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狗(103)

　　但是现在帝国已经把首都星防成了一个铁桶，米兰若是开始向其他星域进攻，直接切断首都星的能源供应，给他几年时间，同样可以把首都星围成一个孤城！
　　这次天伽进军的方向就是首都星一个重要的能源中转站，一旦这个中转站被切断，帝国只能采用另一个位于原第三军团管控区的中转站，整体时效要比现在慢上两天。兵力劣势在此刻提现得淋漓尽致，夏琛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又不是神仙，没办法凭空变出几万军雌出来打仗。
　　这场紧急会议开了整整一天，最后决定让孙皓带兵去保卫中转站，同时在帝国全域征兵，夏琛回前线任总指挥。国内的新政已经实施了一段时间，各项行政制度也落实下来，夏琛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雌虫在政事厅主持各项事务，千叮万嘱林思源不要给他搞什么岔子出来，然后带着季瑾走马上任，第二天就赶去首都星的卫星前线作战部队了。
　　他们住在指挥舰上，夏琛以战况紧急，整肃军风为由单要了一间宿舍，季瑾的房间在他隔壁。进了前线就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夏琛每天身心劳碌，实在没心思再和季瑾装恩爱，军部是他的地盘，他拿季瑾当同事处，那帮军雌就算看出来也不会往外传，毕竟他们现在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些能每日接触到他俩的高级军官们不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不会主动扰乱军心。
　　前线基地一如既往地战火纷飞，帝国军依靠防御工事和天伽打得有来有回，天伽虽然密密麻麻在外面铺了一片，看着打得激烈，实则根本伤不到帝国军筋骨，在夏琛的指挥下所有受伤的军雌都要及时撤回基地，由新的一批军雌顶上，依托雌虫卓越的恢复能力，伤兵修养几天就能重回战场，一天下来也出不了几条虫命。夏琛带着军队抵御了几次天伽的进攻，晚上开小会的时候突然接到消息，孙皓带兵在中转站被陈凯星和第一军团埋伏，挨了好一顿暴打，中转站完全失守，洛伦佐正在紧急联合政事厅抽调其他资源星的能源支援首都星。
　　同等兵力下孙皓打不过陈凯星，夏琛对此毫不奇怪，能在军部坐上同等的位置，平民军雌往往都比贵族世家出身的更有些本事。他头疼的只是又要分兵给孙皓让他跟陈凯星打，这几万兵一出去，他的轮换阵线岌岌可危。
　　不能让陈凯星在外围打出局面，夏琛硬着头皮给孙皓拨了兵，给洛伦佐发消息催着他征兵。他们在通讯里小吵了一架，洛伦佐说没那么快，夏琛说他不管他就得要，说完匆匆挂了电话，将压力完全转移到洛伦佐头上。
　　他放下光脑，将脸深深埋在掌心里，微曲的脊背透着浓厚的疲惫。季瑾端了杯牛奶过来，看见他这模样心焦又心疼，不由道：“长官歇一会儿吧。”
　　夏琛恨恨道：“我歇个——”
　　他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噎了回去，觉得跟下属尤其是季瑾发泄情绪这个行为非常不好。越是关键时刻他越要当好主心骨，不过他实在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了，只是摆摆手，接过牛奶喝了半杯下去。
　　前些日子咖啡喝得太多，他出现严重的晕眩症状，被军医明令禁止再接触咖啡，但是不喝点什么总觉得不舒坦，于是季瑾把家里剩下的奶拿了过来，时不时投喂他一瓶。两口奶下肚后稍微平息了些情绪，夏琛稍微坐直了身体，对他道：“你那信写得怎么样了。”
　　季瑾：“写完了，正准备给您看呢。”
　　他规规矩矩地把草稿传给夏琛，夏琛用自己的光脑打开看了，季瑾把他所有已经知道的关于米兰的情报都和盘托出，包括他们现在对于平行时空的一些猜想，言辞可谓恳切，就看陈凯星信不信了。
　　“对于陈凯星来说，米兰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危险雌虫，所以我觉得他们并没有那么深厚的信任基础。陈凯星是个聪明的雌虫，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也许就不会跟米兰同流合污了。”
　　“你有一点说得对，陈凯星太聪明了，直接跟天伽反目未必是他利润最大化的选择。”夏琛说罢将草稿退回给他，“就这样吧，别用你自己的邮件给他发，万一他把信连带着你之前干过的那些事爆出来，这个戏就做不下去了。”
　　“我明白了。”季瑾仍是觉得陈凯星会迷途知返，心里有些不服气，“雄主放宽心，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了。”
　　“不会好了。”夏琛疲惫地挥手赶他走，“做你的事去吧，我睡两个小时。”
　　*
　　夏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季瑾那封信寄出去后的第三天，他们接到赵宏宇的急报，耀阳星系的监控点监控到了剧烈的引力波动，同时出现大量不明舰队，正急速朝首都星的方向赶来，具体数量尚不明朗，预计超过十万。
　　这是监控系统升级后第一次侦测到虫洞变化，属实给了帝国一记巨大的惊喜。与此同时陈凯星在其他星域的作乱丝毫没有停止，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从帝国手里打下了三颗资源星，把孙皓和赵宏宇的联合军队打得叫苦连天。夏琛和凌在前线基地也打得艰难，后勤部队频频遭受攻击，前线天伽的攻势又猛烈，漫长的战线拖垮了帝国的战士，每一只军雌灰扑扑的脸上都写着疲惫，刚开战时再昂扬的斗志都被消磨没了，要不是身后有军令撑着，恐怕用鞭子都赶不上战场。
　　这场高压的折磨持续了整整两年，在这里两年里帝国在其他星域一路丢盔弃甲，领星面积不到最初的四分之一。米兰当初对季瑾说得并没有错，帝国的倒塌是大势所趋，纵使夏琛和季瑾已经拼尽全力，仍然没能拯救已经腐朽进根子里的这座日不落帝国。
　　真爱无敌的戏码演得了一时，演不了一世，苦日子过久了，广大的老百姓可不会跟你讲什么理想、信念、感情，天伽给的是实打实的利益，虫心所向，势不可挡。
　　革命的洪流终于完全席卷了帝国，帝国星历3092年2月，夏琛接到报告，首都星最后一条能源运输线路也被截断了，从今天开始，防御工事的能源只够使用三个月，三个月后，首都星将对天伽完全敞开怀抱。
　　紧接其后的还有一封电报，耀阳星系的探测点再次检测到剧烈引力波动，预计数量有上次的两倍有余。米兰这次又调了这么多天伽兵过来，看样子是准备一举将首都星拿下，结束这漫长的战斗。
　　夏琛对着电报沉默了很久，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对季瑾说：“把飞船开过来，我要去一趟虫皇宫。”
　　“是。”
　　虫皇宫的外表看上去还是那么金碧辉煌，可当夏琛走进去，一股物是虫非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太久没有来过这座宫殿，印象里的热闹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的零落寂寥。据说林思源削减了后宫，也精简了仆从，这座虫皇宫现在只有五个雌奴伺候陛下的起居，剩下的这些偏殿无虫居住，自然也没有必要打扫，脏就脏了，这个时候了，谁还在意面子上的干净呢？
　　孟还出来迎他，说提前收到了消息，林思源正在主殿的阁楼等他。他们一同乘坐电梯登上阁楼，会客室里空空荡荡，最后在阳台上看见了虫皇遗漏的一抹亮黄色衣角。
　　夏琛走过去，朗声道：“皇兄。”
　　林思源：“你来了。”
　　他这两年也变了一些，大概是在政事厅待久了，被酒色浸泡腐蚀的脑子惨遭抛光，负手直立的姿态看起来也有些帝王的模样了。夏琛没空仔细观察他，当即单膝跪下，沉声道：“首都星支撑不住了。我安排了飞船，请陛下现在和孟叔、虫后一起离开首都星。”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走？”
　　夏琛面不改色道：“荣耀军团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林思源轻笑：“我不信，我绝顶聪明的好弟弟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殿后送死？”
　　他转过身面向夏琛，那张曾经年轻的面容平添了几条皱纹，看起来苍老了十岁有余。夏琛的眼神落在面前的地砖上，直言道：“反正那个时候陛下已经走了，帝国和我的后事，就不用劳烦陛下操心了。如果我运气好，再过几年说不定皇兄还能看见全须全尾的我呢。”