哎呀,前头又是在作甚?”云鹤饶有兴趣地一边吃丸子,一边朝一丛人望去。
明晟扶额:“留一个,我到时候不往东,直接原路返回寻你。咱们一同出来的,怎么地也该一同回京。”
云鹤笑:“明大人坚持,下官便厚脸受了。到时候,明大人可要将西北的所见所闻说与下官听啊。”
明晟不睬他,带了一个护卫,骑马离去。
云鹤还是那般悠哉悠哉地缓行,到了镇上街市,他寻了一家客栈住下,闭门不出写文稿。
随行的明府护卫安排在隔壁的屋子,只见隔壁屋里端茶送水的,却总不见人出门。
窗户轻翻,一道人影闪进。轻络带着人进里间整理了面容,然后引到云鹤面前。
“嗯,麻烦你了。”云鹤看着面前与他十分相似的人说了一句。
那人一点头,到他位置上坐下,看书写字学得有模有样。
“轻络你留在这儿看着。”云鹤交代了轻络一句,便越窗离开。
云鹤知道明晟走的官道,他便抄了近路,从僻静的山野里过去。傍晚时分,他便到了西北边陲小城。云鹤在街市乡邻里寻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齐骛的身影。他皱了皱眉,难不成进巅城了?
云鹤在巅城之外一个粿条摊坐下,探问城内的状况。一碟粿条吃完,他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现下的巅城都被封锁掉了,没人敢进去,也没人能出来。罢,便等夜黑了去探一探。
云鹤掏了几文钱递过去,却是看到明晟和护卫带着滚滚烟尘驰来。这么快到这儿,怕是一路上停都没停,什么事这么着急?突然,他对明晟的老友起了几分兴趣,不若跟着去看看。
明晟一到这儿,便是寻了一家客栈。云鹤等了许久,便看到明晟一身鲜亮地缓步出来。若非还是那张脸面,云鹤都差点以为明晟被掉了个包。云鹤跟着明晟到了一座青楼之前,不禁诧异,看不出啊看不出!
云鹤正想转头就走,可脚下一顿,想起明晟平时的为人,还是决定在外头等上一等。
明晟好似约了三五个人,叫了几个美人作陪,闲闲散散地聊着什么,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云鹤趴在对面屋檐上看了一会儿,不免对那几人有几分好奇,看打扮与举止,应是商贾之流。他不禁想,若是他跟着一同过来,明晟是不是打算介绍几个商贾与他认识,方便他写调税方案?
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花样,云鹤正想离开,却见那屋里开始散开。有带着美人另开一间房的,也有直接带着美人出去的,剩下的只有明晟一人。云鹤便顿下动作,看着美人黏糊在明晟身边。
明晟并未如云鹤之意,只拿了一锭银子打发了美人,径直走出青楼。
云鹤摇头直笑,他轻步远远跟着。跟着跟着,却是眉头一皱,明晟所往的方向正是巅城。
明晟一路上撤掉外头鲜亮的衣衫,露出了里头的黑色夜行服。他往四周看了看,提气飞跃上城楼。
云鹤心思着现下的面皮和身上装扮,蒙住面便跟了上去。才到城楼之上,云鹤便顿住了。夜幕已深,可月华之下,缓步向明晟走来的那人面容清晰可见,正是齐鸣齐将军!
所以,明晟所说的老友便是齐鸣?
☆、第17章
云鹤远远看着明晟与齐鸣进了兵士把守的衙门,这衙门大概就成了齐鸣临时的军营。他看了一圈,里头的防守很严,便放弃了进去看一看的想法,改去别处走走。
巅城现下大致被分据成了四块,齐鸣占据了衙门这一块,其他三块便是哈卅、吉迩、塔际各自占据。不看占据的地皮,光看人数,云鹤便是暗自佩服齐鸣。虽不至于蚍蜉撼树,可也是骇人的,以几千人对上十倍之多的敌人,还能稳稳占据这一方,这彰显了齐鸣彪悍的实力。
没多久,一众小队从衙门之后出来,为首的正是明晟。他们悄悄潜到城门口,打开一个小口进出。云鹤不明,便也跟上。
已是子时,外头静得很。出城门十五里,却是有数十辆马车停在那儿。明晟带着人与那列马车接应,没一会儿便拉着马车缓缓向城门靠近。而那马车车轮和马的蹄子上都裹了东西,行进起来声音极小。
到城门口,他们一行便停下。明晟轻扣了一下城门,里头便有人接应,又是只打开一个小口。明晟带着人从马车上卸下一袋袋东西,而里头的人一一扛着往里走。便是这样,一部分人卸,一部分人搬,整齐有序,悄无声息。
云鹤知道,这肯定是粮食了。可是,前一阵皇帝刚松口拨了粮食,是还没有到?运粮的队伍前行得慢,也尽量避免发出声音。马车上搬空之后,明晟领着人将粮往城里搬。
云鹤跃上城墙,在暗处看着那一队犹如蚂蚁搬食般扛粮。突然,云鹤看向远方,哈卅、吉迩、塔际那处帐营突然亮了起来,兵士如潮涌般冲出帐营。
很快,这厢衙门也忽然亮堂起来。齐鸣执了长枪,跨马奔出,一列列兵士紧随其后。很快,齐鸣身后的兵士开始布阵,一字排开,高举大刀,持盾在左,骑着战马斗志昂扬,仿若一堵钢铁城墙。
云鹤远远这么看着,只觉得哈卅、吉迩、塔际虽然兵士多,可仿若三把散沙。而齐鸣手下的兵士虽然不多,可整整齐齐仿若一道方阵,徐徐压进。看着这样的阵势,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齐鸣手下只有几千人,却能扛住几万人的攻击了。
小国兵士仿若流沙般想绕过齐鸣身后的兵士,却处处受牵制。齐鸣在阵列最前方,仿若一杆利剑直劈开流沙。利剑之下,流沙被捅开,最后支离破碎分散在四周,又瞬间如潮水般涌向那把利剑。驱开又回拢,再划开,齐鸣杀掉一批又一批冲上来的侵入者。云鹤坐在高处,看得很分明,下头战况很激烈,可他却只是这么坐着,没有任何动作。忽有一小队冲过方阵,直逼后头运粮队伍。
这时候,云鹤从城墙上跃下,那头却有一人比他还快,提着一把大刀跃出衙门直杀向袭来的劫粮者。月华一耀,云鹤看清楚了那人,正是八皇子坤若君。云鹤并没有带兵器,跃过去借了砍过来的大刀拐了一道,砍向另一边冲来的人肩上。云鹤在打斗之间,看到穿着有劫粮者跃过墙进了衙门里。电光火石间,他看到坤若君脸上一紧,云鹤立马抽开身跃了上去。
云鹤追到正屋的时候,闯入者的大刀正要砍向一个娃娃。娃娃执着剑一板一眼地比划着,面对眼前的危险丝毫不肯让步。只看背影,云鹤便可肯定那娃娃就是齐骛。他飞快截过去,一手抄起齐骛,另一手握着他的剑挑了一道剑花。闯入者只觉眼前一花,人影闪过,喉口一道凉意,手上便失了力道。
齐骛还没反应过来,闯入者已经毙命。他回神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人抱在手里,便手肘往后一顶,从云鹤身上脱了出来。齐骛飞快地回过身,目无表情地看他:“说!你是哪个!”
云鹤看着齐骛的眼睛楞了一会儿,他总觉得那不是齐骛了,至少不是那个软糯糯的齐骛!看着齐骛的眼眸,总会有一种整个世界是柔软的感觉,让人心里不觉跟着柔软起来,而面前的小娃娃眼里只有冰冷。
“齐骛……”云鹤只来得及叫个名字,便听到有人跟进来了。他辨别着动静,立马将剑按到齐骛手里,瞬间消失在齐骛面前。
齐骛看着一晃神便空荡荡的屋子,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剑,才轻轻道:“椰糕哥哥……”
“十五,你……”坤若君大步过来,马上便发现了死在地上的人。他将齐骛检查了一番,“十五,你没事吧?”
“八皇子哥哥……”齐骛问坤若君,“是不是有人在帮我们?”
“好像……”坤若君点头,“是有的,不过蒙着面,不知道是谁。”
“我们的粮食安全吗?”齐骛转而问。
“你在这儿守着,我继续去盯着。”坤若君又跃了出去。
齐骛见坤若君离开,立马往方才云鹤离开的地方找了找,可惜已没了踪迹。若不是地上还有刚刚死去的闯入者,齐骛差点以为方才是梦一场,椰糕哥哥过来看他了?他的眼眸被地上晕开的血一惊,立马握紧了剑,又恢复了戒备的神色。他与哥哥们一人看守一个屋子,方才他已累得八皇子哥哥赶来帮他。八皇子哥哥要护着粮食进来,粮食比他重要多了。
云鹤到外头的时候,又有一队劫粮者朝着搬运粮食的队伍冲去,他立即捡了把大刀杀了过去。
坤若君很快跃来,大刀一横便扫下两人。他看了一眼打斗中的云鹤,觉得现下也没时间问他来历,便抢了一匹马往前头追去。
云鹤也顾不得其他,越来越多的人马朝这边袭来,都是冲着粮草去的。他眼眸一寒,明晟好不容易筹集了粮食哪能容他们抢了!他虽说对罗那和皇帝失望得很,可也看不得那些个小国来践踏!
待明晟杀入他的圈子时,云鹤一凛,随后立马偏开头躲过一道刀风。他一边杀敌,一边留心明晟。明晟什么时候会武的?从没人提到过,云鹤不免诧异。
明晟早就留意这人了,却是好奇,什么人来帮忙却不以真面目示人?他一个纵身跃起,踢飞直指云鹤背心的劫粮者。
云鹤早就留意到后面的人,没想到明晟会飞身来解救他。他看着越来越多的侵入者,眉头一压。眼眸扫过侵入者的护身甲,又扫过健硕的马匹,他左手一缩,从衣袖里捏了银针出来,借着右手挥刀,左手顺势飞了银针出去。银针如牛毛般钻入手臂,扎进马身,里头的毒液瞬间漫至全身。他的动作很隐蔽,丝毫没有被人发现。
明晟意外地发现周旁好几个明明没有砍到,却是直倒下去,连马匹都是如此。他挨到云鹤身边,飞快问道:“壮士,哪路的?”
云鹤看着身边解决了一片,便立马纵身离开。明晟此人敏锐异常,他生怕露了痕迹。临走之前,他跃过那些个侵入者的人头之上,不忘反手又飞下一批银针。
云鹤跃上城墙,回身看着下面。齐鸣领着阵列缓步逼退侵入者,阵列已由方阵变换成长阵,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退敌。再看城门到衙门之间的运粮队,明晟与坤若君在闯入者之间厮杀,云鹤在墙头上盯着那道身影好一会儿。
过丑时,云鹤看着胜负已近分晓,便不再多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明晟杀退最后一个闯入者,才打量四周。看到坤若君阔步走来,便问:“可见到那个黑衣人?”
“帮忙杀敌的?”坤若君也有些好奇,“不知,好似打了一半便出城了。”
“认识吗?”明晟问,“以前可有帮过忙?”
“没有。”坤若君肯定道,“这身形……也想不起哪号人。”
明晟眼眸一沉也不再多想,让人清点粮草。他对坤若君道:“总遭那些个狼崽子抢粮也不行,你不能长留在这儿,我也马上便得走……”
“父皇还是没有增兵吗?”坤若君看着远方的黑寂轻声问道。
“没有。”明晟也为齐鸣惋惜。
“真不知父皇在想什么。”坤若君道。
“自古帝皇多疑,齐将军如此威望,帝皇自然会有几分忌惮。”明晟道,“可是,皇族之人就可靠了?”
坤若君若有所思,明晟也没有再言语,他还要去找齐鸣。粮已经运来,他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将筹集到的银票交到齐鸣手中,他也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