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和小男妾(27)
“放心,有我在!”廖师傅道,“区区城门而已,跃过去便罢!跟着我出去跑一遭,也是练你的武,等回来的时候,这城门得你自己跃!”
“好!”齐骛心潮一掀浪,便大声应了。他眼眸晶亮,一脸的向往。
“现在走也成,”廖师傅看着他的脸道,“正好,你脸都改了,我们不若去京都街市里看看。”
“啊……对了,”齐骛突然想起了云鹤,“大人等着给我说兵法呢……”
“你要去当将军?”廖师傅皱眉。
齐骛想了想摇头:“我不知……”
“既然不知,不若等外面去走了一圈回来,想到要做什么再看。”廖师傅道。
“也是……”齐骛点头,他抓起地上的胡桃,又被廖师傅抢过一大把。
“走。”廖师傅“咔咔”地捏开一个,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现在?”齐骛看了一眼屋里,好似什么都不是他的,没什么所谓,“师傅,不用与大人说一下吗?”
“现在就过去说,说了立马走人。”廖师傅道,好歹还是云鹤他“小男妾”,带人走总是该跟主人说一声的。
“哦。”齐骛跟在廖师傅身后,也掏了一个胡桃捏开,心里略有些忐忑。
到后院门口的时候,齐骛发现那一堆姐姐竟然还站在门口叽叽喳喳,感情真好!姨娘见武师过来过来,立马唰一下避得老远,还拿着帕子遮面,生怕让老爷误会她们与外男在一处。齐骛顿了一下脚步,看着前面挺拔的师傅,心思,果然是练武的,什么人都不敢招惹。
到书房门口,廖师傅对齐骛道:“你在门口等着,我先去与大人说。”
“哦。”齐骛点头。他看着廖师傅进去,也不知大人会不会同意,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厉害,有放飞之前的兴奋,也微微有些胆怯。他深吸一口气,埋头起胡桃来。
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门才打开,廖师傅叫他进去。齐骛探头一看,见大人直直地看过来,没有什么表情,他再看了一眼师傅,也没甚表情,倒是有些摸不准到底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大人……”齐骛有些不敢看云鹤。
“你想跟廖师傅离开?”云鹤问他。
“可以吗?”齐骛抬眸去看他。
云鹤不管心里如何,面上都是一副平静从容的样子:“可以。”
“谢谢大人!”齐骛眉眼一扬。
云鹤走在旁边柜子,取出一个荷包,里面都是存的银锞子。原本,他打算每个月发给齐骛当零花的,现下他要离开,放这儿也是用不着了。一个荷包里大概有好几十个银锞子,他掂了掂,递给齐骛:“带着小零花,路上也方便些。”
“怕我饿着你家小马儿?”廖师傅挑眉不满。
“有廖师傅在,我自然是不担心的。”云鹤道,“这只是以防万一,且我本就每月要给小马儿发零花的,这只是提前了而已。”
“我……”齐骛捧着小荷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云鹤怕他不接,便道:“罗那地广,每处都有特别的吃食,你看着喜欢的小零嘴便买一些尝尝,省的开口问你师傅要银子。以后……回来,我再算了从你零花里扣。”
“谢谢大人。”齐骛心思大人好细心,连他不好意思同师傅要买吃的都想到了。
“廖师傅,好好照顾小马儿。”云鹤看向廖师傅。
廖师傅目无表情:“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方才都已经叮嘱了一遍了,如何又要念叨一遍。他只是带着小马儿去外头看看众生芸芸,世间百态,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云鹤拿齐鸣的儿子当自个儿儿子养?明明看着年岁还轻,如何会有这等癖好!
云鹤点头:“早去早回。”他埋下头,捏了笔继续写他的方案。他怕再看下去,便会反悔。跟着廖师傅出去是挺自由自在的,可不会轻松,至少不会比跟齐鸣去西北打仗轻松。
廖师傅丝毫都不会犹豫,转头就走。
齐骛看了一眼云鹤,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虽说一开始对这位大人挺戒备的,可处下来倒是觉得他人不错,现在便有些舍不得。他看了一眼手里剥好的生胡桃,方才站在外头,他等得心焦便将生胡桃外面一层薄衣都剥掉了,如今便现出白嫩嫩的肉。齐骛将生胡桃递过去:“大人,您吃这个,可好吃了。”
云鹤抬眸看了他一眼,再落到他手心里一把白玉般的胡桃肉。齐骛一顿,以为云鹤嫌弃他手不干净,正要缩回去,云鹤便从他手里接了胡桃肉。
“大人好好养伤,齐骛这就出发了。”齐骛道。
云鹤点头。
齐骛立马转头离开。
好久,云鹤的心思才从这空荡荡的屋里落到手心里的生胡桃肉上。生胡桃肉很难剥,好些人吃的时候都是带着薄衣吃的,且那么吃对身子有裨益,只是口感不太好,带着微微的苦涩。齐骛剥的生胡桃肉十分完整,一点都没有缺损,仿若一件艺术品。云鹤一笑,捏了一个放进嘴里。
“咳咳……”云鹤立马咳了出来,这咸涩味是……手汗?大司农便是那么“冰雪聪明”,齐骛在院里扎马,之后又连滚带爬,再捏硬壳剥薄衣,中间并没有洗过手。云鹤吃到的咸涩味,正是齐骛手心的“原滋味”。
云鹤摇了摇头,捏着生胡桃肉久久没舍得扔,好歹是齐骛一点点剥出来的,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都巴巴地讨好他了。他抬眼一看,拿了一壶清水来,一一冲过,再吃到嘴里。果然,去了咸涩便是嫩生生,甜滋滋的,仿若青绿色菱角肉一般。吃完胡桃肉,云鹤轻轻一叹,看过大千世界之后,他的小马儿还会不会回来?
“轻络,”云鹤唤了一声,“小马儿院子的门锁上,若有人问起,便道……派他出去习武了。”
廖师傅带着齐骛从侧门出去,在街道里缓缓走着。齐骛看到这街道便探头张望,寻着是否还会有那道身影。
“你在寻甚?”廖师傅好奇。
“看看有没有卖椰糕的,”齐骛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想吃椰糕。”
廖师傅立马嗤笑:“才给了零花就要花掉了?你当我是带你出来玩耍的?”
“师傅我错了!”齐骛赶紧道,“我便是……瞧着卖货郎挺有意思。”
廖师傅才不听他的解释,小孩儿嘴馋是天性,不过他并不希望如此有天赋的小孩儿去当一个货郎!他道:“我知道京都货郎最多的街道。”
“货郎不是走街串巷,各处都去?”齐骛诧异。
“自然不是。”廖师傅道,“达官贵人府院门口的街道里,可曾会看到货郎叫卖?那些个地方若是货郎敢去,便是不要命。鲜少有货郎也会去那些府院侧旁的街弄里,奴仆会从侧门出来买些玩意儿,不过大多都不会踏足,因为没甚生意。”
齐骛眉头一皱,瞎说,椰糕哥哥每次过来,都是生意奇好!不过,好似也只有椰糕哥哥过去,其他的货郎过来都没什么人问津。如此,他也没有反驳什么。
廖师傅带着他往城西去,此时正值傍晚时分,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齐骛看着两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倒是觉得挺有意思。
“爷,买米糕吗?最后两块了。”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头儿凑上前问了一声。
廖师傅看了一眼,问齐骛:“喏,没有椰糕,只有米糕,吃不吃?”
老头儿见齐骛有些犹豫,便道:“咸口甜口正好各有一块,尝尝吗小公子?”
齐骛听到有甜口的,这才点头。
廖师傅将两块都买了下来,咸口的他吃,甜口的给齐骛,然后递了铜钱给老头儿。齐骛倒是看到,老头儿身后的小娃娃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手里的米糕,口水都从嘴角延下了。
“爷爷……”小娃娃扯了扯老头儿的衣角,“狗娃也要吃……”
“狗娃乖啊,这些个都是卖钱的,咱一会儿回去喝米汤。”老头儿将铜钱塞进里袋,收了箱笼哄着小娃娃。
齐骛看着一老一少慢慢地离开,便问廖师傅:“卖掉那么一箱笼米汤,为何还会没钱买吃的?”他知道米汤用的米少,自然就便宜,可那小娃娃面黄肌瘦的样子,定是常常挨饿的,那老头儿更是如此。
“卖出这么一箱笼,交的摊位费就不少,然后还有地痞流氓要收保护费,剩下的便少得可怜了。”廖师傅咬了一口米糕,看着两边的摊贩,不明白齐骛为何乐衷于这样的活计,“这边所有的摊贩都差不多,勉强混个糊口。”
“大司农便是管这些人收税?”齐骛皱眉。
“你们大人可从没有收这些人的税钱”廖师傅摇头,“商铺、商队那才是大头,这么些个都是衙门私自收的,并不上缴。”
“大司农都没让他们收,衙门里如何敢!”齐骛不满。
“那些个小官想要喝酒吃肉,那么一点点俸禄怎么够?于是,就这么一道一道刮。”廖师傅道,“你当所有当官的都跟你们大人似的那么清廉?”
大人身居大司农都不曾动这等心思,这些个小喽喽倒是胆大,如此一对比,更是显得他们家大人清风霁月!齐骛皱眉:“就欺负这些小摊小贩?”
“有些小铺子也会去跑一跑的,”廖师傅道,“不过,那些个上头有人关照的铺子是决计不敢踏一步的,能被他们惦记的大多都是上头没人的。”
“怎会……这样子……”齐骛不免茫然。
“嗯,听师傅的没错,这货郎不是那么好当的。”廖师傅三两口将米糕塞进嘴里,滋味好似也还可以。
“所以,这样的小摊小贩……货郎,很难娶媳妇?”齐骛偏头问道。
“你还管货郎娶媳妇?”廖师傅诧异,“还是……你要嫁货郎?”不过,问完之后就自觉不对,大概是小马儿现下是云鹤的小男妾,才下意识地认为小马儿要嫁人的,而不是娶妻的。刚想收回话,却是发现齐骛小脸透过易容膏红了起来,这是得有多羞涩?!
“小马儿啊,有你们赫大人珠玉在前,如何会想要嫁一个货郎?”廖师傅勾过齐骛的脖子,百思不得其解。
“货郎哪里……不好了?”齐骛说到后面也是语气低了一些。不能否认,大人的确是不错,容色好,有才华,待人又温和,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可是答应过椰糕哥哥,将来要嫁他的呢!再说,他是暂避在大人后院,又不是真的男妾。大人后院的姐姐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他的椰糕哥哥长得不错,一双眼眸一直带着笑,还会偷偷塞椰糕给他,不知有多好!
“不对啊,”廖师傅摇头道,“小马儿堂堂男子汉,如何要嫁人!好好学武,以后凭力气挣一份家业,哪里不能娶妻!”
齐骛迷茫地看着他。
廖师傅扶额,他觉得有必要发个消息给云鹤好好与他探讨一下,给他带回去的小男儿如何一直想着要嫁人,而且还是个货郎!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一阵好忙
☆、第38章
城西这条街很深很长,有摆小玩意儿的,也有卖家用物什的,往后还有卖吃食菜肉的。齐骛在中间缓缓走着,不停打量两旁的人。廖师傅看了一遭,放眼望去,这些个摊贩都是苍老贫苦的面容,料想齐骛看不上,倒也没催着他离开。反正现在也出不了城,得等到晚上才行。
齐骛偶尔一个回头,发现廖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跟在后头,眉头微微一皱,倒没有惊慌。他继续往前走着,不禁纳闷,椰糕哥哥会去哪里摆摊?又或者,他只在城东街巷里走?
再回神的时候,齐骛已走到吃食那一块了。
“又馋了吗?”廖师傅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手里拎了个包袱,伸出另一手轻轻叩了一下齐骛的脑瓜子。
“师傅去哪里收拾了包袱?”齐骛诧异。
“我离开你都没发现。”廖师傅摇头。
齐骛略抬眼眸去看他,后头没有长眼睛如何能知道?他一顿,立马拐到廖师傅身后:“师傅,您先行,小马儿定将你看得牢牢的。”
廖师傅无奈摇头,将包袱递过去让他背着:“若是有人跟踪你,你这样还能觉察到?”
“凭……感觉?”齐骛接过来才发现这包袱不轻。
“亏你耳朵长得那么大的阔,白给了!”廖师傅道,“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同的,你试着听听它们有什么区别。”
“这么嘈杂……”齐骛细细一听便顿下了,周围虽嘈杂,可细细辨来却是能分得出的。
“走这么一长条街,竟然只是在瞎逛。”廖师傅带着他拐进旁边的弄里,里头来往的人很少,安静得很。他看了看天色道,“平常这时辰该练脚力了,今儿个在外头,练起来更方便。老规矩,我跟着我跑。”
话音刚落,齐骛便见着廖师傅跃出去老远,便立马甩腿跟上。他记得廖师傅说的,奔跑的时候还得看路记路,便时时注意着。待廖师傅停下脚步,已近天黑。
“师傅,整个京都都绕过来了吧?”齐骛喘着气。
廖师傅看着他气喘吁吁,比平时多跑了一倍的量,倒是还能接受,看来明日还能再提提。他道:“吃面,还是吃饭?”
齐骛眨了一下眼,道:“师傅,您带钱了吗?”
“没有。”廖师傅丝毫没觉得不对。
“哦,”齐骛心道,幸好大人提前给了他小零花,“那师傅您喜欢吃什么?我都可以的。”
“那便吃饭吧!”廖师傅带着他东转西转,进了一家酒楼后院。
“师傅,”齐骛瞪大了眼睛,“我们还是走正门吧!我这儿有银子的,不必……”
廖师傅一个眯眼便将齐骛的话吓了回去:“你师傅我难不成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儿?”
齐骛眨巴一下眼睛,坚决先拍马屁:“那不可能!”可是,您摸人家后厨去作甚?
廖师傅倒是没有翻窗,也没有跃梁,而是光明正大地进了门。齐骛心思也对,这时候是饭点,不管怎么进,都会被里头的人发现。后厨的管事只那么看了一眼来人,再看向他头上的发簪,并没有觉得不妥。
“劳烦,有甚清淡的饭食来一点。”廖师傅对那管事道。
管事点头,亲自过去给他装了点现炒出的热菜热饭,给他放到一旁桌上。
“谢了。”廖师傅点头,招呼齐骛过来吃。
“认识的?”齐骛都拿不准他们是熟识,还是陌生人。说是熟识吧,两人至始至终没有打招呼,连个热络的笑意都没有。说是陌生吧,这人竟亲自拿饭菜给他们,没有一句问话,也没有给钱。
“当然不认识。”廖师傅理所应当道,随后又加了一句,“但算是有点交情。”
齐骛云里雾里,不认识怎么谈交情?
“你只管吃就好,问那么多作甚!”廖师傅捞了碗便吃。
齐骛一看菜,心道这果然是有点交情的,连廖师傅的喜好都摸清楚了。蔬菜是刚出锅的,碧绿青翠,可就是清炒的,连个蒜蓉什么的调味都没有,大概是加料之前就另盛的。也有肉菜,白切牛肉,应当是就在盐水里煮了一滚,连个蘸酱都没给。他抬眸一扫,明明灶边出锅的菜式都是浓香四溢的,却是一丁点都没给他们。
廖师傅见齐骛眼巴巴地看着那边,便直摇头:“拿个碟子过去,想吃什么跟厨子讨要一点。”
“可以吗?”齐骛有些怀疑。
廖师傅嘴一斜:“自然。”
齐骛一蹦而起,立马捧着碟子呼啸过去,凑到厨子跟前叔叔伯伯地叫着。那些个厨子收了管事的眼神,再见这小少年嘴又甜,便是由着他要什么便给什么。好在齐骛也不贪心,拿了两块糯米桂花藕,又要了一点酱烧肉便停手了。
廖师傅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是一笑,三两口吃完饭起身:“你在这儿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齐骛一顿,叼着酱烧肉问:“师傅,你还回来吗?”
廖师傅闻言哈哈笑了:“怕我将你卖了?”
齐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放心吧,你家大人怎么舍得将你给一个人贩子!”廖师傅说完便出去了。
大人不舍得?怎么会?齐骛想起道别时大人那副清淡的模样,便眉头一扬,师傅就喜欢开玩笑!他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巴巴地看向门口,师傅到底干嘛去了?
廖师傅直接进了钱庄里院,熟门熟路地寻到掌柜,将簪子取下:“取一两银子。”
掌柜抬眸看他:“廖兄行行好,您就取一百两吧,一两一两地取多麻烦!”
“硌得慌,就一两。”廖师傅眼皮都不抬。
“那银票?”掌柜又建议道。
“不,花起来不顺手,到时候找开了又得带着,一个个更是硌得紧。”廖师傅摇头。
“得,得。”掌柜只得寻了个一两银子递给他,随后从暗格里拿出个账簿出来,在他的那页帐上记下一笔,后头掰了簪子按下一章。
廖师傅装好簪子,插到头上,拿了银子去酒楼。他在酒楼吃饭是免费的,可小马儿却是要付钱的。待他付过钱再去后厨,一入槛便看到齐骛巴巴的眼睛。
“师傅,你回来啦!”齐骛跃了过去,差点挂到廖师傅身上。
廖师傅皱着眉使劲将他扒拉下来:“吃饱了没有?出城了说不定没这么好吃的吃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