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农和小男妾(28)
“没事,”齐骛倒是不怕,“以前没武的时候草根都嚼过,现下……总能逮到只鸟吧!”
廖师傅挑眉,这齐鸣的儿子过得挺凄苦啊。他点点头:“那走吧。”临走之时,他从后厨顺了一罐子粗盐扔给齐骛。
“作甚?”齐骛都不好意思看厨子们的眼神。
“你口味重。”廖师傅道。
齐骛将盐塞进包袱,跟在他身后走:“师傅你吃烤小鸟都是吃没味道的?”
“我生吃的!”廖师傅白了他一眼。
齐骛想象了一下,偷偷在他身后捂着肚子干呕了一下。廖师傅不等他回神便跃了出去,瞬间消失了身影。齐骛看着四周的暗色,用耳力细细辨别风中的声响,随后立马追过去。
声音在一处消失,齐骛怎么听都寻不到动静。他细细地查看四周,难不成是追错了声音?
廖师傅看着他满意地点头,摒住的鼻息一下子松懈,重重吸了满腔。
齐骛很快循着这道呼吸声过来:“师傅?”
廖师傅现身,笑眯眯地看着他:“走吧。”好料子怎么可能放过?云鹤只说不能替小马儿做决定,拐带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两人到城墙边时已过戌时,城墙之上的兵士已撤了一半,留下值夜的。城墙上的灯笼微微晃动,随着忽明忽暗的夜色也时而淡,时而明。四下里十分安静,只偶有两声鸦叫。
“师傅,有兵士把守,跃过去会被发现吗?”齐骛看了一眼上头问道。
“半里一哨,这是京都防守标准。”廖师傅道,“不过,现下是晚上。”他指了天上时隐时现的月亮,对齐骛道,“风淡,云便移得慢,趁着月亮被遮掩的功夫,跃过去。”
“可是师傅,”齐骛拉了拉他的衣衫道,“风吹过衣衫也是会有声响的,方才我便是循着你的衣衫声音追你的。”轻功好的人落脚声很轻,倒是衣衫在风中的声响大。
廖师傅挑眉,他方才特意是留了一点脚步声的,没想到齐骛还能想到这一点。他道:“那你看好了。”
齐骛一下子被扛在廖师傅肩头,想着城墙上把守的兵士,他便捂住了鼻息。廖师傅看着一大片厚云移向月亮,一点一点地吃进。很快,齐骛感觉到廖师傅往下借力随后轻缓跃起,仿若随风飞扬的绒絮,悄无声息。第一声鸦叫,齐骛感觉到廖师傅在城墙壁借了一道力,又很快再跃起。第二声,第三声,他依旧是借着鸦叫的声音落脚……
最后一点月华被厚云遮挡,廖师傅正跃上城墙。明暗交接,视线还未恢复,廖师傅便是趁着这一时刻,未惊动半里之内两兵士直接翻跃了过去。
落地,周围的光亮一点点恢复。齐骛稳了稳身子,再看廖师傅的眼神便是不一样了。京都的城墙很高,借力少是跃不过去的,借力足才能跃得高,可那样势必会带起衣衫撞击风团的声响。而廖师傅借力轻缓,却依旧翻跃过那么高的城墙,不得不说,齐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轻功,就是在西北大营里,算上他父亲齐鸣,都是没有的。
“傻了?”廖师傅轻轻弹了一下齐骛的额头。
“师傅……”齐骛呆呆道,“头一次看到这么美的轻功。”确实是美得不像话,轻盈,曼妙,静谧,堪称轻功最完美的境界。
“我的轻功可不算是最好的。”廖师傅淡淡一笑。他原可以迷幻了两兵士,再带齐骛翻过去,也是悄无声息,不会出波澜的。可是,既然要拐带,那便是要做点得瑟的炫一下,这样才能迷住小马儿。
“还有人比师傅轻功好?”齐骛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想起,椰糕哥哥的轻功也应当不错,虽说达不到师傅这等境界,可翻跃梁上是丝毫没有声响的。那么,椰糕哥哥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货郎。
“嗯,这是天赋。”廖师傅看着夜空淡淡道,“我曾教过一个弟子,她的轻功最出色,在夜里行走仿若一道影子,落脚无尘。”
齐骛很羡慕:“师傅,我……可以学吗?”椰糕哥哥会的,他自然也是要会的,不然以后如何能赶得上?至于椰糕哥哥的身份,他只要知道对他没有恶意,便是足够了。
廖师傅看着他微微压眉:“嗯……你吃得太多……”
“吃得多才有力气啊!”齐骛立马不满,“难不成轻功好的都是体轻如燕?”
“不是……”廖师傅道,“我的意思是,吃得太多,训练起来比旁人会辛苦一些。”
“辛苦不怕啊!”齐骛拍胸,“小马儿吃得了苦!”
廖师傅点头,好在小马儿是习剑的,不是舞刀的!他从齐骛的包袱里拿了两件东西出来:“以后练腿力时绑着这负重,我时不时还会给你增加,你尽快适应。”
原来包袱这么重,便是带了这个!齐骛接了负重,随后想起:“师傅,你早就打算好了?”
“习武的哪能不学轻功?”廖师傅挑眉,“最低级的轻功,便是逃得轻快些。你没什么要求的话,我便按最低标准来教。你若是想学漂亮些的,我便多教你一些。”
“师傅师傅,我要学漂亮的!”齐骛立马凑过去,恨不得让廖师傅看到他眼底里腾腾的火焰。
廖师傅蹲下,教齐骛在小腿上绑牢了负重,随后起身拍了拍手:“行了,时间不早了,早点找地方睡觉。”说着,他便身形一闪,消失在眼前。
齐骛听得到他故意留下的声响,可脚下却是明显有了拖拽。他一咬牙,费力追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被师傅甩下。
作者有话要说: 廖师傅提到的那个轻功最好的,就是齐庄按在樊厦的细作,谍支翼,化名洛安常。
每次都是奔着十八万字去的,可是眼看着总会超—_—
一定要拉一场三年后的大雾
☆、第39章
廖师傅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四周转过一圈之后才爬到树上。齐骛跑过来的时候,廖师傅正躺在树上闭目养神。
“师傅……就睡树吗……”齐骛扶着树喘气。
“你睡不惯的话,坐在地上靠着树也成,就怕你明天屁股疼。”廖师傅道。
齐骛看了一眼那树枝:“树枝会不会压断……”
廖师傅气得一下子坐起:“能不能……”
“咔……”树枝一颤。
齐骛立马闪到一边,寻了一棵粗壮的树立马爬了上去,抱着树枝趴着。廖师傅踱到他那棵树下,踢了那树一脚,惊得齐骛哇哇直叫,抱着枝干的手又紧了紧。
睡到半夜,廖师傅又被齐骛吵醒。
“师傅,有虫子咬。”齐骛可怜巴巴,脸上已被咬出几个红疙瘩。
“你吃那么多甜点心,自然招虫子了。”廖师傅虽然说着风凉话,可还是到周边去寻草药来,嚼烂了涂到他皮肤上。
“多吃甜点心会招虫子?”齐骛诧异。
“你的血,你的皮肤都带着一股子甜点心味儿,看虫子不馋!”廖师傅摇头叹,“你这般细皮肉嫩,看来我往后得让你多晒晒。”
齐骛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椰糕哥哥会不会嫌弃?
“哟,怕不好看了?”廖师傅笑,“放心,你们赫大人不介意的。”
“跟大人……没干系……”齐骛一撇嘴。
“成了,有这草药,虫子不敢靠近,赶紧睡。”廖师傅一摆手,也不多言,继续睡他的。
次日早晨,齐骛是从树上摔下来摔醒的。天已透亮,只不过树大根深,枝繁叶茂,遮挡了一大片日光,只从缝隙里撒下一簇簇浅金色光华。他揉着胳膊腿寻廖师傅,辨着声音找到不远处溪边。
“赶紧洗洗脸。”廖师傅埋头一抹脸,随后回头与他说。
“师傅……”齐骛愣在那儿。
廖师傅看着他的眼神感觉到不对,立马回头,抹了抹脸,将面皮重新戴好。
“师傅,”齐骛立马扑过去,硬是掰过他的脸来看,“方才看到你脸颊处有褶皱!”
“你看错了。”廖师傅道。这小娃儿从树上摔下来的声响他是听到的,想想就疼,不过这娃儿倒是皮实,连个哼哼都没有就在窸窸窣窣地走动了。他知道小娃儿定是来寻他了,便立马涂药水戴面皮,却是慢了一忽儿,面皮没来得及抹平。
“没看错!”齐骛与廖师傅撕扯着。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廖师傅从他的嫩爪里解救自己的脸皮。
“师傅好小气,看一下呗,就看一下!”齐骛挂到廖师傅身上。
廖师傅伸长了脖子,努力将自己的脸远离齐骛的爪子:“你……方才从树上摔下来了?”
“是掉下来了,甚么事都没有!”齐骛丝毫没有被分开注意力,还是死死地扒拉着,“师傅,你是不是会换脸?”
廖师傅伸手抵开齐骛,被硬扯开的小孩儿便缠住了他的手,两脚却是还死命勾着他的腿,如顽猴一般。廖师傅实在头疼,一掌糊开倒是能解决问题,可打坏的话云鹤定要找他的,不打的话……实在是手痒!
“师傅,我曾看见人换过脸。”齐骛见廖师傅的脸色已濒临发怒边缘,立马道。
“你……见过?”廖师傅顿住,狐疑地看他,见这小娃儿的表情好似不像在诳他。
“见过的,身阔还是那般,脸换了,声音也变了。”齐骛想了想道。
廖师傅眯了眯眼,齐府里可没有齐庄的暗人,那么他口中的人是谁?若真是他们齐庄的,又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让一个外人分辨出来。可易容之法并不是齐庄人才会的,若是别个会易容的,能让齐骛认出,那必定关系不错,那么齐骛还值得他悉心教导吗?他道:“什么时候看到的?那人是谁?”
“有几年了。”齐骛想了想,“我不知道他名字。”
“有几年?”廖师傅有些怀疑,几年前的小马儿还是个小奶娃吧?能记事了?莫不是梦到稀奇古怪的便当真了?他道,“脸换了,声音都变了,你如何能确定那两人是同一人?”
齐骛皱眉,自然是能确定的,那就是椰糕哥哥!可是,他可以告诉师傅吗?有师傅的帮助是不是能更快找到椰糕哥哥?他想起椰糕哥哥一身黑衣进齐府看他,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有些犹豫。他便含糊道:“反正就是同一个人。”
廖师傅一挑眉,小孩子的话果然不能太认真。
“师傅,”齐骛指着自己不真实的脸,“我脸变了,大人一眼便认出我了呢!”
廖师傅一笑,自然,云鹤若是认不出,哪能坐上罗那京都谍支域首的位置。再则,齐骛的易容只是用最简单的易容手段,连面皮都没用,这在云鹤面前就相当于描了个妆。他便问齐骛:“小马儿,你可曾见谁这么画过?”
“见过!”齐骛一仰头。
“哪里?”廖师傅眉目一凝。
齐骛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后院的姐姐们不是每日都这么描吗?”
廖师傅翻了个白眼,敢情小马儿一直当自己描了个妆!
“师傅,”齐骛立马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你说那些个姐姐真实的面容会是什么样子?黑珍珠姐姐会不会原本是个白珍珠?”又或者,后院里一帮姐姐都是丑无盐?每日为了争大人的一眼,特特描得真容都瞧不见。
“要把黑珍珠描成白珍珠,得用多少白面!”廖师傅这么端着齐骛,手上也很累,趁着他扒拉得没那么紧了,便将他丢到一边,“再说,为甚要涂黑,黑珍珠描成白珍珠还说得过去。”
齐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屑:“因为大人喜欢黑啊!大人曾当众赞黑珍珠姐姐的皮色呢!”
廖师傅“噗嗤”一下笑出来。关于这一茬,他倒是从轻络口中有所耳闻。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齐骛:“听说,你刚进府那一阵,为了晒出一身黑皮都中了暍的,可是真的?”
齐骛眨了眨眼,随后偏了视线:“哪有……我便是努力习武而已!”
“那么大的日头,别个人即使要扎马步也是在屋里,你如何非要在外头一边晒一边练?”廖师傅逗他。
“我喜欢啊!”齐骛梗着脖子道。
“哦,我只当你是为了赫大人呢。”廖师傅一转身,长腿迈开,“你好好洗洗脸,我们一会儿动身。”
“哦。”齐骛在溪边蹲下,掬一捧水拍到脸上,不禁蹭了蹭,“脸上怎么这么脏。”淡黄色的水糊了他一手,洗了好几捧都是这样子。等脸上恢复原本的样子,他才想起来,方才想看廖师傅真面目的呢!
等廖师傅回来的时候,齐骛看到他手里握了一大把草,便登时忘记问脸的事情了。廖师傅拿着草在溪水里涮洗,时不时地塞一棵在嘴里。
“你吃不吃?”廖师傅见他一直盯着,便拿了一株问他。
“师傅,你……就这么吃?”齐骛想起他曾说过,连小鸟儿都是生吃的,当时以为是说说的,现下看来,难不成是真的?
“还要怎么吃?”廖师傅白他一眼,他想炒着吃,这儿也没锅呀!
“师傅,难不成以后一直这么吃?”齐骛捏过草,一脸苦色。他在西北虽苦,可到底是熟的。
“有街市自然是吃饭食,可这荒郊野外里,只能这么吃。”廖师傅将洗干净的药草抓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嚼草叶。他才不会跟小马儿说,这些个草对练内功可是大有好处,寻起来很难,像京都城里,根本就找不到。
“哦,”齐骛还是忍受不了那个味道,“师傅,以后你吃草,我吃肉,现下我便去寻一寻有甚可猎。”
廖师傅一皱眉:“可是,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还没吃呢……”齐骛一顿。
“你随便抓只小鸟儿,剥一剥,杀一杀,再生火烤,要多久?”廖师傅道,“最多一炷香时间,我就要出发了。”
齐骛哀嚎。
“不要嚎啦,”廖师傅分他一株草,剩下的全部塞嘴里嚼了嚼,“你跑得够快,到下一个镇里,我们便买馍馍吃。”
“真的?”齐骛立马收声,想要一句肯定却已不见廖师傅人影。他深吸一口气,将草往嘴里塞了塞,一边嚼,一边听着声响追逐。
大概是刚睡醒,奔跑时清风袭到脸上十分舒畅,脑子也异常清晰起来。齐骛耳上辨着廖师傅的声响,眼睛看着一路周边,心里还能想着其他乱七八糟的。椰糕哥哥会换脸,廖师傅也会换脸;椰糕哥哥武艺不错,廖师傅好像更好。如果跟紧了廖师傅的步伐,将来是不是离椰糕哥哥也会更近?只是,椰糕哥哥卖椰糕,廖师傅不是货郎,跟着廖师傅能找到椰糕哥哥吗?
追到街市里,齐骛站定了脚步。这个时候街市里已十分热闹了,鸡鸣犬吠,叫卖吆喝,以及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脚步声……齐骛闭上眼,静心寻索着那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不同于挑菜贩子的沉重,不同于闲散人的拖沓,它轻盈却果断,悄然却无法忽视。
齐骛猛然睁开眼,跑出去一段,随后拐过一个街口。
“喜欢什么陷儿的?”廖师傅站在弄里的包子铺面前,偏头与他说。
齐骛缓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廖师傅却是转头不看他了。
“再拿两个大肉包吧。”廖师傅不等他回答,便替他做了决定。
齐骛:“……”
“小马儿,过来,”廖师傅接了两个纸包的包子,下巴往卖包子那人扬了扬,对齐骛道,“你付钱。”
齐骛:“……”师傅果然身上没有钱!亏得大人有先见之明,给了他几个小零花,不然连个包子都吃不成!
卖包子的担忧地看了看他手里的几个包子,让一个孩子付钱,摆明了面前这人没钱。
齐骛倒是没让买包子的失望,从荷包里掏啊掏,捡了个最小的银稞子递过去。
卖包子的一下子舒了一口气,数了一把铜钱递过去:“客官下次再来!”
廖师傅将其中一个纸包递给齐骛,转身吃自己的。
齐骛抓着纸包,闻了闻,肉香一下子充盈了整个肺腑。他咬了一大口,满意地说不出话,只觉得肚子更饿了。刚拐过一个角,他正要咬第二口,呼啦啦跑来一拨人,将他撞了个满怀。等人过了,他才发现,手里的肉包子也给撞没了。不,事实上,肉包子是被抢走了。连个啃过的包子都不放过?!齐骛懵了!
“你说你,练了这么久的武,手里的包子都能给一帮没武的抢走!”廖师傅回过来,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口包子。
“师傅……”齐骛苦哈哈,“我一拐角,就冲来这么一帮人,压根没反应过来!”
廖师傅丢了个白眼给他。
“我……”齐骛看着面前少去一半的包子,咽了咽口水,“我再去买两个。”反正也就两文一个包子,买两个包子还是买得起的。
廖师傅一个嗤笑。
齐骛往身上一通找,却是没有摸到荷包,他呆呆地朝廖师傅看去。廖师傅将包子塞进嘴里,冲他点了点头。
“竟敢抢我荷包!”齐骛气极,冲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就要追去。
廖师傅一把拉住他,将剩下一个包子的油纸包塞到齐骛手里:“给我拿着,在这儿等!”说着,便跃了出去。齐骛这孩子性子还是单纯了点,不知道这些个人都是一伙儿的,且狠起来不要命。被他们缠上了,虽有一点点拳脚功夫,也得不到什么好。
齐骛知道廖师傅给他找荷包去了,心里才舒坦了一些。视线落到手里的包子,香气阵阵扑来。他想起方才那只咬了一口的肉包子,便是心里直痒痒。他嗅了一下,眼眸瞪大了一圈,竟然是肉包子!他方才明明看到师傅在吃菜包子,没想到还藏了个肉包子!反正待会儿师傅追回了荷包可以再买,放着也是要凉掉,还不如吃进肚子里。他打开了油纸包,开始专心吃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