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狗(169)

　　糖的呕吐物糊得满面罩都是，靠在罗斯的怀中嗷嗷直哭，饶是夏琛这样拥有丰富航行经验的军虫，也被晃得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没从座椅上起得来。季瑾倒是还行，干看着他难受也没办法，蹲在他旁边陪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哑声问道：“接我们的天伽军来了吗？”
　　季瑾：“在外面等着了。您要不要再来一杯水？”
　　夏琛艰难地摇头，脸色惨白：“召集全舰，五分钟后开舱门。让罗斯留下来照顾糖，你们先去舱门口等我，我马上到。”
　　“是。”
　　季瑾虽然忧心，却忠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召集队员在舱门后方列队等待。不多时夏琛果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雄虫似乎去洗了一把脸，面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昂首阔步地走来，只轻轻瞥了季瑾一眼，刹那间季瑾觉得心头无数寒刃刮过，只觉凉了个彻底。
　　完了，他在心里想，果然是用完就不要我了。那个不计前嫌，和颜悦色的雄主只是如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的存在，面前这个冷峻威严的军团长才是真正的夏琛。
　　“雄——”他话喊了一半，识趣地换了个称呼，“长官，都到齐了。”
　　夏琛嗯了一声，站在最前面等舱门开启。升降门缓缓拉开，卡其那张老迈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雌性未语先笑，似是非常乐于见到他们：“两位长官好，帝国护卫军临时统领罗斯向您报到。”
　　夏琛：“想必你已经收到皇帝的命令，还需要我们再讲解一遍吗？”
　　“不用不用。”卡其笑道，“陛下的军令是在不损害天伽利益的前提下配合二位的一切行动，我呢，自然是尽量满足二位的要求。指挥舰就停在前面，请跟我来吧。”
　　季瑾语气不悦：“把指挥舰开过来，跟我们对接甲板。”
　　卡其看看季瑾，又看看夏琛，倒是不笑了，正经道：“是，那您二位再稍微等一下。”
　　夏琛偏过头，对季瑾低声道：“给晓发通讯，让他把荣耀军团的残军带回来，重新编队。”
　　“明白。”
　　这厢讲话的功夫，天伽巨大的指挥舰已经撤去涂装，自开启的舱门中伸出接驳板挂到“无敌”号上。夏琛上舰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航行坐标调整为首都星，然后把一封电子信发到卡其的光脑：“用你们的军方通讯频段给陈凯星和林思源发送这封信，约定一周以后，也就是七月五号上午十时在首都星外共商国是，坐标挑在我们和第一军团驻地的中点，协商星舰由首都星出。”
　　卡其将电子信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忧心道：“他们会来吗？”
　　“等你的兵在第一军团门口摆好架势，陈凯星肯定来。”夏琛轻描淡写道，“至于林思源，他不敢不来。”
　　卡其到底是给他干过副官，深谙多做少问的道理，麻利地喊属下把电子信交给通讯技术部发过去。他们仨也是老熟人了，再加上卡其对季瑾天然就有一层耀光滤镜，一路沟通非常顺畅，仅用一个下午的功夫就把所有工作都布置下去，只待返航首都星进行下一步动作。
　　晚上卡其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菜品铺了满满一桌，无一不是重油重辣。季瑾正要发作，夏琛做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坦然在主座上落座：“在朋友的地盘上，要尊重朋友的生活习惯。”
　　“我们伙房里确实没有给雄虫做菜的厨师。”卡其笑着拍拍手，升降机哐哐作响一阵，旋即一道清蒸骨刺鱼被呈上来，“这是我做的，厨艺不精，请不要嫌弃。”
　　夏琛：“我们又没有出力，哪有多嘴的道理。”
　　“哈哈，跟长官这样的雄虫共事真是太舒服了。”
　　“我听米兰说你没找雄虫，也不爱去养殖所。”季瑾将餐具拿给夏琛，随口问道，“怎么，没见着喜欢的？”
　　“我以前梦到过神谕！”卡其一说起这个眼睛都亮了，“朦朦胧胧的，是一个绿头发的小雄虫，你们不知道他的头发有多漂亮，像玻璃纸一样！我们在一起就是红配绿，不觉得很酷吗！”
　　夏琛：“……”
　　季瑾：“……所以是没找到吗？”
　　“没有。”卡其沮丧道，“起初刚成立养殖所的时候我去扒拉过一圈，后来帮季哥带兵，几十年都在外面打仗，也没再想了。”
　　季瑾悲道：“当一辈子处雌，听起来有点惨。”
　　“还好吧。”卡其看起来并不为此感到难过，“帝国免费发放抑制剂和中和剂，对我来说生活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呀，陛下和我说要和喜欢的雄虫做才有意思，我还没找到我的梦中情虫，无所谓啦。”
　　季瑾小声对夏琛说：“我们不要把糖的事和他讲了吧。”
　　夏琛镇静自若道：“什么糖？”
　　卡其兴致勃勃地凑上来：“长官喜欢吃糖吗？我这里还有一点牛奶糖，要不要来点儿？”
　　夏琛：“低糖的话请给我两块，谢谢。”
　　“无糖的，饭后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夏琛温和地朝他笑：“有劳。”
　　他这一笑，季瑾也忍不住扯了唇角，看得卡其后背发凉，直觉他俩肯定背着他在搞鬼。但是他并没有机会深究，通讯兵送来了陈凯星的回复，陈凯星同意三方见面，并且对时间和地点没有提出异议。
　　卡其是有些惊讶的：“他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谈了？”
　　“我们消失了几年，突然出现，还是以天伽军的身份，陈凯星拿不准我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势必要见一面探探虚实。”夏琛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首都星来不来不重要，只要陈凯星点头，这仗就不用打了。”
　　卡其：“先说好，你们见面的时候我要跟着的，主要是得回去向陛下交代。”
　　夏琛一口应允下来：“我们不会让你为难。”
　　“那我肯定是相信你们。”卡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所以我可以先听一下二位的预案吗？”
　　“没问题，现在听还是饭后听？”
　　“明天，明天上午吧。”卡其被他说得一愣，憨憨挠头道，“怪我，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咱们先吃饭，然后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房间我也收拾好了，是我们指挥舰最大的寝室，之前是陛下住的，保准儿住得舒服。”
　　他表面看起来还是年轻时的样子，热情，真诚，直楞，看起来不太聪明，更不像大军统领，然而季瑾这短短几个小时和他相处下来，却处处觉得他一直在打探自己和夏琛的真实关系。若是出于好奇心固然可以理解，偏偏卡其的方式让他觉得不甚舒服，倒像是某种政治上的凝视，冷冰冰的，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
　　他不免又恶意地想，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夏琛更加心知肚明。所以他必然不会开口要求今晚和他分床，也就是说他还能跟夏琛躺在一个被窝里，多少算件美事。
　　果不其然，夏琛神色如常道：“你安排就好。”
　　他一松口，卡其的任务完成大半，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活泛起来。卡其和季瑾聊着在天伽内的遭遇，夏琛时不时插两句嘴，这样友好和平的气氛维持到饭后，卡其带他们去参观了一圈指挥舰，最后亲自把他们送到寝室门口：“喏，就是这间了。你们是坐‘无敌’号来的，我们的房间智能锁和‘无敌’号是一个型号，就不教你们怎么用了。”
　　季瑾：“我们会用。”
　　“好嘞，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告别卡其，季瑾蹲在智能锁前捣鼓了一会儿，将自己和夏琛的生物信息输入进去。打开房门，里面果然和卡其说的一样，房间整体非常大，所有家具都是米白色的极简造型，搭配飘窗上的几盆绿植，格外有一种温馨感，看起来不像是在军舰上，而是旅游星球的一间旅居小屋。
　　季瑾把他们从“无敌”号上收拾出来的行李箱放平在地板上，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放好。夏琛坐在书桌前打开光脑，敲敲打打捣鼓了一阵，等季瑾收拾得七七八八，夏琛的文件也发了过来：“大致思路就这些，你理一下，明天你主讲。这个罗斯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不用和他讲太细，过细反而暴露我们的短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