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和小男妾(14)
“鲁将军。”坤若君赶上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怎的刚到巅城就回去了呢?”
“有齐将军在,定能搞定敌军,哪里需要本将!”鲁埒本就气着,闻言更是没好气。
“那鲁将军过来,是奉了父皇什么旨意?”坤若君问。
“当然是擒了那狂人!”鲁埒直道。
“将军慎言。”旁边的副将道。
“有甚不好说的!”鲁埒满不在乎。
“本皇子与鲁将军说话,你插什么嘴!”坤若君也冷眼朝那副将扫去。
副将无奈,又看了鲁埒一眼,希望他不要再乱说话。
“退下!”鲁埒也觉得面上无光,连副将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副将不甘,却只得下去。
“鲁将军,本皇子在巅城两年之多,有一年之多未能果腹。”坤若君道,“最初到这儿,齐将军手里没有兵没有粮,为了将之前散开的兵士集中起来,一一去寻来游说。人马招来之后,粮草又是个问题,原先的营地被敌军占据,粮草全被占去,齐将军带着他们挖野菜充饥。后来齐将军夫人拿了自家银票出来,去采买粮食供兵士吃。可每每偷偷从城外买粮进来,都会受到敌军突袭。齐将军手里只有几千人,要扛着前头突袭,又要保护粮草,实在是艰难!”
鲁埒一哼。
“齐将军当上大司马没几年,俸禄供不了多久,齐将军也得带兵闯去敌营夺粮,齐夫人也是跟着过去。为此,齐夫人的腿上中了毒箭,至今都解不了毒。”坤若君想到齐夫人的惨状,便不由沉了眼眸。
“娘们还上战场……”鲁埒不以为意。
“鲁将军上战场,父皇给你配了多少兵士,多少粮草?”坤若君道,“齐将军却是连兵士都没有,齐夫人帮齐将军一同去夺粮倒还错了?”
鲁埒别过脸。
“齐将军是为我罗那在战,而不是为他自己在战,”坤若君道,“若因此而寒了贫民百姓为国的满腔热血,鲁将军觉得如何?”
“这有甚……”鲁埒还是嘴硬,“这是贱民的本分!”
“贱民?”坤若君一笑,“为罗那而战的兵士里,大部分都是贫寒百姓,若是没有鲁将军口中的贱民,这仗靠谁打?是鲁将军一人对抗十万敌军?”
鲁埒立马蔫了,闷头不语,心里却还是不服气的。
“本皇子觉得,鲁将军尽可以将巅城的情况如实禀报父皇,”坤若君道,“齐将军实在不易!”说完,他看了一眼不语的鲁埒,没再多言语,转身跨马离开。
鲁埒看着坤若君的背影,皱了皱眉。
“将军,你可别听坤若君的!”副将道,“若是替齐鸣说了好话,那咱们算怎么回事?”
鲁埒烦躁地直抓脑袋,瞬间发辫便歪七扭八,一团凌乱地戳在脑袋上。
“咱上回在樊厦便没有讨到好,这回若是……皇上肯定饶不了咱!”副将急道。
鲁埒眉毛一拧,觉得副将言之有理,便直点头:“那要怎么说?”
“不能说是咱们的错,只能……只能说是齐鸣的错!”副将想了想道,“之前齐将军还掌着几千兵士在巅城里与几万敌军对峙,且传言不是说齐将军是巅城土皇帝吗?咱们便顺着这话来讲与皇上听,就说巅城如何固若金汤,再道齐将军现下掌有十多万兵士,且皆能以一敌十,我们费力进城要与齐鸣说皇上旨意,可齐鸣连旨意都不听,直接开打,我们拼死才逃出巅城回到京都与皇上报信的。”
鲁埒听了之后果然点头:“好,就这么说!”不是自己太弱,而是齐鸣太强!有罗那上下有哪个敢领着几千兵士与几万兵士交战的,除了齐鸣,没有人!如此一想,鲁埒心里立马平衡。可没多一会儿,他便耷拉了脑袋,为何会比不上那个贱民!
“鲁将军,”副将又道,“以防坤若君乱说,我们得……”他立马噤口,以手指在脖颈处横拉一下。
“这……”鲁埒犹豫,“到底是皇族之人……”
“不得宠的皇子而已,”副将道,“哪能比得上将军在皇上跟前的地位!”
“也是!”鲁埒一挺胸,可心里又有些不忍心,关照道,“警告一下就好了,不要把人给弄死了。”
“放心吧!”副将点头下去,转身便传信到京都,将这情况报与鲁埒的母亲琳莎长公主。
琳莎长公主权衡一番,便寻嫁入宫里的小姑子惠贵妃商量。惠贵妃正巧与坤若君的母妃有私怨,立马便包揽了过去。坤若君回宫自然是要来看望他的母妃的,她定能寻到机会下手!
鲁埒回到京都,便在朝上将副将的说辞又夸张地对皇帝学了一遍,末了,还又一次强调:“皇上,齐将军所为简直不把皇恩放在眼里!”
“呵……”明晟轻笑了一下,又很快摆回严肃脸。
皇帝正想发火,被明晟这么一笑,就立马皱眉问他:“明大人笑甚?”
“皇上,臣只是在想鲁将军是否对齐将军太过仰慕了。”明晟一本正经道。
鲁埒瞪大眼睛,汝癫乎?!
“甚么?”皇帝也诧异。
“同样领兵打仗,齐将军新收了兵士训练,能在短短两年之内以一敌十,鲁将军却是……”明晟顿住话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鲁埒,“若不是鲁将军仰慕齐将军至此,何以揭丑以示众?”
皇帝深吸一口气,对啊,齐鸣就算有十万兵,鲁埒也带有十万兵,且还是训练多年的资历老兵,如何会抵不住而溃逃?
“末将……”鲁埒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既难堪又羞愧。
皇帝无暇顾及鲁埒的脸面,心里暗暗思量,齐鸣竟有如此能耐,自力更生养起十万大军?若是再这样下去可得了,整个罗那军都不能抵挡得住齐鸣!
“皇上,臣觉得齐将军兢兢业业在西北驻守,值得嘉奖!”明晟道。
皇帝皱眉,不打死那泥腿子算好的了,如何还要嘉奖!他偏过脸,气得肚子鼓鼓的。
“齐将军若得皇上嘉奖,必会感恩戴德,替皇上打好这一仗。”明晟道。
“可是……”皇帝皱眉,“人道是齐鸣在西北占了巅城当土皇帝呢!”
“传言多不可信。”明晟道,“齐将军没有兵没有粮尚且坚守保卫巅城,更别说现下。”
“果真?”皇帝有些怀疑。
明晟点头:“当初齐将军手里只有几千兵士,巅城之内却是有好几万敌军,若不是怕有负皇上信赖,如何要冒这个险?”
皇上沉默,兀自权衡。多一个猛将,还是扼杀一个危险的隐患?可是,谁能保证猛将一辈子都忠心,不存贪念。而要去扼杀一个危险的隐患,皇帝不禁琢磨着手里能用的人,竟没能找出比齐鸣更厉害的。皇帝身形一矮,顿时泄了气,短时间内动不了齐鸣,此事得从长计议。
明晟也沉默下来,希望齐鸣不要让他失望。
“赫卿,”皇帝朝云鹤看去,“库里粮草可够?”
云鹤现下已是大司农,不用思考便应道:“粮草充足。”
皇帝皱眉,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他很是舍不得地道:“那便拨……五万石粮草去巅城,传令齐鸣务必将敌军赶出罗那国境,守卫好我巅城。”
“是!”云鹤应。
传令官接了令,也匆匆下去。
“皇上,既然齐将军无过错,那大司马府的人也应当无罪释放。”明晟道。
皇帝才想起关在天牢里的大司马府的人,他略有不甘却只得答应:“那便放了吧。”他现下才想起,大司马府里剩下的是不是都是没甚用的,亲近的都被齐鸣带去巅城了?若齐鸣真有不臣之心,那他捏着这些个无用的,也不能拿捏齐鸣。
明晟闻言终于心里一松。大司马府的人在天牢一日,他便愧对齐鸣一日。好在天牢里他都一一打点过,那些个人在天牢不会受罪。特别是齐鸣的嫡次子,明晟更是让人动都不能动一下,每日膳食都不曾亏待过。
下了朝之后,明晟去探望坤若君,在门口遇上了正要离开的苔锦桬。他便问:“八皇子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是。”苔锦桬也无奈,坤若君出事之后,母妃整日哭哭啼啼的没个主意。
明晟略一皱眉,才道:“我进去看看。”
“好,大司徒请。”苔锦桬道。
明晟到坤若君屋里的时候,看到他正将手指按在琴弦上,顿时惊得顿住脚。
坤若君听到声响,缓缓抬眸去看,眼里不带一丝情绪。
“八皇子殿下。”明晟收敛了满腹心思,抬步走去,“这是想弹琴了?”
坤若君看了一眼古琴,指腹微微捻了捻,轻轻摇头。他看得出这琴几乎是没有用过,那便是摆设。而他的手上的茧子应是常年执剑捏箭所得,一点都没有因拨弦而出的茧子。
“呵……”明晟一笑,“还道八皇子是转性了,握剑的手一下子搭到琴弦上,吓死老夫了!”
“朕……这琴是摆设,”坤若君道,“再则本殿……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明晟看进坤若君的眼眸。
“真的。”坤若君对上明晟的眼眸,没有丝毫的躲闪。
明晟拉着坤若君的手,搭到他的脉口,有些怀疑。须臾之后,他放开,看了四周然后道:“稍后臣让人送一套碗筷过来,银质的,殿下记得用。”
“本殿……这是中毒了?”坤若君看他。
“以后小心些,下毒人应当不是要殿下的命,只是为了警告。”明晟道,“殿下最近与谁有过龃龉?”
“大司徒,”坤若君道,“本殿什么都不记得。”
“好吧。”明晟无法,“殿下好好休息,臣先告退。”
坤若君转过身,看着窗外飞花不再言语。
明晟虽没问出什么,可还是派人送了一套银质碗筷过来当做探望礼。他心里有猜测,坤若君性子豪爽,并没有得罪什么人,从巅城回来便遭人暗算,必定与巅城有几分干系。他过来本是想问问齐鸣的状况的,最初他与齐鸣还有联系,后来便断了,也不知甚情况。他有再去西北,却是连巅城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到齐鸣了。现下坤若君出了事,便是什么都问不出了。
明晟出了皇宫,回身看了一眼。皇帝若是早听他的劝,也便不会与齐鸣到这一步。他轻叹一下,往大司农赫府去。
“明大人到赫府有何急事?”云鹤让人奉了茶水。
“也没甚。”明晟吹了吹茶水,又将茶盏放在一边案上,“今日皇帝让你出五万石粮运去巅城。”
“是,明大人放心,库里粮食充足。”云鹤道。
“嗯,这个……”明晟道,“我现下对巅城情况不太了解,你让人送粮过去务必看一下巅城之内的状况。”
“明大人……是不是要带一封信给齐将军?”云鹤道。
“如此,也成。”明晟犹豫了一下,点头道。
“明早粮草出运,明大人写好之后拿过来便是。”云鹤道。
“好。”明晟起身,顿了一下又道,“此事不与旁人提起。”
“放心。”云鹤点头,“我会安排一个细心的人跟过去。”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明晟想起杳无音信的齐鸣,便不由担心。
“明大人可是担心齐将军……”云鹤看他。
明晟点头:“许久没有联络,不知有何变故。”
“一切待粮送过去再说,”云鹤道,“再则,传令官过去定会带回巅城之内的状况,大人不必忧心。”
明晟点头。
一个月之后,传令官回来复命:“齐将军叩谢皇恩,誓死守卫西北边境。”
“那便好。”皇帝舒了一口气。
☆、第20章
明晟稍是松下一口气,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齐鸣那儿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他暂时想不到。既然粮草都收了,他便等着齐鸣的回信,看他有什么回给他的。
云鹤始终沉默,早在粮草进入巅城,他便收到了里头的消息,齐骛还是好好的。至于其他的消息,已让轻络传到公中,他只过目,并没有想太多。在他看来,齐鸣做什么决定,都该有承担的勇气,他不会透露给明晟,也不会阻止。消息到公中,需要的人自然会用消息好好筹划。不过,传令官丝毫没提到敌国退兵的事,这个……他抬眼看了一眼传令官,又垂眸安静地立着。
“皇上,”明晟出列,“莫桑国君薨逝,幼子上台,我罗那是否要送贺礼过去?”
“送甚贺礼!”罗那皇帝立马脸色一沉,樊厦没能收入囊中一直是他心头痛,每每想起,恨不得啖其冽的肉,饮其冽的血!
云鹤沉默地站在下面,莫桑帝皇其冽便是齐庄的主上,主上没了还有主子,齐庄的人虽有沉痛惋惜,却没有散乱。他出列道:“皇上,事关我罗那颜面,请皇上三思。”
皇帝看到云鹤,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些,原因无他,云鹤给他带来诸多钱财,各种用度不用抠抠索索,以前的大司农可是时不时地在朝上哭穷,各种请款都会拖拖拉拉,好似罗那已穷得一塌糊涂。云鹤上来,降税两年少收的商税很少,却是在调税半年之内一下子吸纳丰厚税钱,连带着他的日子也好过不少。他的语气和缓下来:“裴卿不在,不若赫爱卿说说看,赠什么礼?”
“寻常见礼大多都是国中特产,例如莫桑的礼大多是牛羊毛皮之类,若弥的礼大多是布匹丝绸,以往的樊厦出礼大多是瓷品盆景,”云鹤道,“我罗那以产粮为主,不过各色果品亦是我国特色,臣建议送特色果子,果酒或水果蜜饯。”
“赫爱卿言之有理,”罗那皇帝点头,“那此次见礼便由赫爱卿协同裴爱卿一同筹办。”
“遵旨。”云鹤应。
下朝之后,鲁埒嘻嘻哈哈地过来与云鹤道:“朝上怎的不说美人,好多国赠礼也备美人的。我们罗那的美人又丰润又飒爽,合该让那些个弱唧唧的国家开开眼!”
云鹤:“……”
弱唧唧的国家都没打过,怎的好意思说?云鹤一笑:“恐怕莫桑新帝暂无法消受。”
鲁埒哈哈直笑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喊同僚去喝酒了。
明晟走上前来,看着鲁埒的背影直摇头。莫桑新帝才几岁的娃娃,竟会想送美人?等着过去带几年娃娃吗?别个国家送美人大多都是存着当细作探子的打算,这在莫桑新帝身上实在是遥遥无期,且能不能成年还是另一说。
“赫大人,”皇帝身边的宦侍过来,“皇上有请。”
“有劳公公带路。”云鹤冲明晟点了一下头,便跟着宦侍离开。
明晟知道,肯定是皇帝又想捞银子了。他待晚上到赫府,云鹤见到明晟过来,直接将他让进书房。
“赫大人,”明晟也不拐弯抹角,直道,“冝奉的例子在前,赫大人可别步了后尘。”
“谢明大人提点。”云鹤一笑,也不多言,只将两本账本直接给明晟看。
明晟倒是不知道,自云鹤接手了大司农开始分做两套账簿。他狐疑地打开账簿,两厢都细细看了一遍,收入库内的物资与钱财都没有差别,只在支出上有些不同,其中一本是将皇帝倒换走的钱财都记录在案,而调剂的金额也在皇帝和后宫开支之内,另一本账本应当是给外人看的,没有倒换的记录。两本账簿收入支出都总额一致,余额也自然一致。
“若是皇帝的胃口越来越大,当如何做?”明晟的手指轻轻点着账簿,问云鹤。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先于皇帝将钱财花出去。”云鹤笑道。
明晟诧异。
云鹤解释道:“既然钱财留不住,那不如花在紧要上,东街某条街道坑坑洼洼便修整,典客署侧衙常年漏水便修葺,西城需要添置个学办便建上,南部驻营需要兵器万把便订上……总之,能用的先花用了,没钱可多领,皇上能耐我何?”
明晟扶着额头笑:“你倒是没跟冝奉一样,没钱也要给皇帝找钱。”
“适当满足皇上是可以,”云鹤道,“若是多的,我总得替我的脑袋考虑一番。”
明晟失笑:“看来是我多虑了。”
“多谢明大人关心下官。”云鹤拱了一下手。
明晟饮一口茶水,道:“你那边可有巅城的消息传回?”
“暂时未接到,传令官骑马自然快,军需处返回没那么快的。”云鹤明知故问,“怎么,巅城有问题?”
“不是……”明晟道,“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哦?”云鹤看他。
“齐鸣若真有十万大军,为何还没将敌军赶出巅城?且这十万大军怕不是最近有的。”明晟道。
“嗯,”云鹤顺着他的想法道,“那些个敌军不知是如何在十万大军手下存活这么久的。”
明晟点头:“敌军不冒犯可以理解,以少敌多总需要勇气与魄力,我便是不能想通齐鸣为何不速战速决。”
“这个……可能要等齐将军的回信了。”云鹤道,“我猜测,军需过去交了粮便走,应当是看不出什么的,再则,真有问题,他们想看也看不了。”
“确实是这样。”明晟也是知道,只不过心里不安,还是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